第11章 壽誕之宴
雲敖虛扶了一下,說:“不必多禮。”又看了看柳莞心的四周,稍有疑問的說:“你出門怎麽也沒個丫頭跟著?”
柳莞心沉靜了下思緒,答非所問的說:“剛才多謝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
雲敖看她似乎不願多說,也就沒有再追問,隻是從懷中掏出了一本曲譜,遞到柳莞心眼前,說道:“前幾次見你出門都帶著箏,想來也是好箏之人,在下前幾日新得了套古譜,今日恰巧相逢,想贈與佳人。”
柳莞心抬起頭,有些遲疑的看著雲敖,見他帶著坦坦蕩蕩的笑容,猶豫片刻,便伸手接過了曲譜,隨意翻看了一下,發現是自己一直想找的一套古譜孤本,心中不禁升騰起喜悅,臉上也掛上難得的笑容,看著雲敖說:“這套孤本很稀有的,公子盛情,小女子就笑納了!”
柳莞心的笑容就這樣生生的撞進了雲敖的心裏,毫無防備,如一股清流沁潤著他的心田。柳莞心看著雲敖英挺的眉峰,如鷹的雙眼,不禁微微有點兒臉紅,遂轉開了目光。
雲峙調笑的看著柳莞心說道:“這可是我三哥尋了好久的古譜啊!我求了好久都沒求來呢!小姐好大的麵子啊!”
柳莞心斜睨著雲峙,不知為什麽,從第一次見到雲峙,柳莞心就和這個風流不羈的公子哥不對盤。遂屈膝行禮道:“小女還有事就先告辭了,來日有緣,一定報答公子大恩。”說完不等他們做出反應,便轉身離去了。
雲敖看著柳莞心離去的背影,臉上不禁浮上了笑容,背在身後的右手輕輕摩挲了一下,好似手裏還殘存著她身上的溫度。
雲峙順著雲敖的目光看著柳莞心的背影問道:“三哥,她到底是誰家的小姐啊?”
雲敖愣怔了一下,自嘲的笑笑說:“不知道。”
雲峙也是一怔,問:“那她叫什麽?”
“……不知道。”
“你把一套珍稀的古譜孤本送給了一位連姓名都不知曉的女子!?!?”
雲敖也無奈的笑笑,好似每次見麵都是這樣的來去匆匆,下次,下次一定要問清她的芳名。
雲敖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和柳莞心的下次見麵居然會是在皇帝的壽誕之宴上。
農曆三月十五很快就來了,這天從酉時開始官道上便是打著各氏族旗號的馬車,絡繹不絕的往宮中駛去。
太傅府的馬車裏,上官嚴一臉冷素的閉目養神,一旁的上官安庭手中拿著本古書慢慢翻閱,上官安皓搖著扇子,有意無意的看著窗外,最小的兒子上官安傑最坐不住,悄聲對著二哥上官安皓說:“二哥,聽說皇上這次詔了洛神坊進宮獻藝!你是不知道,洛神坊那些個小娘們兒有多勾人!”
上官安皓拿著扇子輕敲了下上官安傑的頭,笑著說:“你上回在洛神坊丟的人還不夠大?讓人按在護城河裏醒酒,你不害臊,我們可嫌丟人!”
上官安傑不以為然的撇撇嘴說:“要不是那昆玉王爺半路殺出來,我至於麽我!還有那個季文鶴,老子還沒跟他算賬呢!”
