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被英語支配的恐懼
無意義的聲調堆砌？誰？我？
我那明明是……哎？等等。我這一晚上練的咒語好像一直是漢語來著。
托走馬燈的福，他從第一次復活，就勉強學會了戈洛語——也就是異世界人類主要使用的一門語言。
雖說有人逼問過他地球的勢力分佈、科技水平、侵入性等問題，但到現在為止，還真沒人在意地球文化。從一開始就對狄克不怎麼感興趣的塔主別說漢語了，在狄克與高塔的衝突沒有正式爆發之前，她連狄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塔主沒有在意狄克的表情，繼續說道：「一般情況下，使用範圍越廣、使用人數越多、使用歷史越長的語言，其蘊含的力量越強，目前最具力量的語言應該是使用人數最多的人類戈洛語，和使用歷史最久遠的精靈語。」
「不過這並不絕對，還牽扯到血統、身處地域等多個方面，從個人角度上來講，用母語作為咒語效果會相對好一些。」
「如果母語已經沒人再說，或者只有幾千人在使用呢？」狄克舉手問道。
「那就在戈洛語、精靈語中選一項。」有人使用的語言才有力量，完全消逝在歷史長河中的語言，正常情況下只相當於堆砌的音調。
狄克一愣，那他用出來的「awsl」咒又是怎麼回事？真是無意義的堆砌？但巫術效果可是和咒語內容存在聯繫。
難不成這世上還有一伙人在使用漢語作為交流語言。又或者……
狄克扭頭看向窗外，他每每順流而下的冥河，如果不是漢語仍在世間流通的話，問題只能出現在那神秘的冥河源頭。
狄克搖了搖頭，這種事等他回了自己的囚室再慢慢研究，興沖沖的向塔主提議道：「我們先學變形咒怎麼樣？」
「我們？不，是你。」塔主說道：「一會兒你就回去練習，什麼時候能夠將語言的力量真正發掘出來了，我們就進行下一步的學習。」
「你又什麼都不教？」
塔主搖頭道：「我所會的咒語是我創造出來的，符合我的巫感、我的美學的咒語，你來使用效果勢必出現偏差，甚至啞火也不是沒可能，最好的辦法就是一切咒語都由你來自己來創造。」
「當然，」塔主又說道：「我也可以像教授法師巫術一樣，用速成方法，將最具力量的語式總結出來教給你，雖說不一定最適合你，但也能夠發揮出一二效果，不過據說會影響一個人的巫感，而且會對你後續的學習造成影響。」
「那至少和我講講巫術的內在機制，背後的原理什麼的……」
「所以我說你並不適合學習巫術，」塔主搖了搖頭：「一個巫師，最重要的素養就是『不求甚解』，刨根問底？求知慾？那是奧術師才該有的東西。」
塔主說著，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笑容：「而且巫術之所以是巫術，就是因為它無法用奧術的那一套理論去解釋，你知道歷史上曾有過多少科學家——就是純粹走理論路線的奧術師，因為一個最簡單不過的巫術而發了瘋。他們甚至專門創造出了一個辭彙，『巫術現象』用於解釋自然界中那些他們所創造的數字和符號無法解釋的東西。」
「好吧好吧，你說了算，」狄克勉強同意，但還是不滿道：「不會巫術只能靠自己領悟吧？我拜你為師到底有什麼用？」
「當然不是，」塔主否定道：「巫師的傳承重點不在於如何施法，而是在於如何彌補巫術的弱點。」
「巫術還有弱點？」狄克一愣。在他的心目中巫術相當完美。
