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兵分兩路
吳明看的很仔細,每一個黑衣人的傷口,都細緻的翻看了一遍,每一個細節都不曾放過,就連地上濺出鮮血都細緻的看了一遍,然後站起來。就走到席游的身邊,而且還把席游剛剛扔掉的雪白絲巾撿了起來,拿在手中,看著上面點點血跡,沉默不語。
他沒有用正眼去看席游,可是他知道席游的臉色已經變了。
席游也知道自己沒有攔住孤桐和斷腸,此行算是失敗的,更為過分的是,自己所帶過來的十個手下,都被斷腸刺殺,只剩下自己和擅長追蹤的靈媒,這種情況在狼神閣的門規中,可是極為嚴重的。
所以他在心中惴惴不安的時候,然後他就發現吳明已經到了他面前,又翻身上馬,高高地騎在馬上,用一雙冷漠如刀般的銳眼瞪著他。
席游低著頭,好像沒有看見。
他正握著自己的劍,倒貼在背後,右手握著劍鞘,上下輕輕摸索著,每一次摸索,他臉上尷尬的神情便越來越淡,直到原本蒼白切尷尬的神色,慢慢的消失不見。
臉上的尷尬不見了,在孤桐一劍之下受傷后蒼白的臉色也不見了,但是他撫摸背後劍鞘,像撫摸著情人的素手藕臂一般,緩慢而溫柔。他雖然很慢,很輕,臉上的神色也歸於平淡,可是卻沒停。
吳明一直瞪著他,忽然冷聲問道:「你都做了些什麼?」
「做了我應該做的,」席游悶聲說道,「雖然我失敗了,但是我已經儘力了。」
「可是,人依舊跑了!」吳明怒聲道。
「那是因為你們來的太慢了,」席游倔強的抬起頭,迎上吳明銳利如同他背後那兩把短刀鋒口的眼光,毫不退縮的說道:「首先我的人已經放出了狼煙炮花,此外我們更是儘力拖延了敵人的時間……」
他嘆了口氣,帶著一絲傷感,輕輕說道:「就為了拖延他們的時間,等你們到來。我的九個忠心耿耿的手下,為此付出了性命,此刻他們變成冰冷的屍體,躺在你我的面前,然而你卻問我做了什麼?」
「不錯,你確實做了,可是效果呢?」吳明冷冷的問席游,身影冰冷似刀,帶著濃烈的森然。
席游抬頭看了吳明一眼,在對方銳利的眼神下,卻弱弱的低下頭,他在狼神閣八狼中,排名在藏狼吳明之下,論修為武力,也不及吳明高超,所以自然而然的,在這個神秘的同門面前,他總是占不到上風,無論在何時,無論在何地。
此時,他被對方一個冷峻的眼神,便迫退下陣來,心中雖感覺窩囊,卻無可作為,只能悶聲回復道:「結果就在眼前,如果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你可以告訴問我!」
「你知道我想要的結果的……!」吳明說道
「我知道,」席游低聲說道,「我當然知道。」
吳明看著他,就好像看著個怪物一樣,更像看著一個傻子一般,眼中流出奇怪的表情,說道:「你明知道我想要的結果,可是你卻用你的行動告訴我,你並未朝我想要的結果方向努力!」
「是的,我知道,可是……。」席游頓了一頓,用一種恨恨的眼神盯著吳明,大聲的說道,「孤桐身上有傷,而斷腸那小子也經過長途跋涉,疲憊不堪,這本是我的機會,也是我們的機會,所以……」
他激動起來,像是一個在對兄長抱怨的孩子一般,有些委屈,更有要證明自己能力卻胎死腹中的鬱悶,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到「所以」兩個字的時候,強壯的胸脯,猛烈的鼓動去來,看上去激動不已。
這種情形,落在靈媒的眼中,甚至感到詫異無比,他感覺此刻席游都有些失態了,他從未見到這個一向冷酷平淡的風狼席游,竟然變得如此激動,如此委屈,如此的不平靜。
就像一直壓抑自己情感的孩子,突然在某一日爆發開來,讓情緒失控。
但是隨著席游越來越激動的神情,吳明忽然又笑了,打斷了席游的話,淡淡說道:「我也知道你也想儘快抓出殺害八弟的兇手,」吳明收斂笑容,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可是,你明知道你這小隊並不是敵人的對手。」
他這一口氣,嘆的很重,似乎將心中不舒心的東西,都在這一口氣中吐出來。說完,他的眼光轉上站在一邊的靈媒,如釋重負的說道:「雖然敵人逃走了,幸虧最重要的人沒有出事。」
