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門外,陽光燦爛。
白雲汐下意識的伸出手擋在了眼前,刺眼的光芒讓她睜不開眼。
前世她也是在這個時候,在正陽門外,被架在高台之上,被大火焚燒,大火的溫度就像此刻的太陽,灼熱,滾燙,刺得她的皮膚生生的疼。
白雲汐突然很難過,忍不住淚如雨下。她不想哭,可前世的點點滴滴一一從眼前浮現,她控製不住,控製不住此刻的情緒,更控製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
白雲汐雙腳猶如被灌了鉛似的,舉步難行。
她的孩子,她的一切。
如今一個假冒的她正躺在這裏,這一切的一切,和前世如出一轍。
“我真的改變了命運嗎?”白雲汐不禁在心中反問道:“還是命運徹底改變了我?”
“我是誰?我是白雲汐?不,我不是,那我是誰?”她目光渙散,自言自語,一會哭一會笑。
蕭墨初也注意到了白雲汐的異常,他倒回了幾步,走到白雲汐身側,冷冽的目光從白雲汐身上掃過,本想質問,可看到白雲汐被淚濕的臉龐,突然有些不忍。
“你怎麽了?”他問,語氣生硬。
白雲汐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哭著哭著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蕭墨初更是愣住了,“你哪裏不舒服?朕叫禦醫來?”
白雲汐緊緊按著胸口位置,“我的心,好疼,好疼!”她麵露痛苦之色,哽咽了好一會,才說出這句話來。
“心疼?”蕭墨初驚訝,他的目光移到了不遠處停放的屍體,墨玉般的眸子一緊,他的心又何嚐不是如此?可眼前的女子是因為汐兒的死所以心疼嗎?為什麽?他清楚的記得這個女人在端木府的時候,一口咬定她就是白雲汐,為何現在突然變了掛?
白雲汐淚如雨下,抽泣了好一會,最後突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好在蕭墨初手疾眼快,及時接住了她。
高冷見狀,連忙走了過來,“皇上!”他本想將地上的白雲汐抱起,可看蕭墨初的意思,似乎並不想讓他插手。高冷隻好在一側守著。
隻見蕭墨初將白雲汐打橫抱起,徑直走向他的寢宮。
高冷一路尾隨,蕭墨初抱著白雲汐走遍半個皇宮,所有路過遇見的宮女太監以及侍衛紛紛跪了下去,然而他們的目光依然看到了蕭墨初懷中的那個女人,秋眸緊閉,可那張臉,卻是慘不忍睹。
讓他們不明白的是,為何一個麵相如此醜陋的女人竟會讓他們高高在上的皇上親自抱在懷中,還從正陽門抱到了承德殿。
要知道他們的皇後娘娘在世的時候,也有單獨的鳳棲宮,端妃娘娘也是如此,然而一個從未出現過的女人,卻能得到如此寵愛,不禁暗暗猜測這個女人是什麽來頭。竟然能讓他們的皇上這般,這般……
高開瞪了一眼身旁的宮女,這宮女差點被下丟了魂,連忙垂下頭,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蕭墨初將李銘招來為白雲汐診治,蕭墨初問,“她怎麽了?”
李銘舒了一口氣,“這位姑娘……”
“從此刻起,她是滄水國的貴妃雲朵。”蕭墨初冷不丁的冒出這句話來,霸氣的臉上隻有四個字,‘毋庸置疑!’
李銘一聽,錯愕之餘更是驚嚇,畢恭畢敬的低頭認錯,“微臣失言,還望皇上勿怪!”
蕭墨初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下去。”
李銘這才鬆了一口氣,“貴妃娘娘不久前似乎有中毒跡象,雖然服用了解藥,但毒素並未完全排除,又加上過度勞累,急火攻心,才導致昏迷,理應靜養些時日,好好調養一番,便無大礙!”
蕭墨初長須了一口氣,不知為何,看到眼前這個女子暈倒的時候,他的心差點就從身體裏崩了出來。
他右手撫摸著胸口位置,暗暗說道:“為什麽?為什麽我會這麽害怕?這麽擔心你的安危?”
李銘也看直了眼,躺在龍榻上的那個女人容貌頗有些不忍直視……卻十分討得蕭墨初的歡心。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蕭墨初一擺手,“該怎麽做你不用朕教你吧?定要醫治好雲貴妃!”
