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麒麟觸（1）
阿華揮舞著青柴棍朝我飛奔過來。他一個人住在山上三十多年，我早就懷疑他有瘋病，要不然，怎麽可能呆的了這麽些年頭。現在他毫無緣由地又要舉棍打我，不是瘋症發作，又是什麽？
我剛要躲閃，阿華大叫：“不要亂動！”我一時間反應不過了，果真聽他的話，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其他三人也是莫名其妙，呆呆看著。阿華他跑到岸邊，單腿一縱，跳下水來。手裏的青柴棍照我的就打。我心中暗暗叫苦：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還要聽他的話，站在這裏，等他來打。於是，我眉頭一皺，潛意識把眼一閉。
“啪！”這一棍子力道實在不小。隨著一聲棍響，一股水花飛濺了我一身。我沒有覺著疼痛，好奇地睜眼一看，阿華手裏的青柴棍打在離我的腳掌不到一指寬的地方，稍稍偏一偏，估計我的腳就廢了。我剛要問他願意，隻覺眼角看到水中有什麽東西一晃。“什麽東西？”我脫口一問，馬上低頭往水中察看。
“秀才，沒事吧？怎麽啦？你找什麽？”葉飛趟著水走過來問。
心鈴驚疑地看著水裏說：“剛才那是什麽東西？速度好快啊。”
“心鈴，你也看到了？”我抬起頭，“華伯，你剛剛舉棍打什麽啊？”
阿華警覺地往四周的水域看了看，“我也沒看清楚。剛在岸上，看到有東西朝你的腳邊遊過來，像是一條長蛇……”
我說：“你確定是蛇，不是水鬼的手？”
“這……遠遠的，我也沒看真切。你說是水鬼的手，保不齊還真是的。”
“管它是不是，我們都要千萬小心。冒冒失失的總要出事。”陸夕顏提醒到。
我心說：大博士，你倒是謹慎，可怎麽也下來了。
既然，陸夕顏這樣說了，我們也隻好先上岸商量商量再作計較。我眼前這口也不能確定是不是石棺不敢隨意踩踏，隻好扶著旁邊河岸上去。葉飛、我、陸夕顏和心鈴相繼上岸。阿華的腳被蛇咬後不怎麽利索，我上岸後準備拉他，“華伯，我拉你上來啊。”
我朝阿華伸出手，可他卻緊張地用棍子拚命往自己附近的水裏猛擊。我瞪眼看去，由於阿華用力地擊打，濺起來很大的水花，一時間也看不真切，隻是隱隱約約看到好像有一條墨綠色的什麽東西。
“彬，你看，那是什麽。”我順著心鈴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沒想到阿華正在擊打的這條東西居然一直綿延到棺塘中心的地方。因為距離較遠，我已經看不到它確切是從哪裏延伸過來的了。
我看到又有一條墨綠色的“觸手”從阿華的另一麵悄悄地遊過來，大聲喊道：“當心，還有一條，在你另一邊。”不過，顯然阿華已經抽不出手來了，他對付眼前的那一條已經夠嗆的了。我隨手從地上抓了塊石頭砸過去。真是菩薩保佑，竟然筆準地砸中了。那條被砸中的墨綠色“觸手”，在水裏用力一甩，迅速地往後縮去。它這一甩，剛好劃到了阿華的腳側，登時一道血印。
也就這一會兒功夫，阿華身邊出現了四五條幾乎一模一樣的墨綠色“觸手”。“華伯，快，我拉你上來！”我再次朝阿華伸手。他用右手拿著青柴棍在水中快速攪動驅趕靠近的“觸手”，然後把左手伸過來，和我緊握在一起。陸夕顏和葉飛從哪裏找來兩根長樹幹也伸到水裏幫阿華驅趕“觸手”。
我剛拉住阿華的手，他就發出一聲慘叫。原來，一條已經“觸手”纏在了他的腳腕上。觸手纏著的地方正在往外滲血。我用力拽住他的胳膊，心鈴也過來幫忙，可是我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地把阿華往水裏拉。由於靠的很近，我可以清楚地聽到阿華牙齒發出“咯咯咯”的聲音。此時，葉飛正揮著樹幹在擊打纏在阿華腳腕上的“觸手”。不過，其它幾條也已經趁機纏了上來。四五條“觸手”牢牢纏住了阿華的兩隻腳腕。不斷有血從阿華腳腕處滲出來流到水中。
“喵嗷！”小石頭在我身邊叫得很凶。剛才我們的注意力都一直在棺塘的“石棺”上，卻將它忘了個幹淨。它可是貓中的極品，銀槍拖鐵瓶，頗有些手段嘞。我也不管它聽不聽得懂人言，對它大吼：“小石頭，還不快幫忙！”
小石頭往水中看了一眼，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嘶叫兩聲“喵嗷，喵嗷”，一頭跳了下去。呀呀的，這麽凶殘，我在旁邊也是看得吃驚。就這一愣神，隻感覺手中一緊，我慌忙用力拉住，真是好險，好險。
棺塘裏的水也差不多快到底了，小石頭跳在裏麵沒有什麽大礙，爪子對著幾條觸手用力撲騰。“啊呀，不好！”拉著阿華的力量突然陡增了數倍。阿華被我抓著的手被猛地甩脫出來。我也被這股力往前一帶，好在前麵還有口“石棺”，我一個趔趄，趴在了“石棺”上。阿華被拽倒在水中，也就眨眼的工夫，他的整個身體都被拖到了棺塘中心。整個拖拉過程中，阿華不多發出嚎叫。
