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妻離子散
秦爾卿聽完慕子儀的話沒有說話,她垂下頭,抿著唇,不發一言。
此刻她心中的天枰已然傾斜,隻是她自己還不自知。
不知是從何處吹來的寒風,將她手腕上的百合花手鏈吹得叮鈴叮鈴的作響,好似這寂靜的夜色中最動人的一絲鈴音。
手鏈是冰涼的,觸碰到她的肌膚,將她的手腕仿佛都染上了一層薄薄的寒霜。
就在此刻,慕子儀的手自然的撫摸上她的手腕,他的手指如玉一般修長,那麽的節骨分明,他的指尖晶瑩剔透,明亮之極,如同上好的琉璃。
“你做什麽——”秦爾卿渾身一震,下意識的欲要甩開他的手,她的肩膀卻猛的被慕子儀的另一隻手給按住。
“桑桑,就算你再怎麽變,我知道你還是那個桑桑,從來沒有改變過一分。”慕子儀猛的將秦爾卿抵在牆壁上,他高大的身影瞬間籠罩著她,燈光從他的身下投下一縷昏暗的光芒。
瞬間,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便飄入秦爾卿的口鼻中。
他身上的香味,一如他這個人,清新自然。不似紫檀香悠遠,卻另有一番滋味。
他身上的味道,那樣的溫暖,讓秦爾卿感覺這一切是那麽的不真實,仿佛一切置身於夢中。
好似,她又被拉回了回憶的漩渦中。
她緩緩的抬起頭,看著慕子儀,此時此刻他那張清秀得過分的臉頰上仿佛閃爍著如琉璃一般皎潔的月華。
他灰色的眸心的光芒熠熠生輝,瞳仁帶著深不可測的深沉,像詭異的夜。
那個時候,他仿佛還是現在的模樣,隻是眼中帶著冷漠和疏離。
他依舊穿著白色的風衣,這世界上,他如同風衣一般,性格沉穩內斂,胸懷如大海一般寬闊。
他站在那桃花盛開的樹下,微風吹來,緋色的花瓣紛紛揚揚的落下,猶如一場春雨淅瀝而下。
花瓣落滿了他的發頂,他站在那裏,就是什麽都不必做,就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秀逸。
她的格鬥,是他親手教導出來的。
那個時候,他是她高不可攀的老師,如天上的勾月,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別動——”慕子儀壓低了聲音,他的眸子如這漆黑的夜色一般深邃。
秦爾卿強忍住心中的顫動,她刻意的將回憶壓在心底,目光淩厲的看著他。
“若我猜得不錯,這手鏈是段錦濃送的?”他直接忽略掉她如利刃一般的目光,他的唇角輕輕的揚了起來,露出一抹逐漸柔和的笑意。
說罷,他還抓住秦爾卿帶著手鏈的手往上揚了揚。
“是又如何?”秦爾卿抿著唇,不答反問。
聞言,慕子儀那幽深的瞳孔中閃過一抹厲色,他唇邊的笑意逐漸的深了幾分。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白白幫我的。我用一個秘密和你交換!”慕子儀深呼吸一口氣,目光灼灼的看著秦爾卿。
他隻要告訴周婉和簡明深的事情是被段錦華捅破的,而顧承珩當初隱瞞這一切,是為了保護段錦華。
夏桑她一定會瘋的!
雖然,他知道這麽做有些殘忍,可是,他必須要讓夏桑知道,顧承珩不是良人!
顧承珩是一個殺人不見血的人,他的陰毒和冷酷,遠比簡明深厲害過千百倍。
他想借助這件事情去敲打顧承珩,看看秦爾卿在顧承珩的心中到底占據多少份量。
顧承珩若是答應秦爾卿的要求一切水到渠成,若是他不願,那麽他還有其他的辦法。
單是那一件事情爆發,顧承珩都不一定會應付得了。
“秘密?”秦爾卿的眸中閃過一抹冷光。
慕子儀垂眸,應聲道:“是的,一個你一直在調查的秘密。我要你留下段錦濃的命,如此可劃算?你也不吃虧。我保證最後的秘密,你一定會很想知道的。”
說罷,他捏住她手腕的手指猛的緊了緊。
他和段錦濃都是一樣自私的人。
在國家麵前,兒女私情算得了什麽?他親手撕開了那層窗戶紙,讓夏桑和顧承珩從此陷入了仇恨的極端。
“可你,不是說,段錦濃即便是活下來了,他注定要死的……”秦爾卿細長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她看著慕子儀一字一句的說道。
幾縷碎發遮住她的纖纖彎眉,在濃密的睫毛上輕漾著,愈發顯得她的神色耐人尋味。
“那你是想讓他現在就死在簡三爺的手中?”慕子儀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聞言,秦爾卿的心再次動搖了。
段錦濃……
她該怎麽才能留住他的生命?他可恨,卻也比任何人都可悲。
她始終堅信,段錦濃一定會改邪歸正的。他現在的模樣,都是被所有人給逼迫出來的。
他一個人四麵楚歌,危機四伏的時候,卻仍舊想著要護自己心愛的人平安。
試問,這樣的人會有多麽的壞?
