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遇極光
丹城藍館，這個承辦過無數星光熠熠的演唱會的地標巨蛋內，燈光減弱，人群的聲音此起彼伏。
“aurora，安可！aurora，安可！”
aurora，極光，是彌漫了整個天空的絢麗色彩，而對於年輕人來說，這是中國知名度和認可度最高的偶像組合。流行音樂，電視劇，電影，主持，你很難定義這個組合具體的涉獵範圍。
我，奚禾，是這個組合的隊長。
外麵的聲音如雷貫耳，而現在，化妝間裏，我微閉著眼睛，感受粉刷極其柔軟的刷毛在臉上來回的撫摸，像極了微風拂麵，也像每個早上，戀人輕輕的把我從薄被裏撈出來時，蠶絲劃過臉的觸感。
好想睡覺啊。好在這是亞洲巡演最後一場，安可結束之後，說不定真能好好睡一覺。我想著，身子漸漸往下沉，卻被敲門聲一下子震醒。
“奚禾，奚禾，好了嗎？”經紀人劉廣生的聲音和他的砸門聲一樣，中氣十足，一聽就是身體康健到不行，“快點，準備上場了。”
“哦。”我答應著，整了整脖子上的小方巾，給他開了門，“我好了，清子的腳沒事吧？”
連續三個月的排練，七天的演出，超負荷的訓練和表演讓我們的團員木清子腳傷複發。剛才的兩小時都是咬著牙表演完，下了台，疼了一臉的汗。
劉廣生說：“她……”
“我沒事了。”木清子從走廊上跑過來，“走吧，上吧。”
都準備好後，我們跑到舞台下方的升降機上站好。人還沒有出現，燈光先從頭頂正上方打下來，在預想之內的聽到了粉絲的尖叫。
“三，二，一。”耳返裏傳來導演的倒數，工作人員把我們的升降機推了上去，我們緩緩的上升。光線越來越近，越來越強，有一瞬間，我感覺我們都融進了這片有些灼人的光中。
就在這個瞬間，清子不知道是腳疼還是感慨，突然握了一下我的手。
我眼淚都要掉下來。
那一瞬間，上升停滯，呐喊消失，連燈光都凝固在了空氣中。
這個舞台，這束燈光，身邊另外兩個人熟悉到極致的呼吸和體溫。就在這一瞬間，倒轉的時間，回溯到十年前。
“我可以走，也可以留下，取決於你。如果說你認為，我不再適合這裏了，那麽你的認為就是我的認為，我就離開。”
這是我在青山劇院的最後一部劇裏的最後一句話。那一幕演完，幕布落下，我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跪在地上，腦子裏卻一直想著剛才那句話。
走，還是留下。
青山劇院是這個城市的一座小小的劇院，前身是發電廠的員工舞台，現在也依舊歸屬於電業局管理，某種程度上算是一個國有企業。這也是我對父母作出的妥協———他們同意我讀中影學院音樂劇專業，我則同意在畢業後找一份擁有五險一金的合適工作穩定下來。
我今年25歲，這份工作做了三年了，出演了12部音樂劇，四部主角。雖然小有名氣，但也是正常上班下班的工薪族，沒有風險，也沒有驚喜。直到今天下場之後，一個了不得的人物找到了我。
戲骨級演員，同時也是卓越經紀公司的董事，程凱。
程凱是我同校的學長，但他是表演專業，我是音樂劇專業，並不是直係，應該不會認識我。他大老遠的從首都跑來我們這小城市來看戲，看完之後點名要見我。一開始我還覺得有些奇怪，見了麵才知道，原來是有貴人引薦。
“前幾天在宴會上見到了薛洋，他非常強烈的向我推薦了你，他說看了你的戲，我一定會想把你簽下來。”劇院旁的咖啡廳，程凱笑著攪拌著咖啡，“的確是這樣。你的功力很深厚，基本功也很好，要不要考慮離開這裏，簽約卓越？”
果然是薛洋。
如果說我工作的青山劇院的曆史上，曾經有過什麽值得一說的事，那就是最近從這個劇院裏，走出了一位新生代演員，現在事業節節高的薛洋。高到什麽程度呢，出道一年就接了十多個代言，約他拍的劇本據說也已經排到兩年後了。主要是他一米八多的個子，長著偶像的臉，又有著深厚的基本功，還能唱能跳。硬件條件過於雄厚，娛樂圈裏根本就沒有和他一樣的人。
