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此刻靜止,周遭的一切突然安靜了下來。
許久,白雲汐動了動,抱著她腰間的手早已鬆開,白雲汐這一動,頭上的慕容書突然就倒向了身側的方向。
白雲汐大駭,手疾眼快的接住了倒下的慕容書,臉色大變,不停大呼道:“師父,師父!”於她而言,慕容書永遠都是她的師父,所以她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永遠都是‘師父’二字。
一時之間,蕭墨初背過身,緩緩走向了遠方,而高冷和月開也識趣的退到了一側,唯獨離魂,依舊站在那,目光直勾勾的盯著慕容書發呆。
他突然吼道:“慕容書,你這個瘋子!你這個傻子!呆子!你為什麽要這樣?你為什麽要一心求死?不就是一個女人,你竟要為了一個女人放棄自己的命,我鄙視你!我離魂這輩子都會看不起你!”
離魂越說越激動,忍不住再次大吼道:“你起來啊!慕容書,你給我起來啊!你起來跟我比試!跟我比試啊!你以為你贏了我一次就能贏我一輩子?不可能,我是離魂,我是鬼村的第一高手,而你隻是一個琴師,你不過隻是一個琴師!”
離魂聲淚俱下,兩隻手撐在大腿上,堂堂七尺男兒,也在此刻淚濕了臉龐。
白雲汐早就丟了魂似的,愣愣的坐在那裏,她目光空洞,不說話也不動,就這麽僵硬的坐著,她腦子一片空白,眼前更是一片模糊。
她的慕容,那個一直保護她的慕容,就這麽死了?她不信,可懷裏的冰冷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著她,這就是事實,她必須接受的事實。
“啊……”白雲汐突然仰天痛嚎著。
前世,慕容書因她而死,是她,是她親手將匕首插進了慕容書的心髒,慕容書渾身是血的倒在地上,眼前是一片刺眼的紅,而鼻尖則是刺鼻的血腥。
如今慕容書再次死在她的懷中,他的身上沒有血跡,可他的模樣卻是如此的讓人心疼。
她的師父,她的慕容,一次又一次的救她,一次又一次的死在她的眼前。她無法接受。
白雲汐放聲痛嚎著,她哭的不隻是慕容的死,而是慕容書的傻,明明可以過更好的日子,為什麽一定要來送死?
白雲汐哭得很厲害,在大樹後的蕭墨初聽得有些心疼,可他亦知道慕容書對白雲汐來說意味著什麽,就像是親人一樣的存在。慕容書疼她愛她,就像大哥哥一樣保護她。她的這些情緒,都是理所當然的表現。
然而白雲汐因為一時氣急攻心,突然暈了過去。
月開第一個發現,大吼一聲,“娘娘!”
蕭墨初聞言,奔向白雲汐身側,將暈倒在地上的白雲汐打橫抱起,他墨玉般的眸子滿是心疼。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懷中的女子永遠的開心的笑著,沒有痛苦,沒有無奈,也沒有世事紛爭和掙紮。
蕭墨初派人將端木磊和景陽公主以及端木雄葬在了一塊,而慕容書則厚葬,自慕容書死後,離魂很快離開了滄水城,自此消失得無影無蹤。
鳳棲宮,白雲汐醒來時已是兩天之後,蕭墨初終日吊膽,好在白雲汐終於在第三日醒來。
再睜開眼,白雲汐隻覺得異常的疲憊,眼皮很重,她費了可大的勁才睜開眼。
蕭墨初坐在旁邊,愛意濃濃的緊握著白雲汐的手。
白雲汐鳳眸轉了轉,柳眉一挑,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靈氣。
她調皮的笑了,無比輕鬆的說道:“還好是一個夢,隻是一個夢。”
蕭墨初自然知道白雲汐說的是什麽,然而卻並未拆穿,他小心翼翼的撫摸著白雲汐的臉頰,短短兩日,白雲汐臉上的傷疤已漸漸消退,是慕容書曾派人送來的膚凝霜,能消腫祛疤,恢複被毀的容貌,蕭墨初隻是抱著一試的態度,沒想到竟有如此奇效。
他之所以如此放心大膽的使用,因為他知道,慕容書就算負了天下人,也絕不會傷害白雲汐一分一毫。
白雲汐肚子突然傳來“咕咕咕”的響聲,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撒嬌道:“墨,我餓了,我想吃東西。我要吃兩個人的分量,我這裏,可還有一個人。”
柳眉一挑,笑眼彎彎。
“好,你想吃什麽?”無論她說什麽,蕭墨初能做的便是滿足,滿足她所有的要求,也算是對她的彌補,彌補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的虧欠。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腦袋卻是一片空白,愣是什麽都想不到。
看她如此傷神,蕭墨初主動說道:“先吃點燕窩粥,如何?”
