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記憶
飢腸轆轆的陸小海安撫著肚子，走在了這近乎無人的森林道途之中，黎明的光映照在赤條條的身體上，暖意驅散了森林夜晚帶來的寒冷。
畢竟被生吃過一次，身上自然不會存有一丁點布料，也就僅能勉強用草編了一個臨時的簡陋草裙子圍住最後的尊嚴，儘管野草摩挲肌膚的感覺怪癢的，但是習慣了也不會覺得多難受。
「拜託，讓我看見個人吧。」陸小海喃喃自語，內心期盼前方出現個人，或者身後有人看到了落魄的他後向他發起搭訕。
陸小海此時的內心情緒十分複雜，就算陸小空平常再怎麼喜歡說他憨，但他基本的智商還是有的，只是平時沒有弟弟陸小空精明。兩次重生、一夜的趕路，都讓他越來越堅信自己穿越了的事實。他知道自己現在無依無靠，想要有一天再回到地球與家人見面，就必須生存。
可是，穿越到的這個世界究竟是怎樣的，陸小海一無所知。他只知道這世界很危險，這裡也有著與地球類似的異怪，有著超自然偉力，但具體有沒有智人，這就不是他能知曉的了。
萬一這偌大的天地里，只有他一個人類，陸小海怕自己有一天會樂觀心態崩裂，SAN值清空。
忍受孤獨，永遠不是陸小海的強項。
呃咳……
正走著，陸小海又聽見了一陣熟悉的低吼聲在不遠處響起，他渾身一僵，扭頭看向了道路一旁的樹林。只見那茂密的樹林中，一對碩大的燈籠眼睛正透過密葉的縫隙，直勾勾的盯住了陸小海古銅色的肉體。
跑！
陸小海想都沒想，這次直接邁步快奔，就算路上鋒銳的石子扎進或劃破他的足底，也無法阻止他本人求生的本能。
看著那急速奔跑時劇烈抖動的視角，代入陸小海記憶的陸小空下意識的就想尋找視頻窗口的退出按鈕，心跳與陸小海本人同步，急促且劇烈，彷彿隨時突破嗓子眼。
在陸小海的視角里，陸小空並沒有看到那腐爛貓臉怪追來的動作，但那不斷靠近的低吼聲還有大型物體奔跑躍近的聲音還是讓他判斷出，那個可怕的獵手沒有好心到放棄陸小海這塊到嘴的美肉。
終於，在感受到陸小海身體失重的一剎那，現實里的陸小空猛地切斷了與陸小海之間的聯繫，將意識收回到了現實。
雖然大家是親兄弟，但同生共死就沒必要了，是吧，小海。
有過上次瀕死體驗的陸小空感受著柔軟的枕頭，嗅著身上發出的汗味還有枕巾、毛毯上的薰衣草香，他只感覺莫名心安，內心祈禱在另一個世界的陸小海能挺過去。
去浴室里拿毛巾擦了擦冷汗浸濕的身體，換了身乾爽的睡衣回到了床上，他猶豫了一會兒，又啟動同調能力，想要呼應上身處異界的陸小海。
然而，一片漆黑，體內的異能量十分安靜。
顯然，陸小空沒有呼應上。
「還沒復活嗎？」陸小空猜測道，隨後也不再多想，雙腿夾著毛毯，側身躺下，沉沉睡了過去。
早上，陸小空被鬧鐘吵醒，吃了碗燕麥粥和包子就下了樓。
出門時，陸小空趕巧又碰上了於阿伯。
「於阿伯，早啊！」陸小空對老人打了聲招呼，然後匆匆離開。
於阿伯也笑著回應了一聲「早」，笑看著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出了小區大門，然後上了一輛黑色特斯拉跑車，駕駛位上是一個陌生的漂亮姑娘。
「年輕人喲。」於阿伯眨了眨眼，唏噓著負手離去。
上了車，陸小空就一眼觀察到李瑩琪的情緒不太好。儘管她平時似乎就冷著一張臉，但從那無意間瞟來的一眼黑眼圈，陸小空就知道這個冰山小姐，大概是碰上麻煩事了，而且說不定和昨天的案子有關。
「今天怎麼不坐後面？」路上，李瑩琪隨口問道，語氣平淡，「不喜歡寬敞了？」
「主要是今天突然想嘗試體驗一下你車的副駕駛。」
「哦。」李瑩琪點了點頭，然後在長達一分鐘的沉默后，突然問道，「所以，明天你想試試主駕駛嗎？」
「我駕照剛拿沒滿半年，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陸小空看了眼方向盤和檔位桿，記得自己還沒開過自動檔的車，但想著總比學的手動檔要簡單。
在那張躍躍欲試的臉蛋上凝視一會兒，李瑩琪嘴角一翹，冷酷無情的說道：「拒絕。」
「遺憾。」陸小空將那副歪嘴表情看在眼裡，面無表情的靠在椅背上，似乎早就預料到這個女人會這麼回答。
李瑩琪撇撇嘴，對陸小空的反應有些不滿意，不過鬱悶的心情似乎卻好了許多，她一邊開車，一邊主動開口說道：「有件壞消息，想聽嗎？」
「可以不聽嗎？」
「必須聽。」
陸小空抿了抿嘴，不想說話。
「昨天頭兒收網的那個異人你也看見了吧，他就是跟張海平做交易，完了又刪除掉張海平記憶的那個異人，但可惜對方並不是幕後主使。」李瑩琪抓住方向盤的手用力緊了緊。
