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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以身殉道

  丑時,山陽南郊。 

  一個時辰的縱馬賓士,羽林右騎所部抵達山陽。 

  有朝廷的詔命,馬越一路暢通無阻,深夜時分人困馬乏,馬越便傳令眾人隱匿林間,休息半個時辰養精蓄銳。 

  自有哨騎灑出放哨,眾騎藏在深林之中也不必擔心被山民發現。 

  「啪啪」兩聲,楊豐打量了火石,就著樹葉吹出火苗,點燃篝火。 

  蹇碩從懷中掏出一份界圖,為山陽縣圖獻於馬越說道:「馬右監,此為山陽地圖,據密報馬元義就在藏在縣城東郊里中,是否先派人將亭長招來仔細盤問?」 

  馬越擺了擺手說道:「不妥,太平道既已經滲入雒陽,馬元義敢呆在山陽必定有所依仗,你我不通情況貿然喚來亭長恐怕打草驚蛇。」 

  關羽楊豐二人站在馬越身後,在馬越身邊坐著的除了中黃門冗從蹇碩之外,還有一個羽林軍候,名叫朱靈。 

  馬越知道這個人,但也僅限於知道他的名字聽著耳熟,卻不知他在將來會做出什麼事情,不過至少是個名人,能力應該不會差。 

  馬越將地圖鋪開在地上,說道:「諸位,山陽縣城東郊有四個里,馬元義一定就藏在這四個里中間,因此某欲分兵圖之,朱軍候與諸位羽林所熟,便領一部自西向東盤查,在下則領一部自東向西盤查,務必行動迅速將馬元義抓捕。」 

  朱靈拱手說道:「右監,在下斗膽說句不妥,儘管深夜裡門緊閉,但據右監所說太平道所圖甚大,極有可能已經收到了羽林騎行動的消息,姑且不論賊首是否已經不在山陽,即便還在,四里中道路曲折多田間小路,不如在下先領一百羽林命四里里監將里門封閉,右監待羽林們休息完畢再率人逐個搜查,右監您看可否?」 

  馬越心道:這樣你去了不也一樣的打草驚蛇,不過都是一個意思,這是朱靈第一次請命,便應了他又如何? 

  便開口說道:「也好,那便有勞朱軍候了。」馬越一邊給身後駿馬的馬腿做著按摩,一邊說道:「本監待眾人休息好了隨後就到。」 

  「朱靈遵命!」 

  朱靈雙手抱拳,隨後便點起百人自官道上絕塵而去。 

  涼人愛馬,馬匹就是他們的第二生命,馬越這一套為駿馬按摩關節的手法還是跟閻行學來的。其實後世很多人覺得騎兵很容易組織起來是不對的。 

  養一匹要花費的金錢、精力,足矣抵得上養十個奴僕。 

  想要馬跑的開,只吃草是萬萬不行的,還需要輔以豆類,才能保證馬匹的營養吸收,也就更容易增強馬匹的體力與耐力,何況馬匹不是人,儘管通人性卻難認主。這個時代又沒有雙馬鐙與高橋鞍,戰場上騎兵的性命完全繫於坐騎之手,想要與自己的馬匹有良好的感情,只是整天騎著遛彎兒是遠遠不夠的。 

  馬累了作為主人你要給他按摩,否則關節會跑壞,好好的一匹馬就這麼毀了太過可惜是沒有人願意看到的。每天都要按時給馬準備吃食,有時馬匹鬧了小情緒不願吃飯主人還要去哄著讓馬吃,夜裡馬越要睡覺了還要再去馬廄轉一圈,給自己的馬準備一點夜宵,陪它說說話。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需要培養,人與馬之間的感情也是如此。 

  給馬揉著腳踝,馬越突然想起閻行,那個生在西涼長在雪域之中高原之上的年輕人,在梁府時馬越晚上喂馬總會遇見閻行躺在馬廄的稻草里枕著手臂與駿馬聊天,總會聊到自己睡著,以至於後來馬越專門讓僕人在閻行的馬廄里準備了一床被褥。 