“段錦濃這次的暴露涉及到了你們的人?所以你才會如此迫不及待的讓我去找顧承珩收手?”秦爾卿的腦袋飛速的運轉著,她茶褐色的瞳孔中流淌著精光。
慕子儀起先都還想拿段錦濃拿來做誘餌,這次竟然會有這麽大的變化。
竟然可以讓慕子儀放棄之前的部署,並且還要救自己的對手。
這說來,秦爾卿多少也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
“是這樣,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同伴因為我的判斷失誤而去犧牲。我已經失去了你,我已經造成了這樣慘烈的後果,所以,現在我想傾盡我的一切都要留住我的同班。我們曾經一起並肩作戰過,我答應過,我們會一起穿著警服站在飄揚的五星紅旗下迎風高歌。我失去了你……所以我現在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人了……桑桑你懂嗎?眼睜睜的看著同伴走向一條死亡的道路,而我卻無能為力。那樣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
慕子儀的眼眸中盛滿了濃重的悲痛,他眼裏的悲傷那麽的濃烈,一時之間,秦爾卿看著他的眼,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甚至不忍心去拒絕這樣一雙絕望而又飽含著痛苦的眼,他眼中的悲傷,讓她不敢直視。
“你是救了你的同伴了,可是段錦濃呢?我呢?段錦濃就應該死嗎?他沒有做過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為什麽所有人都要這麽的殘忍對待他?死在簡三爺的手中,和你的手中,請問這二者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嗎?你現在要我做的,根本就不是救段錦濃的命。你隻是迫於無奈,讓他再活一段時間罷了!既然他的結局已經注定,我為什麽又要去犧牲?他死在簡三爺的手中我一定會為他報仇的!”秦爾卿的猛地的抬起頭,她目光冰冷的看著慕子儀,聲音隱約有些尖銳。
是的,這一切對段錦濃何嚐公平呢?
她忽然用力的甩開了慕子儀的手,目光如利劍一般陰寒,直直看著他,隻消一眼,便讓人覺得刺骨的寒。
慕子儀看著落空的手,眼中劃過一抹苦澀的笑意。
“國家的法律不允許任何一個人觸碰,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說段錦濃沒有犯罪,可在我看來,他卻是罪大惡極的,他百死難辭其咎!你說段錦濃可憐,他哪裏可憐了?他為了自己的利益,他為了自己的私心,甚至不惜投靠簡三爺這樣的禍害,他去幫簡三爺跨國販賣毒品!他從國外引進毒品,你有沒有看見,那些吸毒的人,買賣毒品,吸毒上癮,傾家蕩產,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慕子儀屏住呼吸,原本溫和的目光逐漸的變得淩厲起來。
“難道就因為他自己一個人可憐,所以他要把自己的不幸都強加到別人的身上嗎?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段錦濃和簡三爺這樣的人,就是社會的毒瘤,他們就像是病毒,是野草,春風吹不盡,野火吹又生。所以我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斬斷這一條銷售鏈,隻要除去了貨源,就從根本上的解決了問題。你根本就不懂,那些東西有多麽的恐怖!它們會摧毀人的意誌,將所有都變成行屍走肉!”慕子儀一步步的逼近秦爾卿,他鋒利的眼神冷冽如刀,鋒利的刀劍泛著森冷的光芒,將秦爾卿的眼神刺得鮮血直流。
他看得太多了,那些因為吸毒,導致家破人亡的事情,那些悲哀的事情,他再也不願意有人遭遇。
他想把這樣像噩夢一樣的東西驅逐。
夏桑是善良的,可是在段錦濃的這件事情上,她已經被段錦濃帶給她的私人感情而蒙蔽了雙眼。
導致於,夏桑做不出正確的選擇。
誠然段錦濃可憐而又不幸,有著這樣一個悲哀而又不幸的人生,可是若是繼續留著段錦濃,隻會造成更多人的不幸!
他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段錦濃必須死!他是墊腳石也好,擋箭牌也罷,段錦濃對社會造成的傷害是無可避免的。
慕子儀的聲音如雷貫耳,一遍又一遍的回響在秦爾卿的耳畔,震得她的耳朵生疼。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滿臉錯楞的秦爾卿,他的眼中帶著一絲寒意,臉色如同冰冷的毒蛇。
秦爾卿忍住心中的震撼,她雙手緊握成拳,猛的垂下頭,死死的咬著唇瓣。
她的眼中閃過一抹迷茫,帶如同小鹿的眼睛一樣清澈而又純粹。
她真的錯了嗎?
在段錦濃的這件事情上,她真的錯得這麽離譜嗎?
慕子儀把放在秦爾卿肩膀上的手拿下來,他那雙灰色的眼眸變得充滿了陰鷙,不再是以往雲淡風輕的模樣,那樣陰鷙的目光帶著一絲冰冷和一絲陌生。
這是秦爾卿從未見過的眼神。
在她的印象中,慕子儀一直如清風朗月一般溫潤如玉,怎麽會露出這樣的情緒呢?
“桑桑,我不怪你……因為你根本沒有經曆過那些因為吸毒而家破人亡的事情,可是,同時我也慶幸你沒有經曆過……”慕子儀眼睛不免黯淡下來,猶如濃重的墨色。
秦爾卿的手下意識的抓緊了衣角,慕子儀那樣冰冷得連一絲生氣都沒有的目光讓她不禁很害怕,這一刻,秦爾卿這才發覺,她其實一點都不了解慕子儀。
五年的師徒情誼,她竟然從來未曾看懂過他。
她不知道,他那看似深沉的眸中流淌著如熱浪一般洶湧澎拜的熱血。
此刻他站在她的麵前,看上去卻那麽的陌生,讓人不敢直視。
“慕子儀……我和你不一樣,我是個俗人。我沒有那麽遠大的抱負,我隻想待我好的人,我能盡我的力量,讓他活下去……隻要活下去,比什麽都好……我要的就隻是段錦濃活下去……除此之外,別人的家破人亡和我有什麽幹係?”
秦爾卿的眼中蓄滿了淚,她的手指忍不住輕輕的顫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