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7.第897章

  司璇琉以為,舒敬宮的太監都被打發到外面去,是司銘瑞在宮裡買醉。 

  但是每天的朝會,司銘瑞都是一身朝服精神抖索,眉宇間不見消沉,與人談話時還是那樣的親和不經意有著疏離。 

  明亮的宮殿,左側是書房,佔了三間屋子,這是讀書人都夢寐以求的書房,但是這樣的書房,能出現的地方極少。 

  讓宮女們在外面守著,司璇琉獨自一人進去。 

  沒有她想象中的酒味,那個溫潤的男人站在桌子後面,一身紫色衣袍綉著飛禽,一支毫筆在他手上,沒有遮擋司璇琉能看到宣紙上暈染的水墨,是山水寫意。 

  一股洒脫,一股淡泊,這不像是一位皇子王爺該有的性情。 

  「三哥。」 

  「坐。」司銘瑞的動作沒有一絲停頓,偶爾的停頓也是思考該用什麼顏色,讓這幅畫越加的生動。 

  紅唇微抿,司璇琉並未拒絕,她在旁邊坐下。 

  陽光正好,從窗欞的空隙中照射進來,落在司璇琉身上暖暖的,把她心裡的冰冷都驅逐了,但是生根發芽的心寒,又怎麼能這樣輕易的被驅逐! 

  「三哥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來?」 

  「雖然已經被封為親王,但是王府未建我依舊居於宮中。」將手中的筆放下,鎮紙壓著,哪怕是風吹進來也不過是吹乾了墨汁。 

  司銘瑞抬頭,看著被陽光溫暖籠罩的司璇琉,眉宇裡帶著一絲笑意眼底卻藏著暗流。 

  「母妃病重,你侍奉在左右,我曰曰去看望,但是父皇卻從未踏進永寧宮。」 

  司璇琉眸色一暗,紅唇緊抿,恍若不曾摸了胭脂,紅唇全是白色。 

  「從古至今,凡是身具皇族血脈之人,沒有一個不對那個位置有所肖想。」 

  「我也不例外。」 

  聞言,司璇琉盯著司銘瑞,見他坦蕩的神色,她心中一嘆,「三哥這樣開誠布公的和我說……」 

  苦澀的笑道,「對於那個位置,三哥依舊是沒有想法。」 

  「你信任太子。」 

  「從他邀請我們演戲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是認真的,絕非會假戲真做。」 

  「現在他是太子,被父皇壓著不敢有所動作,自然不會假戲真做。」司璇琉不通道,「日後他登上帝位呢?」 

  「你我是不是要像良王叔那樣,龜縮在城東開馬場以示自己對那個位置沒有想法?」 

  「自古以來皇帝多疑。」 

  「看看父皇是怎麼對待母妃的,又是怎麼對待外公和舅舅的。」 

  「外公和舅舅為我國立下汗馬功勞,但是因為他的猜忌,一去十多年,連阿夕……」提起顧今夕,司銘瑞神色微變,司璇琉跳了過去,「若是有一人在京里,怎麼會有如今的境況!」 

  「我們自小長在宮裡,沒有純白的世界讓我們童年愉快,從生下來開始就註定被前朝後宮算計。」 

  「她本是砥國公嫡女,本該是無憂無慮,若非外祖母的算計,又怎麼會一人留在京里,差點就夭折了!」 

  「雁北向三哥也曾去瞧過,那裡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你清楚。」 

  「阿夕自小體弱多病,那樣的地方住著,如果不是諸天神佛保佑,哪有今天的尊貴。」 

  察覺自己說遠了,司璇琉轉回來道,「若是三哥坐上那個位置,便是自家人。」 

  「而母妃這麼多年在宮裡受得苦算是苦盡甘來。」 

  惠皇貴妃在宮裡金尊玉貴的養著,何來受苦? 

  外人是如此看的,可是只有身在其中的每天陪伴在惠皇貴妃的司璇琉才明白,她的父皇將她的母妃立做靶子。 

  不論前朝還是後宮,多少陰私之事在永寧宮裡發生! 

  原本她不同意和司銘昇的合作,但是知道的多了之後,她不得不同意。 

  以後嫡親的兄長受封開府,母妃升為太妃被兄長接出去住,總好過在宮裡住著。 

  可是章帝的涼薄,讓原本還抱著一線希望的司璇琉心寒不已。 

  的確,章帝是十分疼寵司璇琉的,不管什麼好東西,第一個挑選的是寧壽宮的太後娘娘,第二個就是她。 

  闔宮公主,誰是一出生就有了封號,名下有食邑萬戶。 

  比肩親王,甚至在章帝的寵愛之下,就算宮裡皇子封了親王,也沒有一個人是比得過她的。 

  哪怕是母妃和賢妃都比不得她在宮裡的尊貴,可是那又如何? 

  她的父皇何等涼薄冷酷,在活了這麼多年,她怎麼會不明白。 

  她的母妃,又何嘗不是看明白了父皇骨子裡的冷漠,才會有自請不為皇后之事! 

  現在,司銘昇還能保持一絲清明,但是登基之後唯我獨尊之後呢? 

  「……」 

  司銘瑞不語,司璇琉又何嘗願意牽扯進複雜不知生死的奪嫡之中?她何嘗不知她的哥哥並不是做皇帝的料?可是形勢逼人。 

  她不能把未來放在這無法預知的事情上! 

  「三哥,為了母妃和我,假戲真做!」 

  假戲真做? 

  這段時間他並不是沒有考慮過假戲真做,在朝里他也並非是明面上沒有一個官員。 

  當年既然答應了,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他想了很久,也把司璇琉和他說的話仔細的翻想了一遍。 

  奪嫡是何等兇險? 

  而他身後站在兩關兵力,可以說朝中的武將,只要他遞信說要爭奪那個位置,有將近的一半的人會跟隨他。 

  文官雖少,但是多年扶持並非沒有心腹。 

  他有優勢。 

  可是坐上那個位置他真的是心甘情願嗎? 

  低頭看著墨跡早已干透的宣紙,上面的景色是那次他出使和恪王詳談盟約之事,路上所見。 

  一艘船,船上有一人,是一個身穿青衣的嬌小少年,仔細分辨,模樣和顧今夕有五六分相似。 

  「合德……」 

  但是司銘瑞的話才開始說,司璇琉心裡緊張的時候,突然,司璇琉的大宮女進來,請安之後道,「公主,王爺,千荷宮那位有孕了!」 

  「什麼!」宮裡的孩子,泰山壓頂而面不改色是必須的,但是此刻,司璇琉的神色是震驚和崩潰的。 

  「你說賢妃有孕!」 

  「是。」那宮女眉宇間稍稍有些急色,不過很快就壓了下去,「據聞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父皇呢?」 

  「報喜的人已經去了甘露殿,想來陛下現在正在前往千荷宮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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