「不是他？那看來案子還得繼續。」陸小空揉了揉後頸，沒有多驚訝，畢竟早就觀察到昨天收網回歸的調查員們的臉色並不喜慶，最壞的這種情況他也預想到了。
李瑩琪停在十字路口的斑馬線外，等待著紅燈，語氣略有不甘的說道：「我們本來打算一尋那異人的記憶，但沒想到那個賀正文居然對幕後主使那樣忠心，直接泯滅了自我意識，變成了沒有靈魂的活軀。」
「真狠啊。」陸小空也覺得意外和驚訝，他想了想，問道：「那我的能力還能幫上忙嗎？」
李瑩琪搖了搖頭，「不知道。據我所知，就算能級S的精神系異人在場，也不可能做到探尋一個失去靈魂的活軀的記憶。所謂靈魂其實只是意識精神的另一種說法，一個人的意識都泯滅了，潛意識自然也不復存在，深層記憶也就不可能還會存留。因為嚴格上來說，賀正文已經死透了，只是肉體還保持著活性罷了。」
到了異能局，辦公室里，一眾調查員圍在何家安的辦公桌周圍，都在埋頭翻文件，一絲不苟的查著什麼信息。
「隊長。」在上班期間，陸小空還是很給何家安面子的。
「哦，你來啦，你……直接去找瑩琪，她會給你安排工作。」何家安沒有抬頭看陸小空一眼，一邊低頭翻找著什麼，一邊說道。
陸小空點點頭，轉身來到李瑩琪的身邊，問道：「瑩琪姐，我該做什麼？要去看看那個叫賀正文的嗎？」
「總而言之，先試試看有沒有用再說。如果可行，小空，以後你就是我們局裡的寶貝了。」李瑩琪點點頭，拿了幾份文件就起身，帶著陸小空轉到了異能局的醫護室里。
「叫我寶貝什麼的，真難為情啊。」陸小空摸著臉，明明說著騷話，語氣卻出奇的平淡。
李瑩琪嘴角一抽，故作沒有聽見。
這個陸小空的腦迴路，有時候真是讓人遭不住。
來到醫護室，陸小空看見了正打著葡萄糖吊瓶的賀正文，此人面目僵硬，雖面有血色，但兩眼空洞無神，像極了一具屍體。
賀正文昨晚自毀精神意識之後，眾人就知道犯人已經救不回來了，索性就先讓他將就著先住在醫護室里，反正醫療條件都很齊全，不比正規異人醫院差，等賀正文肉體的利用價值被榨乾以後再轉回醫院也不遲。
醫護室里的小護士為賀正文抽了一小管的血，然後推出一部分到一個一次性杯里，留給陸小空發揮異能，剩下的則拿去做今天的化驗。
為了能繼續留在異能調查局裡，解決這件案子是必要的，因為何家安說了，這是上頭對他的考驗，儘管他至今都沒有見過比何家安更高職位的所謂上級，但他明白，自己的去留，只是對方一句話的事情。
將那一小點血一飲而盡，感受那血腥味入喉，一股精神洪流湧入腦海，陸小空眼睛一眨，賀正文記憶的畫面隨之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我的異能居然變得這麼厲害了？就算一個人的靈魂都泯滅了，他也能看得見對方的記憶。
陸小空這下十分確定，當初那束紫光確實給他的異能帶來了未知的進化。
說不定，他現在連死人的記憶都能看了。下次，可以找個機會試試看。
陸小空的情緒有些激動，因為他想起了自己還是植物人的父親。
或許他的能力已經進化到可以繞過掌控力S級精神系異人的精神屏障，窺視父親的記憶了呢？
強忍住內心的竊喜，陸小空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賀正文的記憶影像里。
此時，「陸小空」正處在一棟十幾層高樓的天台邊緣上，面前就是離地四十幾米的高空，他只要勇敢的往前邁出一步，然後頭朝下，一定能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賀正文此時的內心十分平靜，他在想著很多事情，儘是些糟糕的回憶。
他刑滿釋放以後，已經是十多年後了，在這個飛速發展的時代里，所有的人事物都可以日新月異，更何況賀正文坐牢的這十年。在坐牢的期間，賀正文改過了自新，出獄后本想著以後好好生活，但他卻感覺自己被時代遺忘，被社會所拋棄。
沒人會需要他這樣的有前科的異人，而且還是一個能輕易篡改他人記憶的精神系異人，他找不到工作，沒有人願意接納他。
四處碰壁的賀正文陷入了絕望，於是他想著自殺去了結一生。
正當他閉上雙眼，展開雙臂想要一躍而下的時候，一道低沉沙啞、聲如哞音的聲音出現在他耳邊，那聲音對他說：「既然你自覺人生毫無意義，不如把你自己交給我，讓我來充分榨取你剩餘的價值？」
那聲音說完就發出嘿笑聲，像極了一隻老山羊的嘲笑。
賀正文猛地回頭看去，只見一個身形佝僂，身材瘦弱又矮小的紅袍怪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