他的眼光看似望向靈媒,實際上雙眼的焦點,卻是落在靈媒肩頭的那隻鷹鳩上。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話中的意思,因為在這種情況下,最重要的人非靈媒莫屬,因為他是最擅循跡追蹤的高手。
只要有靈媒在,只要有那隻鷹鳩在,就算孤桐逃到任何一個角落旮旯,他們都有信心能把他找到。
所以,看到依舊安全,靜立一邊的靈媒和他肩頭舒展羽毛的鷹鳩,他心情便是一松,忍不住對著靈媒,展顏一笑。這一笑很輕很淡,像林中的風一般,悄然無聲,卻帶著和熙的魅力。
靈媒沒有笑,因為他看見一件怪事。
他看見席游被吳明打斷話后,並沒有更加氣憤,反而伸手,從坐在馬背吳明手中,抽過那塊染血的絲巾,細緻的展開,整整齊齊的疊成一個小方塊,然後自然而然的收回懷中,做完后,沉默不語。
吳明的嘆息也很快就停頓,因為他也看見了這件事,更對席游的舉動感到莫名其妙。
看見這種事之後,能夠明白的人並不多。能夠理解席游所做所為的緣由的人,也不多,他剛才明明像丟草芥一遍,將那一塊染血的絲巾,丟在地上,此刻竟然又從吳明的手中抽過,還細緻的摺疊起來,收入懷中,這前後迥然有異的差異,確是令人摸不到頭腦。
吳明忽然回頭對跟在身後那匹駿馬上的魯鎮問道:「老六,你明白老五這是什麼意思了嗎?」
魯鎮憨然揉了揉腦袋,悶聲說道:「三哥,你這是故意難為我啊?你都看不住來,就我這腦袋,如何明白五哥在想什麼?三個莫要笑話我了。」
吳明被他憨厚的模樣,弄的啞然失笑,忍不住伸手輕拍額頭,說道:「我也被老五弄糊塗,竟然問你這些問題。」說話,眼光一轉,回到席游身上,說道:「老五,行了你也不要做這些神叨叨的事情了,快收拾一下同門的屍身,抓緊派出靈媒繼續追蹤敵人吧。」
說完,他眼光望著林中羊腸小道的盡頭,哪裡就是天下有名的開山關,肅聲道:「如果,讓離歌樓的那兩個小子逃過了開山關,那我們便無能為力!」
「好像是的。」席游整整的說道。
話音一落,林中的黑衣人便悉悉索索嗎,忙碌起來。
此刻,北方火紅的太陽把利劍似的光芒收住了,瀉下柔柔的光,給疏林中每一顆樹上都鍍上一層華麗的金黃,每一棵樹枝上都跳躍著紅潤潤的光,更有一些粗黃的殘葉和嫩綠的新芽,在夕陽的光彩下,隨著縷縷清風,波光粼粼,像是一枚枚雀躍著的音符,又像是水裡撒了一大把閃亮亮的碎金子,甭提那場面多美了!
但是,天色慢慢的暗了。林中的光線也一點一點暗了下來,最優一縷夕陽的光線,透過疏林中枝椏間的縫隙,落在健馬上吳明的臉上,在這最後一縷光芒下,吳明慢慢皺起了眉頭,眼中愈加凝重。
天色變暗,適合逃跑和躲避,對它們追蹤來說,難度更大。
借著夕陽的最後一縷亮堂堂的光線,吳明望著開山關的方向,喃喃的說道:「師兄,你可有十全的把握?」
他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說給某人聽,可他身邊的人都在忙各自的事情,誰也沒有聽到這猶如低嘆一般的輕語。
席游沒有聽到,魯鎮沒有聽到,就連那些黑衣人也沒有聽到。
當,夕陽像一個活過千年萬年的老人一般姍姍而行,漸漸地靠近高山的時候。當它將耀眼的光慢慢地收斂起來,只射出柔和的夕陽光芒的時候,知道最後一絲彩色的光芒也收斂的時候。
斷腸和孤桐正翻落一個小土丘,停在一處濃密樹林的開闊之地。
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
孤桐是因為想到了什麼,所以停下了腳步。緊跟在他身後的斷腸,卻是因為見師兄突然停下腳步,所以才停下腳步。孤桐的這一止步,突兀而突然,以至於埋頭前進的斷腸差點撞到他的背上。
孤桐,站在密林中較為空曠的地方,抬頭看著越來墨藍的蒼穹,隨著天色變暗,天空也變得愈來愈暗,孤桐說道:「我突然想到一個事情。」說完了這句話,他就做出件任何人都想不到他會做出來的事。
他忽然走到一個大樹邊上,將手中的竹韻劍收進須彌銅戒中,一蹦一跳,三下五除二,爬上大樹頂上,最後借著一處枝椏,輕輕一躍,站到濃郁的樹冠處,這是一顆千年的柳樹,在春天中已經枝繁葉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