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大隱隱於市1
深城。
家被推平了後,遊向晚去李叔的店裏吃了麵條,甩掉了跟過來的尾巴,再去臨時收容所領了幾件衣服,然後買了個巨大無比的箱子拖著回到棚戶區。
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倒影在凹凸不平的地麵上,張牙舞爪怪石嶙峋。
她走得悠閑,確認身後真的沒有尾巴之後,加快了腳步,拿出手機按了幾個按扭,將手機裏所有的資料上傳到私人的賬戶,再設置一個極之複雜的密碼,最後兩個字還是依歐。
發了個短信給檸檬。
“我要回老家一趟,別掛念,晚。”
再發了個給勇哥:“安,勿找,晚。“
做完這些之後,她將手機裏麵的資料全部“碎片化”處理。看著一片空白的“新”手機,晃了晃神。
在穿過一大片破廢的舊棚區時,一不小心手機掉進水溝裏,泡了黑水,她低頭看了一眼,並不打算撿回來。
再拐一個彎,到了日常去買東西的小集市。
路曾經來過一次的小集市,檔主們正在收攤,地上都是扔掉的塑料包裝袋和爛菜葉,下腳的地方差不多沒了。
遊向晚過去與認識的檔主閑聊了幾句,罵了幾句時勢的混亂,生活的不易,然後買了幾隻烤雞腿。
檔主告訴她,整個棚戶區被推了,一間不留。
檔主告訴她,快去收容所,快關門了。
檔主還告訴她,有一隊黑衣黑褲的人過來巡邏,有近三十多人,他們逐戶登記並每戶都送了一包米一瓶油,前後還“登記”了三次!
真是好人!
與熱情的檔主說了再見後,遊向晚悄悄離開了小集市,拖著巨大的箱子。
天,完全黑了下來。
隔很遠才有一個路燈,昏暗昏暗的,這種情況下,路邊還安裝了一個攝像頭,閃著紅光!
她走過去,引起兩條流浪狗的注意,吠了幾聲,被她扔過去的幾隻雞腿打發了。
再拐過一個彎,穿過一條巷子,再拐進另一條巷子。
巷子兩頭是青磚砌的矮房子,現代化洶湧的浪潮像是遺忘了這一處,讓它還保留著三十年前的舊模樣。
沒有人住,荒廢了。白天這裏時有流動的小檔口賣一些零碎物,之前路就在這附近的檔口買了一副大的海報,用於封牆擋風的海報,後來用來折飛機的海報。
遊向晚對這一帶熟悉,她知道這幾條巷子之所以躲過了這一波波推平的命運,僅僅是因為外麵立著一個很大的木牌子——顧氏建築用地。
顧氏啊,港城的龍頭企業,深深紮根在港城,並成功向四麵八方成功發展的巨無霸,連深城西郊這麽一個小地方都有它的影子。
巷子很暗,隻有盡頭處懸掛著一盞昏黃的小燈,在冷風下脆弱地東搖西晃。
她毫不遲疑踏入巷子,箱子的軲轆拖在石板地上輪動的聲音響徹在狹窄的巷子裏。
嗒—嗒—嗒—嗒—
近八十米深的巷子,盡頭處有一團黑影,隨著軲轆輪子靠近的聲音,整個顫抖起來。
遊向晚走過去,站定在黑影麵前,居高臨下。
他抬頭,脆弱害怕冷漠凶狠嗜血,一雙眼睛裏竟然包含這麽多複雜的情緒。
她輕笑:“怕了?”
他把一直緊緊抱在懷裏的手提電腦放在腳下,一把躍起,狠狠地把她抱住。
像一隻狼,狠狠地抱住整個世界!
“我會可笑地死在你的擁抱下。”她艱難地吐出一句。
好半晌,路才放開她,伸出雙手用力捧著她小小的臉蛋,低頭靠近她,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喘著粗氣,重重地說:“我以為,我以為你不會來了,我以為你走了,我一個人,一個人……”
遊向晚簡單地回他:“不會。”
他聽了,眼淚直直掉下來,雙眸濕漉漉地看著她,沙啞的聲音透露出無窮無盡的懇求:“永遠?”
失憶,孤身一人,被不知名的惡勢力追逐,甚至殺害的恐慌。
她能夠明白他的無助,伸手摸向他頭頂,輕聲承諾:“永遠。”
他露出笑容,然後低頭,迅速地印上她的雙唇。
隻是印上,凶狠地印上,沒有曖昧沒有情,欲。
遊向晚壓製全身的暴虐因子,隻猛力推開了他。
他在她的一推之下,撞上身後的青磚牆壁。
咚一聲悶響。
她用力擦著嘴唇上殘留的酥麻感,惱火地說:“我原諒你的情緒失控,下次,不可以!”
路揉著後腦勺,定定看著豔麗精致又鮮活的她。
天那麽黑,燈這麽暗,人心那麽險惡。而他的她從天而降,降落在他的身前,為他遮擋滿天風雨。
奇異的,一股難以名狀的濃烈的感情湧上心頭,熱到發燙,熱到他有點暈。一整天的惶恐害怕不安在她的憤怒聲中消失殆盡。
他不顫抖了,心不慌了,雙眼璀璨,然後有如滿天煙花綻放。
看著她的惱怒,他狡黠的笑意在眼中聚攏:“雖然我失憶了,但我知道,這也是我的第一次,所以遊遊,不要不甘心。”
遊向晚惱羞成怒,拍向他的後腦勺:“現在是逃命,你給我來言情?合適嗎?啊?!”
他輕笑出聲,聲音沉如大提琴,
他承認,在這一刻他是快樂的,極快樂。
遊向晚沒時間和這個家夥蘑菇,推開纏上來的他問:“下午怎麽回事?怎麽逃出來的?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會傻傻地待在裏麵,挖掘機來了也不吭聲。”
誰知道他這麽賊,不僅出來了還帶走了電腦和衣服,省了她好大的麻煩。
路蹲下,把地上的華為電腦撿起來遞給她:“說來話長.……“
下午一點多挖掘機隊伍就進棚戶區了,當時他還納悶外麵為什麽這麽吵,從窗戶縫裏竟然看到了三台挖掘機緩緩穿過橋洞,機子上一個人拿著擴音器在廣播。
路當時就懵了。
沒有提前貼告示,沒有作群眾的思想工作,一下子就開了挖掘機來了,還都穿著正規的工作服!
他直覺有危險。
打電話給遊向晚卻沒有人接。
時間非常急,他決定馬上走,而不是出去與挖掘機麵對麵說道理。可門從外麵被反鎖了的,情急之下他用刀把廁所裏的排氣扇給劈了,然後擴大洞口,從裏麵鑽出去,從屋後逃了。
遊向晚輕開口:“抱歉,因為檸檬要休息,我手機沒有開聲音。”
路不以為意,繼續眉開眼笑得像一個傻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擔心死我了,是吧,對吧?我折的飛機你看到了,是吧?對吧?害不害怕?很擔心我很害怕我出事是不是?”
她沒有理會他的瘋言瘋語,隻打開行李箱子,把裏麵的一瓶維他命水拿出來,把電腦放進去,然後把裏麵所有的衣服拿出來堆在地上,再從中抽出來一條深藍色大長裙:“把水喝掉,然後換上它,鑽進箱子裏。”
這條裙子把他嚇到了,進箱子這個辦法更把他嚇到了。惴惴地問:“遊遊,你想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