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小村故事多（4）
黃延通從小膽子就大，不信世上有什麽鬼怪，什麽地方鬼怪的傳言多，他就愛往什麽地方湊。什麽地方鬼多？要是一看現代的恐怖小說，無非是音樂教室美術樓，醫院走廊女廁所；而以前的“鬼”則大多數聚集在荒山野嶺，古廟墳地。那麽，牌樓村什麽地方鬼怪的傳說最多呢？那個時候白家還沒有出事，所以還沒有太多的恐怖傳言，而“桐山”上因為有一大片荒墳“獨占鼇頭”。
我估計舅舅講的十個鬼故事裏，九個半都和“桐山”有關。把桐山上所有的鬼怪妖狐加起來，差不多都能編一部“百鬼全書”了。餓死鬼、吊死鬼、血糊鬼、落屍鬼落水鬼、哨聲鬼、無頭鬼、癆子鬼、欠債鬼、還情鬼、還魂鬼、僵屍走影外加狐黃白柳灰五大家。
都說桐山上鬼多，黃延通自然不信，牛脾氣一上來，就打算半夜裏去桐山上睡一晚，打破謠言。打定主意，當天吃過晚飯，黃延通和他母親扯了個謊說要到徐文章家過夜。黃延通的母親願意兒子跟徐文章來往，和讀書的孩子在一起不惹事，黃徐兩家離得也不遠，加上又不是第一次過夜，所以她沒多想就同意了。
吃過晚飯，天色就黑了，黃延通出了家門，故意繞了幾個彎，才直奔桐山去。來到桐山上，他點起一堆枯柴，找了處平坦的地方，鋪上厚厚的幹草休息。晚上，山裏涼，黃延通身上的衣服穿得也不多，隻好把火堆燒的旺些來驅寒。
真是“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後寒”。黃延通席地烤火取暖，背後寒風颼颼，要是換了旁人早就嚇得發抖了，可他依舊神態自若、毫無顧忌。就這樣大概幹坐了有一個多小時，突然陰雲密布要變天，這荒郊野嶺哪裏去藏身？黃延通四下尋找避雨之處，轉了一圈，也沒找到什麽破廟草亭，周遭隻見墳塋成片。不大工夫，大雨就瓢潑下來。黃延通在桐山上深一腳淺一腳地亂走，地上泥濘，一不留神就滑倒在地，“滋溜溜”往前一滑，跌進一個窟窿裏。
“什麽倒黴地方。”黃延通罵了一聲，想要站起身子，卻發現自己身處的地方不高，勉強蹲著還行，要想直起身子是萬萬做不到的。他借著自己摔進來的窟窿外麵透進來的絲絲天光，觀看了下四周，看樣子像是個破窯洞。他往身邊摸了摸，手觸到一個圓咕隆咚的物什，捧在手裏，遞到眼前細看，居然是一個骷髏頭。
黃延通這時才明白過來，這裏哪是什麽窯洞啊，明明是個墳窟窿！也真是憑借他的膽大，不慌不忙地把那骷髏頭拿在手裏把玩，“外頭這麽大的雨，好在這裏還能躲躲雨，閑著沒事，咱倆玩玩唄。”他從地上挖了兩把黃泥糊在骷髏頭上，又想起自己口袋裏還有幾粒青棗，胡亂塞在骷髏嘴裏，一邊壓動骷髏的下頜骨作咀嚼狀，一邊打趣地問：“好吃嗎？”他原本是自娛自樂，誰知那骷髏悶悶發出一聲：“太酸，太酸。”
這幾粒青棗是黃延通白天隨手從人家棗樹上摘來的。現在的季節棗子還沒熟，他也是一時嘴饞才摘來的，又酸又硬，根本吃不得，當時沒扔就順手擱在衣兜裏了。現在聽到骷髏說棗子太酸，就是人的膽子再大那也受不了這個啊，嚇得黃延通把骷髏往背後一丟，連滾帶爬地鑽出窟窿，頭也不敢回，一口氣逃回了家去。
黃延通狼狽不堪地跑回了家。好在時間也不是太晚，黃老太太也沒睡得太熟，給兒子開了門，看他這副模樣，大吃一驚。黃延通掩飾說：“今天的雨太大了，我擔心您，想來想去，還是回來睡家裏踏實，路上沒走好，摔了。”黃老太太知道兒子孝順，也沒往深處想，忙著給兒子燒薑湯驅寒。黃延通也趕緊換洗，免得受寒，窮苦人家生不起病！
這一夜也沒有發生什麽詭異的事，黃延通也就壯著膽子，不去細想剛才桐山上發生的事，一覺無夢睡到天亮。轉過天，黃延通就把昨夜的事拋到腦後去了，早早地吃過早飯就顧自己下地幹活去了。
接連幾天也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黃延通也照常平靜地生活。這天下午，他割了兩擔豬草後覺得時間還早，就到附近山上去砍柴。黃昏時分，黃延通見日頭西斜，雖然砍的一擔柴還不是太滿，他也不想求多，收拾收拾挑到了肩頭上準備下山。他在崎嶇的山路上彎來拐去，走到不一會兒，有一位麵皮土黃，穿蓑衣戴鬥笠的老頭擋住了去路。黃延通心裏納悶：這個老頭怎麽這麽奇怪，大晴天的穿什麽蓑衣？他心裏正這麽想著，老頭好像能聽到他內心的想法一樣，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自言自語道：“蓑衣鬥笠，防備下雨。就是下雨，也不躲在墳窟窿裏。”
這一句話，嚇得黃延通心裏一緊：我躲在墳窟窿裏的事，他怎麽知道？
老頭繼續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我有什麽好怕的？小心黑袍人和紅袍人！”
他是在提醒我嗎？誰是黑袍人？紅袍人又是誰？黃延通滿腦子都是疑惑。他呆呆地愣在原地。老頭不再說話，顧自己用手中的一根木杖去打路邊的一棵野棗樹。這種棗樹結的野棗很小，酸得人牙根都要倒，根本不能吃。老頭慢悠悠地拾起落在地上的小青棗，笑著就往嘴裏塞，然後誇張地咀嚼起來。
黃延通看老頭不住地往嘴裏塞青棗，看得牙根一陣陣發酸，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忍不住製止老頭：“老伯，這棗子不能吃的。”老頭聽到這句話，突然一改原本的笑容，雙眉緊皺，齜著牙，“噝”的倒吸一口冷氣，悶悶發出一聲：“太酸，太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