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左膀侯之罪
誅其九族?
群臣又是一陣嘩然。
這小子可真是個狠人啊。
這八字還沒一撇呢,就想著拔除整個孔家。
孔君辭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大斥道:“孔某對皇室的忠誠,日月可鑒,豈容豎子汙蔑!”
群臣一陣附和。
沒有人懷疑這句話。
連奉皇都承認道:“孤信任孔公。”
當年他坐上大位,背後離不開孔家的鼎力支持。
要說孔家有統一儒門的野心,他信。
可要說孔家妄圖竊取國本,他不會信。
那是不自量力、癡人說夢。
陳尋也很清楚這一點。
所以接下來他退而求其次,說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臣孫同樣信任孔公,可孔家又不止孔公一人。”
“既然孔公問心無愧,為了證其清白,不如請檢察院嚴查孔家子弟。”
“萬一真有亂臣賊子藏於家中,那不隻是國家的威脅,更是孔公的一大威脅。”
“應盡早除之,以絕後患。”
這番話說得天衣無縫,讓人無法辯駁。
是啊,查查又怎麽了?
你又不能確定家中無賊!
可事實就是,孔家根本禁不起嚴查!
試問誰家沒幾個紈絝子弟?
背靠孔家這種一等一的大家族,不思進取、貪圖享樂的都算是正常人。
作奸犯科、欺壓百姓的也不在少數。
以前有孔君辭護著,百官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若是奉皇真的下令檢察院嚴查,那可就麻煩大了。
孔家至少會有數百人掉腦袋!
直到現在,群臣才明白了陳尋的意圖——
借皇權打壓孔家。
三大儒門世家中,隻有孔家絕不可能和陳尋走到一起。
因為太子是孔貴妃所出。
孔君辭是他的舅舅。
這一層關係將孔家和太子黨緊緊綁在了一起。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陳尋這是想要殺雞儆猴,借此警告太子黨的其他人。
不過,孔君辭可不是傻子,豈會輕易讓他如願。
“陛下,臣絕無二心!”
在群臣的注視下,孔君辭居然直接跪伏在地。
老家夥打起了感情牌。
“臣追隨陛下百年有餘,食君俸祿,為君分憂,可從未越權半步啊。”
“若是檢察院進了孔家,傳出去外人必然說閑話,臣將百口莫辯、晚節不保矣!”
“陛下,為了自證清白,臣可發下天道誓言!”
陳尋在一旁不依不饒。
你一個人清白有什麽用?
我本來也沒懷疑你謀反啊。
你都來神木林截殺我了,還想保留晚節?
做夢去吧。
不在一年內弄死你我就不姓陳!
我不僅要弄死你,還要讓你聲名狼藉、臭名昭著!
至於孔家?
上梁不正下梁歪,肯定沒幾個好人。
“敢問孔公,你如何證明孔家其他人沒有二心呢?”
孔君辭神情肅然:“我以三公官銜作保!”
“官銜?”陳尋嗬嗬了兩聲,“若是真查出了什麽,你以為自己還能繼續坐在三公的位置上麽?”
群臣嘖嘖稱讚。
這小子說的對啊。
官銜作保?
這不是空手套白狼麽!
老奸巨猾的家夥,肯定心裏有鬼!
孔君辭不愧是活了百來年的老妖怪,在這種情況下一點都沒表現出尷尬。
他很清楚,隻要自己不犯原則性的錯誤,奉皇就不會嚴查孔家。
果然,奉皇開口打破了這種詭異的氛圍。
“此事先放下。”
“起來吧,孤無心嚴查孔家。”
奉皇抬了抬眼皮,淡淡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孔君辭。
“不過,孔督軍下毒確有蹊蹺。”
“孤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查清此事。一個月後,若不能上交一個滿意的答複,孤便請檢察院幫你。”
此言一出,百官的表情都變了。
所有人都清楚,孔令秋下毒背後的主使肯定是太子陳淵。
奉皇這是什麽意思?