一直閉目養神的上官嚴突然冷冷的說道:“你招惹誰都行,就是不要招惹那昆玉王,若你再有一次這麽沒輕沒重的胡鬧,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上官安傑縮了縮脖子,低聲說:“是,父親。”
轉眼到了宮門,各家的馬車都停了下來,從各輛馬車上都紛紛下來或大人或公子或小姐,大家互相拱手行禮打著招呼,三兩結伴往宮內走去。
壽誕之宴擺在了禦花園的碧波湖畔,夜風嫋嫋,水波蕩漾,陣陣桃花香氣怡人。此時眾大臣攜家眷在宮女的引路下紛紛入座,互相虛與委蛇的攀談著,拉攏著。
碧波湖畔的一間內室裏,洛神坊的眾藝妓在此等待開席。各自調整著自己的樂器,檢查著服飾妝容。柳莞心今夜就想安安靜靜的彈首箏曲,不要太招眼就好,想來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她。所以穿的也是很清淡,在一眾花枝招展的藝妓中,很不起眼。
宴席上,雲敖和雲峙剛與諸位大臣打過招呼,便聽到有太監叫道:“太子駕到。”遂起身,向太子行禮。
太子雲耀是皇後所生的嫡出大皇子,剛一落地便被封了太子,這麽多年更是苛盡本分,不敢有一絲一點的不軌,盡心盡力的做著一名合格的太子,卻無奈資質平平。雲敖有時在想,像太子這般時常的壓抑自己本性,不知爆發時又會是個怎樣的情形。
看著雲耀走到了自己眼前,雲敖便和雲峙一起恭敬的拱手道:“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雲耀眼中閃過一絲的不屑,便很快的隱藏了起來,無比慈愛的笑著說:“都是自家兄弟,兩位賢弟不必如此拘禮,快快起身吧!”遂坐到了太子的座位上,並招呼諸位大臣入座。
還未等坐穩,便聽太監喊道:“皇上駕到,皇後駕到。”
眾人紛紛起身,跪地,伏地叩首,齊聲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現任帝王東方淩軒,是盛世王朝的第四任皇帝,二十二歲登基,高居皇位十六載,長年的帝王生活給了他一身王者才有的霸氣。環顧四周,雙手微抬,朗聲道:“平身吧!”遂一撩龍袍便坐在了宴席正中的高位上。
他的右手邊稍下方的位置坐著當今的皇後,太子的生母,正二品尚書令孔誌祥的親妹。左手邊的下方,比皇後稍低的位置,坐著容妃娘娘,即雲敖和雲峙的生母。旁邊按照位分依次坐著諸位宮妃。
見皇上已入座,太子便迫不及待的起身,拱手行禮道:“今日父皇大壽,兒臣特為父皇準備了一份壽禮,想進獻給父皇。”說著一揮手,便有三兩個太監抬了個蒙著紅綢的大物件上來,太子親自走過去,一抬手,便掀開了紅綢。
紅綢下是一尊巨大的紅珊瑚,珊瑚上鑲滿了顆顆飽滿,粒粒圓潤的珍珠,給本就燈火通明的碧波湖畔又添了一道華彩。
太子拱手道:“兒臣恭祝父皇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與母後伉儷情深。”
皇上看了眼那尊珊瑚,富貴有餘,創意不足,饒是再尊貴的東西也落了俗套,沒了興致。含笑看著太子說:“既然這麽孝順你母後,那這尊珊瑚朕就賞給皇後了!”
明眼人都看出皇上對太子的這份壽禮意興闌珊,各自都在心裏打起了算盤。太子聽皇上這不鹹不淡的話,也不知該如何反應了,遂訕訕的回到座位坐下。
雲敖深知在這樣的場合,不能太過表現自己,但又要恰到好處,便慢慢起身,拱手行禮說道:“既然皇兄為父皇進獻了壽禮,那兒臣也將自己準備的壽禮獻於父皇,自然是比不得皇兄的壽禮貴重了,討巧之物,還望能搏父皇一笑。”
遂揮了揮手,便有兩名小太監抬著幅卷軸上來,慢慢展開,是一幅兩丈長的萬壽刺繡圖,璀璨的金線繡著各式各樣的壽字鋪滿兩丈的錦緞,在燈火的映襯下閃閃發光。
皇上龍心大悅,拍了拍龍椅的扶手,笑著道:“好!雲敖有心了!”轉頭看著身邊的九盛春說:“去,把朕的那幅《春山圖》賞給雲敖!”
九盛春恭敬的說:“嗻。”
皇上看著雲敖笑著說:“你跟朕求了好久了,今日成全你!”
雲敖雙手撩袍,屈膝跪地,拱手笑道:“兒臣謝父皇賞賜!”
