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不安小七
日上三竿,午時初刻。
開山關城門前管道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來來往往的人群,摩肩擦踵,人群相擁著在官道上來來往往,有的人進城,有的人出城。雖然方向不同,可目的都是相同的。
忙碌的人民,莫不是都為了生存?
天空是瓦藍的,太陽是明亮而熾熱的,然而偶爾緩慢飄過的雲層卻是雪白的,這個邊陲本是荒涼的城鎮已經從一天的繁華中蘇醒過來,千家萬戶,就像是一幅濃墨重彩畫卷上,鮮艷而活潑的顏色與人物,將生命的朝氣蓬勃映照在天地間的畫卷中。
開山關的城門四場大開,兩個軍裝挺拔的城衛兵,正依偎在城門兩側打著盹兒,開山關作為連通大荒草原與中州的關門狹隘,來往的除了城中原本的居民,就是兩地通商的商人。這些人長年累月來往此地,早就跟守城的軍士極為熟稔,而每月的份子錢也是一分不少的交上。
這正是兩位守城如此慵懶,無所事事的緣故。
然而,此刻他們雖然看似漫不經心,實際上卻小心翼翼,兩雙昏睡不醒的眼睛,時不時的往城門前不遠的茶樓眺望,因為原本對它們來說普通而平凡的茶鋪,此刻卻變得陌生起來。
以前茶鋪中也是高朋滿足,可是那些來往的商人,在喝完茶水之後,便會迅速重新上路。而今天的情況卻格外不同,茶鋪中非但多了許多陌生的面孔,而且那些陌生人,一直坐在茶鋪中,喝完一壺茶水以後,依舊不走!
小七便是這兩個守門軍士的一個,如果他記得不錯的話,茶鋪中那些陌生的面孔在天沒亮的時候就等在這兒離,到現在為止,他們起碼喝了八壺茶水,然而卻沒有一個人離開座位,甚至都未曾去上廁所。小七知道,能夠有如此耐性的人,絕對不是商人。
然而,更讓他心中不安的,卻是在茶鋪前的那一輛馬車,也不知從哪裡來的一輛馬車,早晨他打開城門的時候,灰色的天空下,忽然從濃霧中冒出這麼一輛馬車,停在了茶棚前面。
那是一輛華麗而壯觀的馬車。
這兩馬車由兩匹汗血寶馬拉著,連馬背上的馬具也極盡奢華,金鞍銀飾,珍珠絲絛隨處可見,後面的馬車樣式古樸,做工精細,四個飛檐各掛一個燈籠,此時是白天雖然沒有點火,可是那燈籠罩的材質已經讓小七吃驚不已。
那種乳白而透明的燈籠罩,分明是千年冰蠶絲所制,一兩就需要數十金,這麼大一個燈籠,那得需要多少錢?小七在開山關已經當差十年之久,南來北往的人見多了,也有一定的眼界,然而這樣奢華的馬車,他卻是第一次見到!
本來今天值班,還是如同往日一般收個城門而已,然而因為這一輛華麗到頂點的馬車,不得不讓他輕鬆愉快的心情緊張起來,心中忍不住暗自祈禱千萬不要出事。
可是,他知道這都是妄想,這樣的馬車,裡面的人物又是何等的尊貴?這樣的人物,又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邊荒城鎮,覺不可能是閑著無聊。
他預計到今天可能有大事發生。
想到這裡,緊握著長槍的手心,便忍不住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已經發現在茶館中久久不曾離去的那些陌生面孔,每一個人後背都背著一個長條布包,那種大小的尺寸長度,更一把長刀一模一樣。
這都是江湖中人!
如果,他們發生了糾紛,他作為一個小小的軍士,絕不能抵擋。想來這些人也不會為難他一個無名小卒。可是最擔心便是,這些江湖人物的爭鬥,會殃及池魚啊!
小七低低的嘆了一聲。
站在小七對面的軍士,名叫二壯,雖然頭腦簡單,可是耳朵的卻很好。小七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竟被他聽了個一清二楚。
這個獃頭獃腦的大兵,便忍不住走了過來,問道:「七哥,怎麼唉聲嘆氣的?今天輪到咱哥倆守城,這可是最輕鬆的差事!」
小七無奈的撇了撇嘴,往茶棚方向示意一下。二壯領會的往那邊望去,怔怔的看了片刻,便收回目光,疑惑的望著小七,說道:「七哥,咋地啦?那邊也沒什麼特殊啊,連個大姑娘都木有!」
小七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氣急敗壞的跳了起來,在二壯的抬頭狠狠彈了一下,罵道:「大姑娘,大姑娘,你就知道大姑娘!這不明你腦袋瓜子中成天都想些什麼!」
二壯被他彈得生疼,卻沒有還手,委屈的抱怨道:「七哥,咱都當兵十年了,現在都是二十好幾的人了,可連個媳婦都木有,家裡的老母可是催促的緊!」
小七頓時愣在哪裡,二壯這話說的在理,他小七十五歲入伍,本想建功立業,掙個不世英明,哪裡想到這一晃就是十年,他卻只混到了一個小隊長的位置,然而歲數卻是二十五了。
這個年齡若放在現在,那自然是一個無關輕重的年級,可是在古玄大陸,男婚女嫁一般都在十八歲左右,過了二十歲未曾嫁娶的男女便被打上不孝的標籤了!