法師的弱勢非常明顯，大多數法術的構建都是一個繁雜的過程，它相當於一道數學證明題，哪怕你一眼就看出了答案，該有的證明步驟也必須全面。雖說因為法師對魔力的掌控，不至於像奧術那樣動輒微積分、拓撲群，但也稱不上簡單，沒有特殊的裝備輔助的話，三五分鐘也不一定能構建出一個魔法來。
而巫師，三五個字就能放出一個魔法出來，還沒有魔力的限制，練上幾天貫口，對上那些的法師還不得一個打十個。
「當然有，巫術的施展需要依賴儀式，而那些本身就帶有強烈儀式感的東西，會幹擾到巫術的施展。」塔主說著，又拿出了魔杖：「比如說：」
她將魔杖指向狄克的腳下：「深陷沼澤！」
話音落下，狄克腳下的地板便鬆軟了起來，但還不等狄克陷下去，地面便重新堅實了起來。
「你的皮膚顏色偏黃，僅僅這一項因素就能讓你免疫部分與大地相關的巫術。」
狄克驚訝的看著自己的手背，我還有這福利呢？
塔主繼續解釋道：「而且除此之外，一個人的種族、性別、年齡、生辰、姓名、職業還有血脈都會影響到巫術的施展。」
塔主說著，一指旁邊的牆壁：「比如說來這裡接受治療的皇帝，他的家族統治半壁灰域長達三萬六千餘年，來自血脈的積累讓他幾乎免疫所有巫術，哪怕治療巫術也一併無效。」
要不然也用不著配置魔葯，塔主說幾句祝福語就能讓他生龍活虎。
「而就算沒有這些，還可以通過一些外在的裝備來干擾巫術，比如說，紅色的披風，一個人如果帶上了紅色的披風，就能免疫大多數的惡咒。」
這個年代，披風可是騎士的標配。
「除此之外，每一個巫術都有著其破解的方法，而且並不需要破解者擁有巫術天賦。」
塔主再度拿出了她的魔杖，指向不遠處的地面：「熊熊烈火。」
地面忽的一下，燃起了熾熱的火焰。
接著，塔主將法杖一收，空著手說道：「濤濤流水。」
嘶的一聲，火焰應聲而熄。
這工整的句式，這麼說那些對對聯的語言大師天然就能剋制巫師？
「就算沒有專門的進行針對巫師的訓練，且文學素養不足，只要將巫師所念咒語顛倒過來再念一遍，也能消弭巫術的部分效果。」
「在魔法還沒那麼沒落的時代，還會有一群沒有巫術天賦，卻也研習咒語、手印，專門針對巫師的『女巫獵人』的存在」
狄克的嘴角抽搐著，好一會兒沒說出話來。
這弱點也太多了吧？不過轉念一想，貌似天朝也有一些什麼「黑狗血破萬法」、「月事布驅邪術」這種神奇的說法。
是不是神秘側的都有這種拉低逼格的設定？
「為了規避這些弱點，一些巫術大師便在通過對世俗語言進行音節加密和口語化再創作，由此創造出一套掛載在原有語言和文化上的一套咒語和手印以繞開部分文化和習俗所帶來的儀式干擾，被稱之為巫術語系。由於這個過程本身也具有一定的儀式感，所以能夠藉此施展出更加複雜的巫術，同時，這套語系中必然存在大師本身的巫術理念和思想精髓。這些，才是巫師之間真正傳承的東西。」
狄克點了點頭：懂了，奧術學數學，巫術學外語，想要獲得力量果然需要枯燥的學習……話說我當年高考是數學分高還是英語分高來著？
「不過語系畢竟是被重構后的咒語，施展起來有難度，如果你對語言力量發掘的還不完全，就可能會施展不出巫術，或者需要在咒語中添加大量的形容詞和後綴來加強效果。」
塔主說著，伸手從旁邊的書柜上拿下了一本薄薄的小冊子：「我所要教給你的是格魯尼語系，以強化亡靈的骨質和活屍的肌體力量著稱，在發掘咒語的時候，你可以事先背一下單詞。」
狄克接過小冊子，翻了翻，嗯，單詞後面是音標、詞性，再後面是釋義和例句，怎麼看怎麼眼熟的格式……
「這，這麼真實的嗎？」狄克忽然回憶起了上輩子被英語支配的恐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