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濃霧

  “伯爺,這邊沒有什麽異樣。”


  “伯爺!這邊有一個盒子。”一名護衛把木盒遞到杜九手裏,杜九端詳了半晌,覺得這可能真的隻是普通盒子以後,才小心地打開了木盒。


  黃燦燦的金餅,整整齊齊的疊放了厚厚一層,角落縫隙裏還散落著各色寶石,刺得杜九忍不住多眨了好幾下眼睛。


  “伯、伯爺,他們真的是來埋寶的,”杜九從未覺得如此荒謬過,這靜亭侯府的人是不是吃飽了撐著?!


  有錢沒處花,跑到深山老林埋寶玩?

  容瑕看著這盒黃金寶石,竟不知道該用什麽語言來形容,如玉般的臉上,有那麽一瞬間是呆滯。


  “伯爺,看來他們真沒撒謊,應該是誤闖到這裏……”杜九想了想,“也許是因為上次班世子埋珍寶的時候被您撞見沒能成功,所以這次他們換了個地方。”


  隻是沒有想到的是又遇到了他們。


  聽說當年大長公主嫁給靜亭公的時候,紅妝十裏,引得全城圍觀。有個如此富裕的母親,靜亭侯過得奢侈一些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但閑得沒事跑出來埋寶,那可真是敗家子了。


  他聽說南方有些商人鬥富,就在漲潮水的時候,往水裏扔金葉子銀葉子,引得老百姓跳進水裏打撈,以至於不少人因為搶奪金銀被水淹死。與那些商人相比,靜亭侯這種思想,倒是講究了因果,手段幹淨了不少。


  不管怎麽想,這些貴人們的想法,他還是不太懂。


  “收起來吧,”容瑕把手背在身後,“既然有緣者得之,我也算是有緣人了。”


  杜九看了眼伯爺的表情,確定他不是開玩笑以後,表情有些微妙。


  “伯爺,還有幾個地方的土有動過的痕跡。”護衛看了眼四周,挖的人掩飾手段實在太低,讓人一看就看出哪裏的土動過。


  “不用看了,”容瑕伸手從木盒中拿出一塊金餅,金餅的成色很好,單單一個就足以讓普通人十年內衣食無憂,“把這裏收拾幹淨些,不要讓人發現土被翻動過。”


  “是。”


  容瑕把金餅放回木盒中,伸手從杜九手裏抱過木盒,這盒子看起來不大,倒是挺沉。


  看著心情極好的伯爺,杜九總覺得這樣似乎有些不太厚道,可是轉念又想,反正班家埋下的金子是在等有緣人,伯爺發現了金子……那伯爺就是有緣人咯。


  對,沒毛病,他們伯爺絕對不是不要臉!


  班家別莊中,班家三口圍坐在圓桌旁大口大口的喝茶。


  “剛才真是嚇死我了,”班恒抱著茶杯,一臉的可憐,“姐,你又拿我撒謊。”


  “對不起啦,”每次當然弟弟背鍋,班嫿還是有些小愧疚的,她雙手合十,一臉歉然的看著班恒,“不過我當時太緊張,腦子裏就隻想到這個了,你別生我的氣,行不行?”


  “算、算了,反正我是個紈絝,這點小事無所謂了。”班恒最怕他姐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隻要她這麽一瞅,他就沒什麽立場可言了。


  “恒弟,謝謝你。”班嫿給班恒倒滿茶,“我就擔心一點,成安伯知道這件事以後,會不會把東西挖出來拿到他自己家去?”


  “怎麽可能,”班恒擺了擺手,“容伯爺不是這種人。”


  “對,”班淮跟著點頭,“容伯爺那種正人君子,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


  班嫿摸了摸鼻子,看來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像容伯爺那樣的人,也不缺銀子花,怎麽看得上他們埋的那點東西。


  “夜深了,都回房去睡吧,明天我帶你們回去。”班淮拉了拉衣服背麵,他裏麵的衣服都被剛才冒出來的冷汗浸透,黏糊糊地貼在後背上難受極了。


  清晨,整片大地被濃霧包裹著,班嫿係好披風,翻身騎上馬背,對父親與弟弟道:“今天霧大,等下不要騎得太快,免得驚了馬。”


  班淮與班恒乖乖點頭,在騎術這個問題上,父子二人隻有聽班嫿的。


  一家三口帶著護衛在官道上沒走多久,聽到後麵有馬蹄聲傳來,班淮怕有歹人趁大霧天氣幹壞事,就讓一個護衛到後麵看看。


  不一會兒護衛回來了,與他同來的還有一個騎著馬的男人,班家三人都認識,正是昨晚堅持要送他們回來的成安伯護衛杜九。


  “杜護衛,”班嫿看了眼杜九身後不遠處,“真巧。”


  “見過侯爺,郡主,世子,”杜九從馬背上下來,朝三人抱拳行禮。


  “出門在外,不必講究這些,”班嫿笑眯眯地看著杜九,“你們也是回城?”


