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希爾文家的午餐
程林走下樓梯，來到一樓的大廳。
一樓麵積跟二樓差不多大，但幾乎沒有隔斷。
一眼望去，視線暢通無阻。
豪華的成套家具，夾著金箔的壁紙，天花板上華麗的吊飾，無不熠熠生輝，訴說著主人不凡的身家。
但同時它們也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已經古舊了，看上去很久沒有保養的樣子，一些家具上甚至落滿了灰塵。
嘉莉坐在椅子上，晃悠著小短腿，看見程林入座，才拿起刀叉。
“中午好。”
程林坐到餐桌前，看著妹妹精心準備的愛心午餐。
三塊麵包，一瓶果醬，再加上一條黑乎乎的煎魚。
這就是兩個正處於長身體時期的年輕人的午飯了。
這……
程林回頭看了看富麗堂皇的客廳，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
這也太不匹配了吧？
就像是一個皇帝坐在皇宮裏，用著金子做的盤子，銀子做的刀叉，然後吃一個……窩窩頭？
“就吃這個？”
嘉莉點點頭。
“我不是在做夢吧？”
嘉莉搖搖頭。
“為什麽不吃點好的？”
嘉莉露出為難的表情，半晌才說道：“我們……沒有錢。”
“沒有錢？吃一頓好的才多少錢？”
“什麽叫好的？”
“比如……火腿之類的。”
“一條火腿至少要1個金克朗。”
克朗是北方通用貨幣，100個普通克朗可以換1個金克朗。
“那這些東西呢？”
“唔……麵包1千克5個克朗……果醬是上周買的，5個克朗……魚8個克朗，差一點的4個克朗，可以吃兩頓……”
好吧，差的確實有點多。
“那你知道那些東西值多少克朗嗎？”程林指著客廳裏那些金光閃閃的物件。
“不知道……”嘉莉搖搖頭。
“換算成金克朗，也有至少三位數。”程林保守說道，“隨便賣兩個咱們不是想吃啥吃啥？”
“不行！”嘉莉難得硬氣一回，“那些都是爸爸媽媽留下的東西，不能……不能賣。”
“你傻嗎？”
程林無語地看著自己的妹妹。
他之前還懷疑，為什麽嘉莉明明都16歲了，身材個頭看起來還跟小學生一樣。
現在明白了，原來是營養不良！
“而且……卡洛你也答應過的！”
嘉莉弱弱地說道。
程林愣了一下，翻找記憶，發現還真是這樣。
一切要從他的便宜老爹說起。
史密斯·希爾文是很成功的商人。
在他最鼎盛的時期，北到巨龍山脈、南到尼弗迦德帝國、西到史凱利格群島、東到歐菲爾，到處都有他的生意。
他死後留下的遺產有多少，沒人知道，就連程林和嘉莉也不清楚。
因為根據法律，他們兩個當時都還沒成年，要有監護人看護。
希爾文一家在這沒有親戚，監護人的職責就落在了商人工會副會長、史密斯·希爾文的老友、巴利·德洛克男爵身上。
不過巴利男爵隻是兩兄妹名義上的監護人，平時幾乎沒承擔過義務，隻在每個月月初，才讓人送來一筆生活費，且有呈指數級下降的趨勢。
換言之，二人的生活越來越困難了。
盡管如此，嘉莉還是拒絕將家裏的值錢東西拿去變賣，因為她幼稚而又固執地覺得，爸爸媽媽並沒有死，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如果是卡洛的話，某天回來發現自己的東西不見了，也會傷心的吧？”
這是嘉莉當時的原話。
卡洛·希爾文十分感動，於是同意了她的想法。
……
不隻是外表，連智商也是兒童水平……
程林有些無語。
他對史密斯夫婦完全沒有感情，也不覺得那些除了拿去賣錢、便一無是處的東西上寄托著思念。
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啊！
就算真有一天老爹老媽奇跡般歸來，他們會樂於見到自己的兒子女兒抱著財物活活餓死嗎？
光是嘉莉也就算了，怎麽連卡洛·希爾文這個上過學的也這麽天真？