他想要什麽答複?
要孔公指認太子謀害陳尋?
不可能的。
一旦孔君辭供出太子,這件事就變得複雜了,大家都會下不來台。
唯有少數幾人看穿了奉皇的心思。
這些年在太子的幫助下,孔家勢力擴張得很快,行事愈發囂張。
做帝王的,得學會平衡各方勢力,杜絕一家獨大。
奉皇這是在借機敲打孔家。
“臣領命。”
孔君辭起身回到了座位上,閉上眼一言不發。
奉皇微微頷首,瞥了一眼陳尋。
“好了,孔督軍的事說完了,你再說說左膀侯又有何罪?”
提起左膀侯劉固,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一位王佐境的隕落,在廣寒國裏可是一等一的大事。
更別說此人官居侯爵,是太子真正的心腹。
如果陳尋不能說出一個像樣的殺人理由,那他可就死定了。
“看你還能耍什麽花樣。”
“今天,我一定會讓你為劉固陪葬。”
太子陳淵神情平靜,負手而立。
昨夜他和群臣討論了一整晚,考慮了所有的可能性,徹底杜絕了陳尋的生路。
這一次,他贏定了。
果然,接下來陳尋的一席話正中他的下懷。
“左膀侯之罪,罪在不孝不義。”
“劉固幼年喪父,他娘後來改嫁給了一個商賈,又生了兩個兒子。”
“可劉固卻在得勢之後,弑親母、殺繼父,霸占家產,又將兩個弟弟送進宮裏做了閹人。”
“試問諸位,此等不孝不義之人,該死否?”
很多官員都是第一次聽說此事。
若陳尋所言不假,那麽左膀侯可真是個卑鄙小人了。
但一碼歸一碼,僅憑這一點,根本無法洗清陳尋殺人的罪名。
小子,你還是嫩了點啊。
太子陳淵微微一笑,成竹在胸,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說辭——
“據我所知,劉固繼父整日酗酒,喜歡對他拳腳相加,兩個弟弟也時常欺負他。”
“在我看來,他的報複都是合理的。”
百官皆是麵露同情。
原來左膀侯的童年如此不幸。
若是事情屬實,繼父和兩個弟弟也算是罪有應得。
陳尋瞥了一眼趙嵩,發現中常侍大人神色如常,一點破綻都沒有露出來。
他可以斷定太子陳淵在胡扯。
可就算他開口懷疑也沒用。
誰會信呢?
事情過去了這麽久,早就查不清楚了。
他隻能沉聲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不料陳淵早就等著他這一句話。
“劉固娘親是自盡的,非他所殺。”
“至於繼父,對他可沒什麽養育之恩,殺之又有何妨?”
“律法可沒規定,要將繼父視作親父!”
百官微微頷首。
太子這番話說的很有道理。
甚至直接杜絕了陳尋複仇的理由。
因為正如太子所說,左膀侯殺人是情有可原,就算判刑也是發配邊疆,罪不至死。
依開國皇主所言,陳尋是皇族子弟,有監管天下之權。
可他不能濫用權力,去殺本不該死的人。
百官之中也有不少人懷疑太子陳淵這番話的真實性。
可這是一個死局。
人都死完了,太子還不是想怎麽編就怎麽編。
太子陳淵靜靜地看著陳尋。
這下你總翻不了身了吧?
和我鬥?
你拿什麽和我鬥!
此時,趙嵩內心做著劇烈的掙紮,他很想站出來指認太子在胡扯。
但理智告訴他,這沒什麽用。
在太子的口中他是個欺負劉固的惡毒弟弟。
太子完全可以不承認他說的話,甚至倒打一耙。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個死局的時候,陳尋卻再一次開口:
“繼父對他可沒什麽養育之恩,殺之又有何妨?”
“律法可沒規定,要將繼父視作親父?”
陳尋停頓了一會,嘴角微微翹起。
“嗬嗬。”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太子殿下也不是皇後所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