  “回郡主,我等正是護送伯爺回城。”杜九看著坐在馬背上微笑的少女,便是他不是好色之人也難免驚豔,好一個絕色女子。他是粗人,隻覺得天下男兒若是誰有幸娶到如此嬌女,就算每日伺候娘子對鏡畫應該也都是願意的,真不明白為什麽這般絕色竟然也會被人退婚。


  “原來容伯爺也在,”班嫿抬頭看到濃霧中走出一行人,為首的正是騎著白馬,身著淺月牙色錦袍的容瑕。


  兩人四目相對,班嫿向對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容瑕想要下馬給班淮行禮,被班淮攔住了。容瑕注意到班家三人騎馬的順序有些奇怪,身為女子的班嫿走在最前麵,倒是班淮與班恒跟在後麵,實在有些不合規矩。


  不過他不是多管閑事的人,他與班淮寒暄幾句後道:“昨晚在下的護衛驚擾到諸位的雅興,在下替他們向三位賠罪。”


  “咳,”班淮幹咳一聲,這種事提出來挺丟人的,還道什麽歉。


  “容伯爺,這種事算得上哪門子雅興,”班嫿控製著馬兒的速度,“不過是我們閑得無聊,找樂子玩而已,讓您見笑了。”


  “佛家講究因果,今日你們種下善因,明日有人因為你們今日之舉得到幫助,那就是善果,這自然是一件雅事,”容瑕朝班嫿抱了一拳,“善因有善果,好心有好報,得了寶物的人,一定會感謝你們的。”


  班嫿張了張嘴,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讀書人的嘴巴真是厲害,能把一件荒唐的事情都能說得如此有哲理,就連她都差點跟著相信了,這就是學識的力量啊!

  回頭瞥了班恒一眼,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羞愧不羞愧。


  班恒扭頭,非暴力不合作,一副我聽不懂,看不見的樣子。


  “郡主,”容瑕驅馬離班嫿半個馬身的距離,“聽聞你喜歡白狐裘?”


  班嫿扭頭看容瑕,長得好看得人總是賞心悅目的:“嗯。”


  “在下那裏有幾張完好的狐皮,郡主若是不嫌棄,今天我就讓下人給你送過來,”容瑕笑了笑,“狐裘配佳人,方才是絕色。”


  晨風起,白茫茫的霧打濕了班嫿的眼睫毛,她眨了眨眼:“東西我確實挺喜歡,隻是無功不受祿,我怎麽好意思收伯爺的東西。”


  “就當是兩天前那碟點心的謝禮可好,”容瑕離班嫿還有小半馬身的距離,“貴府的糕點非常美味,在下府裏的廚子怎麽都做不出這種味道來。”


  “你的意思是讓我拿點心方子跟你換狐裘?”班嫿恍然大悟,一臉大方,“你放心,等下我回到府裏,就讓下人把方子給你送來。”


  容瑕臉上的笑容微僵,隨後笑道:“那就多謝郡主了。”


  另一邊的班恒騎著馬蹭到班淮旁邊,對班淮使了一個眼色。


  這容伯爺,該不是對他姐有意思吧?


  班淮搖了搖頭,這事不大可能。


  雖然嫿嫿是他親閨女,但做人要講良心,他家閨女跟容君珀放在一起,確實不太合適。


  “郡主拉弓射箭時很有氣勢,若你是男子,定能成為一位了不起的將軍。”


  “那可能不成。”班嫿十分耿直的搖頭。


  “為什麽?”容瑕在班嫿臉上,看不到半點自謙的意思。


  “軍營裏多苦啊,我若是男人,那現在就是侯府世子,美婢環繞,高枕軟臥,這麽舒適的日子不過,我做什麽想不通,跑去軍營吃苦?”班嫿單手捧臉,水嫩嫩的臉頰看起來十分可愛,“所有願意上戰場的將士很了不起,但我不想成為他們。”


  容瑕沉默片刻,看著眼前這個嬌憨的女子,笑道:“郡主好生坦然。”


  “人生短短幾十載,怎麽痛快怎麽來吧,”班嫿笑道,“誰知道哪天就沒機會睜開眼了。”


  容瑕仍舊是笑:“郡主倒是看得通透。”


  隻可惜眾生皆苦,又有幾人能夠看透,又有幾人做得如此毫無顧忌?


  太陽終於掙脫濃霧,讓陽光灑落在了大地上,盡管沒有多少溫度,但是卻能一點點驅散這無邊無際的濃霧。


  班嫿捏著馬鞭指向前方:“城門到了。”


  此時的城門處,一輛豪華的馬車正朝外行來,馬車的標誌班嫿認識,是石家的家徽。


  想起石飛仙對容瑕芳心暗許,班嫿忍不住看向容瑕。


  容瑕卻仿佛沒有看到城門處的馬車一般,隻是對她笑了笑後,扭頭看向了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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