“是!”李銘嘯領旨,畢恭畢敬。
高冷見白雲汐沒有大礙,這才走上前,大著膽子問道:“皇上,那皇後娘娘……”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無法繼續說下去。
蕭墨初看了一眼床上雙眸緊閉的白雲汐,然後又隨高冷去了正陽門。
正陽門,正午時分,太陽最烈的時候,蕭墨初每向前一步,步子就越是沉重了幾分。
他是一國之君,是滄水國的王,可在此時,他隻是一個失去愛人的普通男人。他也會害怕,也會心痛。
當蕭墨初看到楠木館裏那抹纖瘦的身影時,他的心幾乎在刹那間停住了跳動。
瞪大的雙眸,微張的薄唇,不願相信的眼神,他一步一步,緩緩挪步到棺木旁。
棺木沒有蓋子,那抹白色的身影安安靜靜的躺在裏麵,她的脖子上有刀劃過的痕跡,致命一刀,見血封喉。
一滴晶瑩瞬間奪眶而出,蕭墨初毫無防備,心在刹那間被尖銳的大刀一刀又一刀的刺痛著。
“汐兒……”他哽咽了一聲,聲音十分嘶啞。
他伸出纖長如玉的十指撫摸著棺木裏那張熟悉的容顏。這才是他的汐兒,他日思夜想,魂牽夢繞之人。
他的汐兒,怎麽會……怎麽會……
蕭墨初像是被人抽走了三魂六魄,恍然間,隻剩下一個沒有思想的軀殼。
他放大的瞳孔,木訥的盯著近在咫尺的玉顏,明明這麽近,卻又那麽遠。
出征以前,他因為白雲汐沒告訴他護心丹一事,很是生氣,甚至有意疏遠。可他並非真的要遠離她,他隻是需要一點時間,需要時間療傷,需要時間接受他父皇已去的事實。
如今,無論他多麽後悔,都喚不回眼前的人兒。他恨他自己,懊惱,自責,後悔,一時之間,所有的情緒湧上心頭,將蕭墨初吞噬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蕭墨初仰天一聲大吼,“汐兒!”
一時之間,侍衛宮女,以及高冷都跪在了地上。
月開剛好路過正陽門,看到一襲明黃色龍袍的蕭墨初,好奇的走了過去,更準確來說,他是被蕭墨初那一聲‘汐兒’給吸引了過去。
當月開走到距離蕭墨初五米遠的地方,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放大的棺材,棺材是上等的楠木,棺材很大,裝飾奢華,就連高冷也跪在了地上。
月開的心咯噔一下,沉入了深海之中。
他不信,不信他守護的那個女人就這麽沒了,他完全忘記了身份,直接跑了上去,當他看到棺木躺著的那張熟悉的玉顏時,雙手無力下垂,雙腿更是一軟,最後無力的跪在地上。
月開徹底懵了,他瞪大了幽深的眸子,不停呢喃道:“不會的,不會的,娘娘不會死,娘娘不會死!”
他突然站起身,瘋了似的一路飛奔而去。
高冷本想叫住他,要知道月開此時犯了無視皇權之罪,可他一想到月開對白雲汐是如何的忠心耿耿,而白雲汐對他又是如何的推心置腹。高冷心頭一軟,隻剩下不無盡的自責與悲傷。
白雲汐的死很快傳遍了整個皇宮,迅速波及整個滄水城,最後人盡皆知。
百姓們敬畏蕭墨初,也對白雲汐是讚賞有加,要知道蕭墨初能順利登上皇位,白雲汐功不可沒。白雲汐的假死,一時之間鬧得滿城風雲。
當白雲汐醒來的時候,已是夜幕時分,宮女小魚上前點了一盞燈,白雲汐從床上坐起身。
她環望了一圈,這是承德殿,是墨的房間。
小魚一臉驚喜,“娘娘,你終於醒了。”
“娘娘?”白雲汐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蕭墨初已經封她為貴妃。
她翻身而起,下了床,問,“皇上呢?”
小魚柳眉一低,“皇上,皇上在處理皇後娘娘的後事。”
白雲汐‘哦’了一聲,雖然她不知道那個找來一具假屍蒙騙所有人她已死的人是誰,不過這個人敢這麽做,自然不能小覷。
“娘娘,你餓嗎?你想吃什麽?奴婢讓人呈上來。”小魚笑嘻嘻的問道,活潑可愛。
白雲汐此刻毫無食欲,“皇上在哪?”她隻想見見那個假的自己,究竟到了什麽地步,竟然能以假亂真,讓所有人都相信她已死。甚至連蕭墨初也信了。
“回娘娘,皇上此刻正在鳳棲宮。”
“我們去鳳棲宮。”白雲汐說走就走,小魚連忙將她攔住,“娘娘,娘娘!”
“怎麽了?”
小魚的目光在白雲汐身上上下遊走了一番,最後才小聲說道:“娘娘,你的衣服,衣服……娘娘現在已經是貴妃了,這樣出去,隻怕會有失身份。”
小魚好心勸道,白雲汐垂下目光掃了一下她一身皺巴巴的暗紅色布衣,小魚說得很對,不管她現在容顏如何醜陋,她是貴妃,是滄水國的貴妃,自然不能落人笑話。
“小魚,為本宮洗漱更衣!”
小魚一聽,喜道:“是!”
小魚早就派人準備好了熱水,隻等白雲汐醒來,便可以沐浴更衣。
溫熱的水打開了身上所有的毛孔,白雲汐已經很久沒有舒舒服服的洗過澡了,她貪戀著此刻的泡澡,但想著還有重要的事情沒有做,隻能依依不舍的起身穿衣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