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初犀利的眸光如尖刀利刃更是可怕。
李銘嘯半佝僂著身子,完全沒了昔日赫赫有名,威震四方的將軍風采。在他的臉上,早已冒起了胡渣,滄桑的雙眸好似已看透了紅塵俗事。
李銘嘯沉默了,他踟躕著,猶豫著,終於,鼓足勇氣抬起頭,對上蕭墨初的寒光。
“啟稟皇上,微臣已無心朝政,遂想辭去官位,還望皇上成全。”
一語出,四座驚。白雲汐頓時就震驚了,李銘嘯要辭官?蕭墨初話有所指,難道將軍府裏還有其他什麽人?
他要辭去官位是因為白紫雲?還是其他什麽原因?
白雲汐沒有說話,在這種氛圍下,她沒有說話的資格,況且她對李銘嘯心存愧疚,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蕭墨初墨玉般的眸子漸漸眯成了一團,他突然提高了聲音,“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李銘嘯低垂著頭,“微臣明白,微臣厭倦了朝中之事,一心想歸隱山林,還望皇上成全。”
蕭墨初的手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李銘嘯是滄水國的猛將,這些年來,立下不少軍功,他威名遠揚,讓鄰國忌憚,是蕭墨初的左膀右臂,蕭墨初身為一國之君,他需要李銘嘯的輔助。
“不可能!”他的語氣,透露出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皇上,微臣已無心於此,還望皇上看在微臣昔日為滄水國做出的貢獻的份上,恩準微臣的請求。”
蕭墨初突然站起身,他對外勾了勾手指,高冷走上前。
蕭墨初卻對林昊說道:“林昊,派人將白紫雲給朕找出來,就算是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到她,無論是生是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高冷眸眼一低,頗為感傷。
林昊領命,“是!”
白雲汐錯愕的瞪大了鳳眸,再次眨巴了一下蝶翼般輕盈纖細的睫毛。蕭墨初說的話猶如重錘似的一下又一下敲打在她的心尖上。
白紫雲沒死?沒死?怎麽可能,她明明親手將匕首刺進了白紫雲的心窩。慕容書將功力傳給了她,以白雲汐現在的功力,江湖中很少能有與之打成平手的人。
她十分清楚,她刺的那一刀,足夠讓白紫雲命喪黃泉。
她一步一步向李銘嘯走去,眼前突然浮現出那日她殺死白紫雲暈倒在地之前,看到的一抹熟悉而神秘的身影,紅色的官服,官服,難道……
抬眸,對上李銘嘯的滿目瘡痍,“真的是你,是你帶走了她?”
李銘嘯一咬牙,事已至此,他隻能全盤托出。
“沒錯,是我。”
“那她還活著?”驚詫,震驚,憤怒,同情,一時之間,各種情緒奔湧而上,白雲汐身體僵成了一塊石頭。
李銘嘯眸色澄明,“她什麽都忘了,還望皇後娘娘能饒她一命!”低到塵埃裏的哀求,隻有深愛著的人,才甘願如此。
“你的意思是,她失憶了?”
“不僅失憶,她誰都不認識了,甚至,不知道怎麽穿衣服,不知道要吃什麽,命運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不僅奪去了她的記憶,還奪去了她的一切。娘娘,她罪孽深重,這都是她的報應,隻是微臣希望娘娘能看到昔日姐妹的份上,放過她,微臣願意放下一切,帶著她遠離滄水城,歸隱山林。”
他眉目含情,對白紫雲一往而情深,從未改變。
白雲汐蹙著眉頭,圓眸一緊,餘光掃到了一旁的蕭墨初身上。從蕭墨初的態度來看,他絕不可能讓李銘嘯離開。
於是她決定不趟這趟回水。
“李將軍,實不相瞞,我已不是什麽皇後娘娘,此時的我,不過是深宮裏的一個棄婦罷了。前幾日皇上下旨,廢黜了我的後位,並將我打入冷宮,說起來,理應是我向你行禮才對。”
白雲汐一邊說著已蹲下身,嚇得李銘嘯臉色巨變,連忙跪在地上。
“娘娘,你這是折煞了微臣。”他不管白雲汐和蕭墨初之間發生了什麽,白雲汐是他打心眼裏敬佩尊重之人。
很顯然,蕭墨初完全把白雲汐和李銘嘯的對話當成了一場戲,而他,隻是一個看戲的人,看得高興了,忍不住鼓掌一番,不高興時,索性別過臉去。
高冷從未看到過蕭墨初的這一麵,看似冷漠實則熱情,他絕情,卻又多情,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一炷香後,林昊押著一個人走了來。
那人低垂著頭,一身紫色羅裙,低調卻又高雅。
當那人漸漸走近,白雲汐幾乎屏住了呼吸,最後,當活生生的白紫雲出現在眼前時,白雲汐震驚的瞪大了眸子。
白紫雲,這的確是白紫雲沒錯,可她明明記得,白紫雲已經,已經死了。
究竟怎麽回事?是李銘嘯救了她?不可能,這不可能啊!