  所謂愛馬,當如閻行一般,對待駿馬如珍愛的妻子一般。 

  馬越一邊給駿馬按摩,一邊在腦袋裡輕輕旋轉著蹇碩經過自己身旁時說過的話。 

  蹇碩說:馬右監要小心曹孟德,此人最為自私。 

  朱靈走後半個時辰,馬越見眾人都已休整完畢,駿馬也都恢復了精神模樣,馬越招呼眾人上馬,揚鞭喝道:「諸位隨我出發!」 

  …… 

  儘管部下建議馬元義與漢軍開戰,但馬元義清楚的知道,此時黃巾道萬萬不能與漢庭有任何衝突。 

  他是最早跟隨張角的那一小撥人,如他馬元義,如張寶,張梁兄弟,張曼城等人,都是張角在巨鹿郡時便終日廝混的好友。他們知根知底,張角對他們的能力與品性也更放心。馬元義參加黃巾道之前是郡中小吏,還讀過兩年書,只不過這些身份與過往都在他信仰太平道之後變為過往雲煙。現在他的身份只有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太平道在司隸校尉部所有活動的唯一負責人,太平道神上使!位高權重,讓他更加清楚。 

  「不能與漢軍開戰!劉石!」說著,馬元義扯下身後的地圖,捲起連著禁軍名單一併交給劉石說道:「若我出了意外,你就對司隸校尉部的一切活動全權負責!」 

  劉石一聽急忙跪下,一顆心在胸膛里跳得厲害,統領司隸校尉部! 

  他慌亂地說道:神上使!劉石和德何能教您有如此信任! 

  「傾覆漢朝,是黃天交予我等的信任!」馬元義聲色俱厲,指著眾人喝道:「大賢良師有云:平等太平!爾等不可因個人生死而擾亂全局!你們知道有多少百姓無家可歸!多少人挨餓受凍!」 

  「漢軍快要來了,爾等速速撤走,帶走所有教徒,黃天來臨時必會為最虔誠的信徒報仇!」 

  眾人還待再說什麼,卻都在馬元義的喝罵下離去,偌大的宅院,只留下馬元義一人在此等待羽林的到來,時至此刻,馬元義卻笑了。 

  「太平道?」馬元義嗤笑了一聲,只有張角那個死心眼才會將太平道當作自己的生命,十餘年如一日的隱忍,布局。 

  只為等待花開成熟的那一刻。 

  無論是張角將採藥時拾來的太平清領書拿給他看的時候,還是喜平年間在洛陽官寺假扮黃人的時候,還是他這十餘年來為張角傳教親眼看著教中信徒過萬的時候。甚至於年初他親自領著荊、揚二州的十萬信徒跋山涉水彙集到冀州鄴城的時候。 

  他馬元義,從頭到尾就不信什麼太平道,不信那些教義,不信太平經書是神授,不信黃天會降臨,不信黃天是唯一真神。 

  因為黃天,根本就不存在!太平經與張角本是存在的,現在卻合為一體了。 

  《太平經》有云:今日吞吾字,后皆能以他文教,教十十百百而相應,其為道,須臾之間,乃周流八方**之間,精神隨而行治病。 

  張角依照教義,將七部竹簡燒成灰燼和水飲下,盡數吞食了整部太平經。 

  「以身殉道的第一人。當仁不讓的就當作身為神上使卻對黃天懷疑的懲罰吧。」 

  馬元義下到地窖,靠在牆角揭開一壇塵封已久的老酒,仰著頭飲了下去。 

  黃天降臨在他眼中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幌子,但他相信張角。他相信張角在很多年前對他描繪的那個老有所依民有所食無饑寒交迫的新世界。所以他在意識到唐周被抓的時候,他的反應不是逃跑,而是放棄。 

  他放棄了除了太平道未來之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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