一旁的太子雲耀此時臉色已經快陰得滴出水來了,可還要強顏歡笑,著實累得很。
雲峙笑著對皇上說:“兒臣可沒大哥和三哥這麽討喜,沒有為父皇準備什麽壽禮,父皇可不要怪我啊!趕明兒臣為父皇吹上段蕭,就算抵了吧!”
皇上哈哈的笑著說:“就你這小子會偷懶,沒準備壽禮就罰酒,你的蕭啊,朕要留著,想聽的時候隨時詔你!”
雲峙笑著回道:“這有什麽問題!”遂端著酒杯站起身,恭敬的說:“兒臣恭祝父皇龍體安康,福壽萬年,九如天寶,盛世太平!”眾大臣都一同舉杯,齊聲喊道:“恭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甚好!!”皇上被這小兒子的吉祥話說得心情舒暢,端起酒杯與眾大臣共飲杯中酒。
放下酒杯,皇上看著眾大臣們說:“這是容妃親手釀製的桃花露,酒勁柔和不上頭,諸位覺得如何啊?”
大臣們哪有敢說不好的?紛紛讚不絕口。
皇上看著左手邊坐著的容妃娘娘,溫和的說:“容妃有心了!”
容妃娘娘性情柔和,與世無爭,隻淡淡的笑著說:“陛下喜歡就是臣妾的福氣了。”
正說著,就聽到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說道:“臣弟來晚了,還請陛下恕罪!”
眾人聞聲而去,便見俊逸脫俗的昆玉王緩緩走入殿中,單膝跪地,拱手行禮道:“參見皇上,恭祝皇上河山同壽,日月長明。”
皇上看著昆玉王,笑笑說:“賢弟快快請起,你十年戎馬,一朝還朝,你我兄弟倆要好好聚聚才是!”
昆玉王淩霄淡淡的笑著說:“這次回來,臣弟給皇兄帶了個新鮮玩意兒。”說著讓太監抬了上來。
三兩太監抬了個罩著黑布的東西上來,淩霄一抖黑布,一個半人高的鐵籠展現出來,籠子裏是一隻通體雪白的雪雕,兩隻黑曜石般的眼睛正四處巡視著。
皇上大笑著說:“還是你了解朕啊!朕就喜歡這些個活物!來人啊,抬下去好生伺候著!”又對淩霄說:“來來來,你坐朕身邊。”
九盛春立即名人在皇上的右下首,皇後稍上的地方加了一個座位。淩霄也不拘謹,一抖長袍便坐下了。
皇上滿意的笑著點點頭,大手一揮,朗聲喊道:“開席!”
宮女們魚貫而入,動作迅捷而秩序井然的上著一道道精美的宮廷菜肴。九盛春在皇上耳邊提示道:“藝妓們都準備好了。”
皇上淡笑著說:“那就開始吧!”
太監來傳召的時候,柳莞心正和南琴在調著箏的琴弦。準備就緒後大家都各自拿了自己的樂器上了大殿。
這次洛神坊準備的節目其實很傳統,沒有什麽標新立異,洛十娘的想法就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所以選取了比較經典的一曲《春江花月夜》,南琴主琵琶,柳莞心主箏,錦櫻主箜篌,而雨煙沒有用古琴,而是用了她並不出彩的玉笛,讓整首曲子更豐富,清音給曲子配了詞,準備一展歌喉,而蝶舞自然是要展示她的“水袖散花舞”。這樣的編排不算多招搖,也不算落了俗套,既沒玷汙洛神坊第一藝妓坊的名聲,也沒尤為的突出某一個人。
藝妓們陸陸續續的上來,找好自己的位置,擺好樂器,準備就緒。即使在一眾藝妓中,雲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柳莞心,舉到唇邊的酒杯僵在了那裏。她怎麽會在這裏?她怎麽會和洛神坊在一起?換句話說,她是洛神坊的藝妓?!
雲峙也看到了柳莞心,雖然她今天穿得特別素淨,不注意都不會發現,可他還是看到了。見她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的盯著自己的箏,雲峙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驚訝的看看柳莞心,再看看雲敖,結結巴巴的說:“三哥,這……她……她不是那個……”
雲敖將左手食指抵在唇邊,示意雲峙不必再說了。
雲峙也了然的將剩下的話咽了下去,一切等宴會結束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