李銘嘯一看到白紫雲就兩眼發光,一臉心急的走了去,將白紫雲護在身後。
“皇上,求皇上開恩啊!”
“碰”的一聲,蕭墨初一拳打在桌上,反問道:“你明知滄水國不能沒有你,你讓朕如何開恩?她本就是一個已死之人,是你,是你救了她。朕可以不殺她,可她罪孽深重,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當林昊將白紫雲拽到一旁,引得白紫雲呼聲大叫起來。
她就像是驚弓之鳥,被蕭墨初拍桌聲嚇得花容失色,下意識的躲在李銘嘯身後。
她目光呆滯無神,驚悚的縮成了一團,讓人頓生憐憫之心。
至少白雲汐看到這樣的白紫雲時,心中頓時就少了幾分恨。可不代表原諒,殺子之仇,她無法原諒。
李銘嘯不停哀求道:“求皇上放過她吧,微臣願意為她做任何事,隻要皇上願意放過她,您讓微臣做什麽都可以。”
“什麽都可以?”他劍眉一挑,“倘若朕讓你去死呢?”
話音落,李銘嘯身手敏捷的拔出了林昊腰間的佩刀,從頭到尾,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林昊看傻了眼,驚呼道:“將軍,不可!”
李銘嘯拿到的手十分用力,脖子上頓時就溢出了血痕。
“隻要皇上放過她,微臣願意以死謝罪!”
李銘嘯性格剛烈,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為了所愛之人,就算讓他死,他也不足為惜。
然而,對於蕭墨初來說,白紫雲更是留不得,他不希望他手下的大將,被一個女人給耽擱了,更何況,本就是一個該死之人。
墨玉般的眸子迸射出濃烈的殺光,“你若再敢多說一字,朕,立即就殺了她。”
他身子突然如鬼魅一閃,到了白紫雲跟前,拇指和食指死死掐著白紫雲纖細潔白的脖子。
李銘嘯拿刀的手一鬆,再次跪在了地上,一個七尺男兒,錚錚鐵骨,因為一個女人,三番兩次的下跪,對於一個軍人來說,這是恥辱。
林昊跟隨李銘嘯征戰涼夏國,對李銘嘯更是萬分敬佩,生死關頭,也不由得為李銘嘯求情,“還請皇上念在李將軍立下的功勞的份上,饒了他這一次吧。”
一直麵露悲色的高冷也在這個時候表了態,“她已經不具有半點威脅,皇上不應為了一個女人,而損失一名大將。”
蕭墨初墨玉般的眸子一沉,最後看向了白雲汐,順手將手中的刀也扔給了白雲汐,“是殺是留,由你做主。”
他退回在桌旁,喝了一口悶酒。
白雲汐拿著大刀的手一緊,她緩緩轉過身,對上白紫雲那驚悚的雙眸,冷冰冰的問道:“你可還記得我是誰?”
白紫雲一臉害怕的看著她,躲在李銘嘯身後,隻探出了一個小腦袋。
李銘嘯再次哀求道:“娘娘,求娘娘網開一麵。”
“你可還記得我是誰?”她再次加重了語氣問道。
白紫雲支支吾吾的好一會,指著白雲汐怯怯的說著,“你,你好醜。”
李銘嘯臉色巨變,叱喝了一聲,“雲兒,不得無禮!”
“嗚嗚……”白紫雲頓時就像一個小孩似的哭了起來。
李銘嘯是一個男人,一個善於舞刀弄槍,上陣殺敵的男人,看到女人哭頓時就亂了手腳。
白雲汐卻突然用手中的大刀挑起了白紫雲的下頜,再次問道:“你當真什麽都不記得了?”
白紫雲瞪著那無辜的大眼睛,柳眉杏眼,嘟著櫻桃似的小嘴對上白雲汐的視線,對白雲汐所言,一無所知。
白雲汐眼一閉,一睜,大刀已指向了李銘嘯。
“她明明死在我的手裏,是你救了她?沒想到李將軍還有這等能耐,能讓已死之人,起死回生。”
李銘嘯坦白道:“娘娘言重了,微臣不過一名普通凡人,那日娘娘雖然刺中了她的要害,可微臣趕來的及時,及時止了血,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才讓她醒來。許是微臣的真心感動了上天,蒼天憐憫,將她還給了我。”
“李將軍,這一切,難道不是端木磊的陰謀?”白雲汐將手中的大刀插進了林昊腰間的刀鞘裏,對於李銘嘯的隱瞞,很是失望。
李銘嘯臉色巨變,“娘娘怎麽知道?”
蕭墨初也坐不住了,不由得變了臉,端木磊,又是端木磊。
“你究竟要怎樣,才肯停歇?端木磊!”幾乎是從牙齒縫裏蹦出來的話,來自心底深處最深的恨。他的一味退讓,不過隻會讓端木磊更加肆意妄為。
從此刻起,他堅定了決心,他和端木磊之間,必須要有一個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