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鏡幻城（4）
葉飛告訴我他的新女朋友叫作“陸夕顏”。我對這個名字很好奇，剛要問，耳邊傳來一個甜美的聲音：“小飛飛——”我扭頭一看，真是一個清純秀美的姑娘：個子高挑，體型適中，穿著一件淺藍色的吊帶裙，一頭烏黑的長發披在肩上。最奪人眼球的就是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她走到我們身邊，才注意到我，問葉飛：“小飛飛，他是誰？”
我還沒有等葉飛回答，搶先說：“美女好！我是葉飛的發小。我和他從小一起尿過床，翻過牆，掏過鳥蛋，上過房。這麽說吧，就是他屁股上有幾顆痣我都一清二楚。”陸夕顏被我的話逗得咯咯笑。葉飛把我往旁邊一格，拉著陸夕顏的手說：“夕顏，別聽他滿嘴跑火車，他說話不著調。我們還是點菜吃飯吧。”
我們找了處靠窗的位子坐下來。葉飛酷愛碳酸飲料，本來想叫一瓶可樂的，卻被陸夕顏果斷卡掉，換成了牛奶。客隨主便，我不發表任何意見，隻是應著他們就好了。菜本來是陸夕顏點的，可葉飛為了擺闊，愣是多點了不少。我就暗自慶幸這：這小子今天難得出回血，自己都動手開自己刀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對於吃白食，我從來都是不顧形象的。甩開腮幫子，撩開後槽牙，飯菜如長江流水，似風卷殘雲，入了我的五髒廟。葉飛大概實在看不下去了，假意咳嗽兩聲。我抬頭看了眼陸夕顏，不好意思地收斂一點。
撂下筷子，我抿了一口牛奶，說實話我並不太喜歡這味道，沒辦法，反正白吃，我也不挑了。我擱下杯子後問：“對了，不好意思問。夕顏是什麽啊？”
“哦，就是……”陸夕顏還沒來得及說，葉飛就搶過話茬解釋道：“就是喇叭花。”陸夕顏瞪了他一眼說：“什麽喇叭花，我是喇叭花啊？”葉飛知道自己失言了，立刻改口說：“我不是說你是喇叭花……我是說夕顏是喇叭花……”“哼，不一樣嘛？”陸夕顏把臉別過去。
兄弟有難，我當然要幫忙打圓場。“喇叭花是不是就是牽牛花啊？也不知道夕顏是牽了哪頭牛？”說著，我衝葉飛擠擠眼。
“我……我，牽我這頭大笨牛了……”葉飛立刻會意。聽了這話，陸夕顏才轉怒為笑。我心裏不由得想起了前女友，暗道：原來女生都是這樣，喜怒無常，難伺候。
陪情侶吃飯就是磨嘰，這頓飯吃了大半天。結賬後天都黑了，我看表奔著八點去了，急著要走。葉飛問：“這麽忙？什麽事啊？”我輕聲地回答：“還要還書去呢。”
陸夕顏好奇地問：“還書？大半夜的……”
“他的書是還給鬼的。”葉飛打趣地說。作為醫科大學的在讀博士，陸夕顏自然不信這世上有什麽鬼，非得跟去看看，好鏟除我們的封建殘餘。實在沒辦法，我隻好帶著她一起去了。葉飛看我剛失戀，把他女朋友單獨交給我認為不安全，所以也要同去。
我回公寓拿好書和仙人指路後，帶著兩人一起朝那個小弄堂走去。為了緩和一下氣氛，我提議還是說說話吧，畢竟弄堂裏沒路燈，而且那個老頭也確實挺邪乎的。我心裏七上八下的沒底，冷風吹得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反倒是他們牽著小手，興致勃勃，以為郊遊去呢。
“嫂夫人，我印象中朝顏才是牽牛花啊，怎麽，夕顏……也是？”我一邊走，一邊轉臉問陸夕顏。她解釋說：“清晨開花，到中午凋謝的叫朝顏。黃昏盛開，第二天早上凋謝的叫夕顏。我家院裏就種著夕顏，白色的花瓣，很漂亮。”我聽完她的解釋，豁然開朗，點點頭繼續往前走。按照《墨子》的描述，我猜想這條弄堂裏一定是被做成了“鏡幻城”，所以現在隻要找到夕顏花就能找到路口了。
“這個就是夕顏花吧。”我看到一扇大門旁有兩個小花壇，裏麵種著幾株白花，看上去挺像牽牛的。陸夕顏上前摸著花瓣看了一下，點點頭。
我站在大門前用力推了推，絲毫沒有反應。“秀才就是秀才，手無縛雞之力。我來。”葉飛上前推了推，門還是紋絲不動。他回過頭看著我，問：“怎麽？鎖上了？”“不可能啊。這裏種著夕顏，應該就是路口。”聽我這樣說，葉飛心裏有了底，先是砸門接著就是踹門和撞門。
木門被葉飛“嘭啪嘭啪”撞了幾下後，“嘎吱”一聲開了。不過並不是他撞開的，而是一個老頭打開的。“幹嘛？鬼子進村啊？”老頭顯然因為我們打攪了他睡覺而不悅。還好我腦子轉得快，佯裝找人，問：“伯伯，這是葉飛家嗎？”
“不是不是！敲錯門了！”說著老頭罵罵咧咧地把門關上。
“秀才，真有你的。不過以後別拿老子當幌子。要不然告你侵犯姓名權。”葉飛對著我的胸口就是一拳。
“要不再往前看看吧。”沒辦法，我帶頭又往弄堂深處走去。
“這老頭也真是的，沒事瞎種什麽夕顏啊。”葉飛低聲罵著。
“種什麽花是人家自由好不好。”陸夕顏為老頭打抱不平。
又走了幾分鍾，牆角的一簇雪白的夕顏花格外紮眼。“應該就是這裏。”我在牆壁上摸索著，用力一推。鏡幻城的入口呈現在了我的麵前。“走吧。”我帶頭走進了這座陰森的小弄堂。葉飛滿不在乎地跨了進來。陸夕顏怯怯地跟在他後麵。我把路口依原樣合上，接著托起“仙人指路”。小木人又像那晚一樣開始慢慢轉動著，指示方向。
“跟緊一點，別失散了。”口裏雖如此說，可我不過是想和他們離得近些，以減少恐懼。聊天或許是戰勝恐懼的最好方法，畢竟這弄堂裏一點聲音也沒有。死氣沉沉最能烘托恐氣氛，更會激發人的聯想。要知道人的想象力是強大的，足以自己把自己嚇死。
“那個……我們還是說說話吧。”我首先打破了沉默。接著陸夕顏立刻活躍了起來，好奇地問：“那你們可以給我說說和鬼借書的經曆嗎？”
聽到這話，葉飛也頓時來了勁頭，把事情的經過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簡直比鬼故事還給勁。這小子讀書的時候作文寫得狗屁不通，編的鬼故事倒還真不賴，聽得我都後背脊一陣陣發涼。陸夕顏更是嚇得就是差撲他懷裏了。有些人就是這樣，說是不相信世上有鬼，可一聽鬼故事就嚇得不行。
“好了，別說話了，到了。”我看到不遠處有點點燈火，正是借書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