他比我早兩年來的青山，我的第一部戲就是和他搭檔。我和他共事三年，他照顧我三年，我也暗戀了他三年，但他給我的態度一直都很模糊，我甚至一度懷疑他該不是喜歡男人。
我們的對話一直都是很輕鬆，直到他離開的那天晚上，突然很嚴肅的發了微信問我，想不想一起進軍娛樂圈。
我說，不想，我答應過我爸媽了。
他沒有再回，第二天就辭職離開了。我再也沒有見過他，除了在電視上，報紙上，廣告牌上。
盡管後來，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同事大姐，氣的她打我腦袋：“笨蛋，這就是他喜歡你，想帶你走的暗示啊！”
但是我錯過了回應的最佳時機。
然而現在，這個時機又來了。
薛洋把他自己，連帶著卓越的橄欖枝，一起拋給了我。
卓越是國內有口皆碑的經紀公司，旗下簽的都是科班出身，演技受到公認的實力派，簽約的藝人也都是經過層層選拔，很少這樣直接來找人簽約，更別說程凱親自來拉人。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錯過再等一百年的機會。
怎麽辦。
我沒有征求父母的意見，也沒有征求同事的意見，直接給薛洋打了電話。
這是他離開那麽久我第一次給他打電話，我甚至都害怕他會不會已經換號了。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了起來。一瞬間，他的氣息，他的聲音，一下子把我包圍了。他輕輕的笑了一下：“好久不見，奚奚，程凱去找你了，是嗎？”
他還是那個樣子，不需要我多說什麽，總能把我的處境和問題，整理的一清二楚。
我也笑了：“是的。”
“你要問我意見，是嗎？”
“……是的。”
薛洋樂了：“傻姑娘，是我把你推薦給他的，你覺得我會給你什麽樣的意見呢？”
我被他問的一時梗住，突然也搞不清楚自己打這個電話的意義在哪了。
薛洋感覺到我的尷尬，又解釋道：“是這樣的，最近我在和張冰倩合作。你也知道，她最近被吹捧演技好，紅的一塌糊塗，但實際上，和她合作，我沒覺得她的能力比你高到哪裏去，或者說，她不如你。”
“她的一切，你都可以擁有，她的光環，也可以是你的。”他說，“奚奚，青山很好，但是裝不下你。你在青山，現在就可以看到未來三十年的樣子。你想要這種生活，還是想要更大的可能性？娛樂圈這個舞台，你真的不想來嚐試一下嗎？”
薛洋的話像在我心裏掛過一道龍卷風，攜卷走生活的塵土，埋藏了好久的芽，躍躍欲試的露出了新綠。
再次重複一遍，我是從中影這個明星搖籃搖了四年搖出來的學生，要說不想做明星，那是假的，
龍卷風最後問：“怎麽樣，來嗎？”
就像是在這一瞬間，做出曆史性的重大決策。我想點頭，但還是笑了：“你別這麽正經，搞得我很緊張。”
“……”薛洋說，“那我就說不正經的了。”
“嗯？”
“我想你能到我身邊來。”
人總是喜歡說，因為誰誰誰說了什麽什麽，我才做出了什麽樣的一個決定。在我看來，這不過是恐懼於這個決定帶來的未知後果，先行甩鍋的行為。
這我是知道的，但是如果沒有薛洋，我大概真的會忘記，自己在學校裏被當成明星培養出來的經曆，忘記自己曾經專業第一的成績，一直一直在這個小劇院裏默默無聞的演下去。如果娛樂圈裏沒有他，我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拉著自己的全部身家坐在火車上，搖搖晃晃的前往首都丹城，去奔赴未知的明天。
下了火車，我給薛洋發了一條短信，向他報了一個平安，沒等到他回信，就又拖著箱子去擠公交。