一時間,小七竟然多愁善感起來,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抬頭卻迎上二壯好奇的眼神。雖然現在的情況並不明朗,他心中隱隱的不安,那也是他的直覺而已,但是對於自己軍營中的好兄弟,不忍心瞞他,便抬手往茶棚前的馬車指了指。
拉低聲音說道:「你什麼時候見過如此華麗的那車?」
二壯木訥的搖了搖頭,說道:「不曾見過,真想看看是何人的座駕,可比我們將軍的華麗多了!」在他的腦海,將軍那一輛馬車便是極為豪華的,此刻跟茶棚前馬車一比,可真是大巫見小巫,不可同日而語,只是他依舊不明白,這樣一座華麗的馬車,跟小七哥的嘆息又有什麼關係?
小七一聽他的話,頓時氣急,差點又要跳起來彈他額頭一下。然而在他抬手的瞬間,二壯卻匆忙抬手護在額頭,一雙眼睛謹慎的釘在小七身上,腳下做好隨時倒退的準備。
尷尬的笑了笑,小七默默收回抬起的手臂,說道:「馬車不奇怪,奇怪的是,自從這輛馬車來了之後,便沒有人從裡面出來,而馬車四周的那四個人,也未曾離開馬車半步,反而是茶館中,來了許多陌生的面孔。」
二壯睜大眼睛,望著茶館的方向,卻看不出小七所說的這些,和他的嘆息有什麼關係。
小七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跟二壯分析這些情況,如同對牛彈琴一般,根本就不在一個頻道上,怎麼能指望二壯那簡單的頭腦從這些表面的現象下聯想到即將要發生的事情?
於是,他索性閉嘴不談。
二壯有接連追問的幾句,得來的是小七沉默不語。所問無果后,他便惺惺的回到自己的崗位上,依靠在城牆上,懷抱長槍,閉目假寢起來。
小七嘆息著搖了搖頭,有望茶棚方向看了一眼。順帶著往管道盡頭處的山坡上看了一眼,哪裡長草粗黃與翠綠交雜,隨著山風換換蕩漾,不知怎的,他緊張的心情愈加沉重起來。
唯一讓小七慶幸的是,這些人只是在城門外而已,沒有進城。這是萬幸中的不幸,他真的不知道,如果這些江湖人要進城的話,他與二壯到底是放還是不放?這必將是一個無法選擇的難題!
放他們進去,一旦這些人在城裡鬧事,他小七絕對脫不了乾洗,不放,那後果也是不堪設想!
他小七和二壯兩人,可不是這群江湖人物的對手!
就算有,也不敢,鬼才知道,有如此豪華座駕的人物,是何等的權勢滔天!
開山關的城門依舊打開著,茶樓里依舊人來人往。布置清雅的茶樓中,窗戶都很寬大,從窗內看出去,滿城秋色,俱在眼前。
現在有兩個人正坐在窗前眺望。
一個削瘦如柴、瘦臉嶙峋的黑衣人,俊秀的臉龐,銳利的雙眼,一副鷹鉤一般的鼻子,格外引人矚目。那一身黑衣裁剪考究,看起來很有威嚴,左右提著一把銀光閃閃的長劍,劍鞘上裝飾華麗,顯然價值不菲。
另外一個是妙齡女子,紅撲撲的臉蛋上掛著笑意,大紅色刺繡連衣裙,隨窗口吹進的風飛揚,活像一朵紅艷艷的玫瑰。烏黑的秀髮飄逸,輕攏慢拈的雲鬢里插著紅珊瑚頭花,膚如凝脂的手上戴著一個狼頭戒指,雙腿筆直修長,腳上穿的是花紋薄底錦鞋,站在窗前,悄然孤立。
連個人的眼睛,都盯著窗外,而窗外便是孤桐藏神的山坡。
山坡上林風蕩漾,那些長草想水浪一般,一波一波的蕩漾,兩個人都看見陽光下長草的波浪,本來平常很鎮定的人,臉上竟然變了顏色。
「小風,你知不知道那邊是什麼地方?」紅衣女子問黑衣人。
黑衣人的一雙銳眼,鉤子般盯著那山峰、樹林和長草,沉吟著道:「哪裡就是從大荒草原密林到開山關必經的山坡,如果不走官道,便必需要翻過那座山坡,才能來到開山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