程林能清晰地感受到卡洛·希爾文當時的情感，知道他絕不是好言安慰妹妹，而是真的認同她的想法。
媽的，活該你被老子奪舍……
程林心不在焉地叉起一塊魚肉放進嘴裏，險些一口吐出來。
這也太難吃了吧……
如果是在地球上的餐廳裏吃到這種魚，程林是要打12315的。
調料明顯不夠，魚的腥味也根本沒有去除幹淨，魚鱗和內髒沒處理好，程林一口不知道吃到了什麽髒東西，苦得他差點把舌頭吐出來。
“怎麽了……”嘉莉看程林臉色不太對，弱弱地問道。
“沒什麽。”程林假裝喝水，吐掉嘴裏的魚肉，“想起一個笑話。”
這時他注意到，自己的盤子裏，盛的是魚身。
嘉莉盤子裏的，則是魚頭和魚尾。
程林心情更差了，他凶巴巴地叫到：“嘉莉！”
“我……我在。”
“做的什麽東西，這麽難吃！”
程林把自己盤子裏的魚肉叉到妹妹盤子裏。
“你都給我吃了！”
“好……好吧……”小嘉莉淚眼汪汪。
媽的，這種日子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程林兩口把麵包塞進嘴裏，又用勺子擓了一大口果醬，睨了一眼嘉莉。
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跟哥哥說個話都會臉紅，卻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上有莫名其妙的堅持。
這就是他的“妹妹”。
但程林還是不嫌棄她，想讓她的生活變得更美好，至少要先擺脫這種匪夷所思的貧窮境遇。
沒辦法，誰讓她這麽漂亮呢……
……
兄妹二人吃完了難以下咽的午飯。
嘉莉在廚房裏刷碗。
程林本來想去幫幫她，但這個沒有洗潔精和海綿的年代裏，程林本就不多的生活技能又少了一個。
所以他隻能躺在豪華的沙發上打嗝。
媽的絕了。
程林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飾。
要是老子不穿越，這對兄妹守著金山銀山餓死都有可能。
然而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短短幾分鍾裏，程林已經有了不少想法了。
首先最重要的是遺產。
史密斯留下了一大筆錢，都在狗日的巴利男爵那裏。
兩兄妹作為遺產繼承人，卻要看他臉色過日子，這是程林不能接受的。
他現在就想跑到商人工會，把他一腳踹翻在地，騎在他身上一邊扇他巴掌一邊喊——
“那是老子的錢，是老子的老子留給老子的，沃日你老子的！”
當然也就想想而已。
巴利男爵作為實權副會長，斷不是程林一個身嬌體柔的青少年能直接抗衡的。
不過也有好事。
過了今年的聖誕節，程林就正式年滿18歲了。
這意味著成年。
從法律意義上講，程林完全有能力繼承史密斯的遺產，不需要巴利男爵這個“監護人”了。
但程林知道，事情絕對沒有這麽簡單。
巴利男爵能把老朋友留給孤兒寡母的錢死死扣著，必然不是什麽好人。
程林就怕自己在成年前幾天不明不白的暴斃，然後嘉莉被迫嫁給他兒子。
完美的遺產轉移。
思慮良久，程林決定先去探探他的口風。
畢竟他不能憑空算計一個見都沒見過的人。
對了，還得搞些生活費。
程林偷偷溜下沙發，把牆邊櫃子上擺著的兩個嵌著寶石的小雕像揣進衣服裏，再躺回到沙發上。
“嘉莉，我出去一趟。”
程林叫到。
嘉莉從廚房裏走出來，用小鹿一般的眼神警惕地盯著哥哥。
“你……你去哪？”
程林裝作剛從沙發上起來的樣子，徑直走到衣服架前，拿起外套。
“我去找找巴利男爵，看看能不能把下個月的生活費預支一下。”
程林滿臉正氣，“我決定了，我不能再讓我的妹妹過這種生活了！”
嘉莉一雙大眼睛頓時蒙上了水霧。
“好……路……路上小心。”
程林擺擺手，大踏步邁出門，正道的光灑在了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