首都的公交不是蓋的，我感覺我連同箱子都被擠成了S型。
我大概是史上最“親民”的演員了，我無奈的想。
我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裏。宿舍是一棟獨棟的二層小樓，每層有五間獨立的十平米小房間。一層住著房東老太太和她的貓，二樓則被公司租下來作為簽約藝人的臨時宿舍。雖然聽上去很寒酸，但是想想這可是寸土寸金的首都，而且是免費住，心裏也就平衡了一些。
我把東西放好後敲了敲其他幾個房間的門，沒有人回應，也許還沒有人住吧，我想著，沒有在宿舍多做停留，稍加打扮就去了公司，做正式的簽約。
簽約在公司頂樓會議室舉行，有一個小小的儀式，座位是安排好了的，我找到自己的名牌坐下，藝人部門相關負責人們也接踵而至。這時候走進了一個女孩子。女孩子低著頭，一頭波浪長發，染成了極淺的亞麻色，白襯衫加藍色牛仔褲，一雙腿又細又直，想必也是簽約的藝人。她微微抬起眼睛，又低下頭，默默的坐到我旁邊來。我看了一眼她麵前的名牌：駱洛。
我湊近她，指了指自己的名牌：“你好，駱洛，我是奚禾。”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又低下頭去。
我又問：“你也是今年新簽約的藝人嗎？”
她這次連頭都沒有抬，隻是輕輕嗯了一下。
我這才注意到，她手上的手機畫麵，雙方英雄交戰正激烈。
再問下去就是我沒有眼色了。我不動聲色的正了正身子，也拿出自己的手機準備看薛洋有沒有回信，卻聽見周圍一片小小的議論聲。我抬起頭，一個戴著棒球帽的女生正從門口進來。女生氣場很足，走起路來黑長直都要飛起來。女生看了一眼座位，在我背後坐下來。
我前麵的兩個工作人員低聲議論：“這不是那個童星申橙嗎，最近發展的挺好的那個。”
“對啊，竟然把她都給簽過來了，程凱這次的A項目下勁兒了啊。”
我不知道他們說的這個A項目是什麽，正準備拿出手機查一查，有人在背後拍了拍我。我回頭，就是剛才進來給大家議論的那個姑娘。
她摘了帽子，我才認出來她這張臉。雖然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但是小時候最愛看的少兒頻道，她是裏麵的常駐小嘉賓。這麽多年，小嘉賓也長大了，但那雙眼睛，標準的杏仁眼，一眼就認的出來。
她遞給我一塊糖，笑著：“你好，我是申橙，今年新簽約的藝人。”
我也笑了，接過她的糖，拿過自己的名牌：“你好，我叫奚禾，從小就看你的節目。”
申橙哭笑不得：“你們放過我吧，每次你們這麽說，我都感覺自己像個老藝術家一樣，實際上我也不過25歲而已。”
我拍了拍她的腦袋：“沒關係，你陪我長大，我陪你變老……”
申橙一頭栽在了桌子上。
簽約儀式開始。首先是領導講話，負責人講話，傳統的中國回憶流程，連稿子可能都還是用的去年的。我也是左耳朵聽了右耳朵就冒出來，中間還和申橙傳了幾次小紙條。接著程凱上台，大屏幕切換，AURORA幾個大字躍然眼前。
我突然想到了剛才那兩個工作人員說的，程凱的A計劃。
“我長話短說。”程凱調整了一下麥克，“偶像文化從日本興起，近年來被中國公司模仿，竟然也有了良好的效果。不同於演員和歌手，偶像是一個介於中間的產業，不需要太過出神入化的演技，也不需要過與專業的技巧，而是用人格魅力吸引消費者，推動周邊商品的購買。”
我不知道程凱為什麽突然講這個，我看了一眼旁邊的駱洛，她依然低著頭，把手機藏在了桌子底下，繼續玩著自己的，毫不關心台上在講什麽。
程凱繼續道：“卓越旗下演員，歌手，主持人，一直都是活躍在各個領域的領軍人物，高質量藝人，也一直是卓越打造藝人的行動準則。但是卓越，沒有當今各個公司都在推出的的組合團體，也沒有如今年輕人追捧的偶像藝人”