小石頭被阿華快速拖動的身體一撞，摔在了水中，等它站起來甩甩毛發時，阿華已經被拖遠了。它叫喚著追了上去。
“啊—不！”心鈴和陸夕顏驚恐地哭喊起來。我眼睜睜看著阿華被拖走，然後消失在了眼光極限之處。阿華的叫聲徹底停止了，有一股股血水泛上來，頃刻染紅了塘水。心鈴和陸夕顏開始哽咽，說不上話來。我和葉飛把兩人攙到一邊，輕聲安慰。
葉飛摟著陸夕顏，我摟著心鈴，四個人圍坐在一起。我心裏特別不是滋味：阿華是為了救我才死的，而我就這樣看著他被拖走。雖然，他強奸了王寡婦，雖然他害過人，不過，他對我們確實是真心實意的。這樣一位率真的漢子，剛才還活生生的，就這樣沒了。這種目睹活人死去的感覺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
“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葉飛用手錘了一下地。
“喵—”小石頭從塘裏跳了上來，抖抖身上的濕毛，低著頭朝我們慢慢走過來，然後在我身邊伏下了。我看到它的眼中有一種黯然。阿華和它一種特別的交情，如果放在人與人之間，我覺得他們之間有點英雄惜英雄的意思。現在，小石頭看到自己的“知己”慘死，自己卻不能相救，自然無比傷神。
“好了，人死不能複生，我們應該振作一點，想辦法替華伯報仇才對。”我為心鈴擦了擦眼淚。“就是，就是。”葉飛也應和著為陸夕顏擦眼淚。又過了幾分鍾，她們兩個才慢慢緩了過來。我感覺到懷裏的心鈴確實被剛才的一幕嚇到了，她死死抓著我的手，緊緊貼著在我。
葉飛首先開口問：“你們剛才有沒有看清是什麽東西？觸手？”
陸夕顏回答：“是不是食人藤？我也不確定。”
葉飛追問：“食人藤？什麽東西？我好像還沒有聽說過。”
“食人藤這種東西很罕見，是瀕臨滅絕的植物了。而且，水生的更是稀少。我也隻是在書上見到過一星半點描述。不過，大概在恐龍時期就已經有這類植物了。它們既能夠光合作用，又捕食其它生物，就和捕蠅草差不多。”陸夕顏一邊說著，一邊還往棺塘那裏望了一眼。
陸夕顏說的什麽食人藤我倒沒有聽說過。不過我記得我在《墨子》中見到過一種水生藤本植物“麒麟觸”，又被稱作“鬼見愁”。這種植物上麵布滿了細小的倒刺，有小毒，會噬肉。
在《墨子》禳解一章中關於它的描述是它被班門木匠們用來做“破財煞”的。木匠把這種植物種在造宅本家的荷花塘裏。早年間大戶人家的荷花塘隻具備栽種荷花觀賞的作用，沒有特殊狀況，人是不會下到塘裏去的，所以這種煞並不能傷人。木匠隻是用“麒麟觸”把荷塘裏的水生動物吃幹淨。按照堪輿學，水主財，水氣旺則財氣旺。一旦水中的動物死絕，那麽這一荷塘便成了匯聚衰氣的所在，本家必定破財。
要解這種煞並不難，隻要將荷塘裏的水抽幹，用烈日暴曬“麒麟觸”，不出一日便死。不過為了防止由於抽幹荷塘裏的水導致荷塘中的水生動物死盡，同樣耗盡荷塘的生氣，可以先預備一口大缸，取塘中的水養上魚蝦，當水抽到一半時，把缸放進塘中來延續塘裏的生氣。
我也不知道棺塘裏的這種墨綠色“觸手”到底是不是所謂的“麒麟觸”。而且，要想把棺塘裏的水抽幹也不是件易事。不過，無論是食人藤還是“麒麟觸”，它們都隻是一種水生植物而已。我想起昨天來棺塘時還帶來一包生石灰，本來是準備對付水鬼的，現在或許能派上用處了。
“按照嫂夫人的推測，剛才那些墨綠色的‘觸手’可能是什麽食人藤。說到底，也不過是一種植物罷了。我剛才打眼看了一下，這種東西大概是從棺塘中心延伸出來的。我昨天來的時候還帶來一包石灰，我們把石灰撒下去，不怕那食人藤不死。”
“秀才，真有你的。好，咱們就幹他這一票！”葉飛興奮地大叫。
陸夕顏說：“不過，我們還沒有弄清楚棺塘中心是什麽狀況，最好是能想辦法靠近看一看。”她這樣說，不知道小石頭是不是聽懂了，一下子站起來，抖擻精神。
我看了一眼小石頭後說：“小石頭剛才已經去了一趟棺塘中心了，毫發未傷。看來它有對付的手段，現在又來了精神，應該也是想為華伯報仇。不如，我們讓它打先鋒，我們緊跟其後。帶來的石灰是用塑料袋包嚴實的。你們各自拿著粗樹枝防身，我抱著石灰包，大家慢慢靠到棺塘中心先去看一看。”大家都點點頭讚同。
我摸摸小石頭說：“這次可要靠你了！”它“喵”的一聲，叫的很堅定，看來確實聽得懂人言。就這樣，按照計劃，在小石頭的帶領下，我們再次下了棺塘，朝中心進發。
等我們走近後，我才真正看到棺塘中心的樣子。在棺塘中心處還有一個大坑，看上去頗有些深度，河水深處黑洞洞的，看不到底。從坑裏伸出了十幾根墨綠色的藤條，微微擺動，看得我頭皮一陣陣發麻。十幾根藤條大概感覺到了我們的到來，一時間都活動起來。所有人幾乎都同時緊張起來。小石頭看了一陣，往後退了兩步。我心中暗罵：呀呀的，小石頭，你不會是要臨陣脫逃吧，我們可都把性命押在了你身上，你可真是害死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