“好啊,都聽你的。”
白雲汐滿足而安靜的坐在床邊。
這一日,白雲汐什麽都不問,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想,獨自一人抱著玲瓏琴,在院子裏一遍又一遍的彈奏著驚鴻一瞥。
每一次的重複,琴音就越發的淒涼,到最後,揪著人的心因為琴音而喜悲,甚至是泣淚漣漣。
蕭墨初一直在鳳棲宮外靜靜的聽著,在他身旁,還有月開和高冷。
許久,高冷終於開口道:“皇上,禦醫說過,娘娘若是一直悶悶不樂,會影響到腹中胎兒。”
蕭墨初又何嚐不希望白雲汐能開心起來?隻是眼下這種情況,白雲汐又怎麽能開心快樂?
阿彩不知何時走了來,徑直向屋子裏走去,卻被蕭墨初攔下。
阿彩道:“我隻是來看看娘娘,陪她說說話。”
月開道:“娘娘與阿彩姑娘感情交好,或許阿彩姑娘能幫得上忙。”
高冷卻點了點頭,讚同月開的話,因為他曾親眼目睹,白雲汐為了救阿彩阿木和天霸,瘋狂的模樣。
此刻是正午時分,豔陽高照,一天中陽光最燦爛的時候。
白雲汐坐在陽光下,初夏的陽光炙熱,卻還算不上太過凶猛。
阿彩走到白雲汐身後,嗔道:“娘娘頂著烈日彈琴,若是傷到了身子,那可如何是好?”
白雲汐對阿彩的話並不在意,雲淡風輕的笑了,“無礙,本宮身子好著。肚子裏的小生命也活潑著。一切都好著。”
阿彩緩緩走到白雲汐身側,嘴角卻勾起一抹並不友善的笑意,“是嗎?你的確是挺好的,可我爹爹和阿木,他們過得好嗎?你答應過我,一定會找到他們,一定會救他們,可如今,你就躲在這清冷的鳳棲宮,慕容書已經死了,你在逃避什麽?”
當阿彩慕容書已經死了的時候,白雲汐鳳眸瞪得老大,她怔怔的看著她發愣,朱唇蠕動了好一會,愣是沒說出一個字來。
她的世界,突然間晴天霹靂,所有的一切,轟然傾塌。
她來不及設防,來不及做好心理準備,就這麽突如其來的噩耗,讓她雙耳嗡嗡作響。
直到好一會,白雲汐才問道:“你,你在說什麽?”
阿彩更是火大了幾分,“你還要裝到什麽時候?慕容書已經死了,可我爹爹和阿木卻還活著,你不去找活人,在這緬懷死人有什麽屁用?”
阿彩的語氣很不友善,言辭更是十分犀利,若是其他話,隻怕白雲汐也來了火,可她現在所說的這些,隻是在白雲汐心尖上割了一刀又一刀,刺得她生生的疼。
白雲汐無比堅定的反駁道:“你說謊!慕容沒有死,慕容還活著!”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慕容書已經死了,無論你怎麽想,他都不會活過來,因為是我親眼看到他下葬,看到泥土一捧一捧的將他掩埋,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守在那裏嗎?因為他殺了端木公子。”
阿彩的臉猙獰的讓人可怕,她的聲音陡然一變,“我本想將他的身體千刀萬剮,為端木公子報仇,可我知道,我若那麽做了,你再也不會幫我尋找爹爹和阿木的下落,我需要你,所以饒他一次,這是一場交易,這很公平!”
“啪”的一聲,白雲汐一時怒急,奮起揚手一巴掌打在阿彩的臉上。
阿彩右手捂著被打的臉蛋,卻是勾魂的笑了,“你打我?很好,繼續打,你多打我幾次,那樣我再也不會覺得對你有所虧欠。”
白雲汐怒不可遏,大罵了一聲,“瘋子!你就是一個瘋子!”
阿彩擦掉了嘴角的血跡,不屑的笑了,“你說得沒錯,我就是瘋子!是你,是你一步步的將我逼瘋,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啊!”
白雲汐打過阿彩的那隻手不停顫抖著,她完全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尖酸刻薄的女人會是阿彩,那個活潑可愛,單純的阿彩。
“你變了,可是你爹爹對我有恩,我不會殺你,卻也不會幫你,因為我白雲汐,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威脅,尤其是像你這樣的人!趁我還沒改變主意,離開皇宮,離開滄水城,永遠從我眼前消失!”
白雲汐很是心寒,她閉上眼,大口大口呼吸著。
然而阿彩非但沒有離開,反倒仰天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翻,“白雲汐,你根本就比不上我,你哪裏都比不上我!你以為,你是滄水國的皇後就可以一手遮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倘若我看不到我爹爹和阿木平安歸來,終有一天,我會讓你失去一切,成為這個世上最讓人心煩,最讓人生恨的過街老鼠!我要你過上比我更慘淡的人生!你若不信,那就走著瞧!我阿彩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