“所以，為了迎合市場，我們現在，致力於打造一個高質量的偶像團體。”他的激光燈指向屏幕，“aurora，
我的脊背一涼，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心中湧現出來。
幻燈片播放下一頁，我和申橙，還有另外兩個成員的照片就這樣展現在了大家麵前。程凱繼續和大家介紹道：“這是我們這次新簽約的四位優秀藝人，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奚禾，中影音樂劇表演畢業，擅長話劇和音樂劇的表演，在青山劇院有著豐富的表演經驗，也積累了一定的粉絲數量……”
他像是介紹商品一樣介紹完了每個人的情況，我的耳朵旁邊卻已經是血液嘩嘩流淌的聲音。程凱輕輕抬手，四個人的照片融合在一起，AURORA幾個大字再一次出現：“四位都是我親自考察過的，都是非常優秀的人，我相信優秀和優秀之間會碰撞出火花。這次四位姑娘會以aurora偶像組合的形式出道，成為卓越發展史上第一個組合……”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背後的申橙突然站了起來：“抱歉，我打斷一下。您和我們交流的時候，並沒有說到組合出道這一點。”
“因為不重要。”程凱看著她，“公司的作用就是讓你們成為成功的藝人，組合隻是一種形式……”
“這是欺騙。這個約，我沒法簽。”申橙說著從座位上離開，戴上帽子走了。
程凱沒有說話，甚至都沒有變一變臉色，隻是靜靜的看著她離開，周圍人卻炸開了鍋。
“這還沒簽約呢，怎麽這態度啊？”
“就這麽讓程凱下不來台的，還真是第一個。”
“人家畢竟是明星嘛。”
我的手死死的摳住桌角，不讓自己站起來，和申橙一樣離開這裏。但實際上坐在那裏，已經是如坐針氈。
我學的是演戲，我想做的是把一個個鉛字描繪的人物還原出來。我從來沒想過和誰組成一個組合，穿的花枝招展，在舞台上蹦蹦跳跳。我的確不能理解程凱推廣的偶像的概念，但是我認為，在看了我的戲之後還讓我去做靠臉吃飯的行業，是對我，和像我一樣科班出身的人的一種輕蔑。
我往旁邊看了一眼，身邊叫駱洛的女孩子毫無反應，繼續著手上的遊戲。仿佛她就是來簽個事不關己的字一樣。當然，走了一個，以組合為目的的簽約儀式當然無法繼續進行。主持人連忙上台圓場，說是另行安排時間。
本來程凱散了會說要約我談一下，但是剛到樓下咖啡廳，程凱就接了一個電話，之後匆匆忙忙的走了。程凱一走，隻剩我自己坐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地方，突然就覺得這個世界大的可怕。我放棄了一切來到這裏，卻不知道自己該朝向的方向在哪。我突然想起了薛洋，卻剛好他打電話進來。
也許是絕望之中看到了一束光，也許隻是看到他的名字，我一下子就哭了：“薛洋……”
他的聲音溫暖，好聽：“……你在哪兒？”
“我……”我摸了一把眼淚，“我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
“出門。”他說，“我助理的車在你們樓下”
給讀者的話:
娛樂圈小探子：
最近爆紅的小鮮肉X，出道以來一直風評很好，也很少招惹女明星，但據說他喝醉的時候和工作人員透露，他有喜歡的人，是個劇場演員，平時聚少離多，所以想把姑娘帶到圈內來發展。
評論區：
那就看著最近哪個明星橫空出道就知道是誰了唄
謠言吧，XY一看就是那種很禁欲的，怎麽會有女朋友
不是吧，我的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