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中山馬販
馬越護送裴鶯兒回河東的故事暫且告一段落,現在咱們要說的是在他的家鄉發生的一件事情,這件事情不大,卻對馬氏集團的未來影響意義深遠。
正午,涼州治所隴縣,陳氏茶館。
即便是開春的正午,涼州氣溫依舊不高,但已有不小的迴轉。
馬家二爺帶著幾個小兄弟正在陳氏茶館門口搭的几案邊坐著喝茶,馬宗此時的模樣非常自在,裝束還是與以往一般,一身布衣長靴外套一件無袖皮甲,長發披散在肩頭,左手端著茶碗右手握著一根胡瓜啃得正歡兒。
胡瓜是新品種,也就是現在咱們吃的黃瓜,這是西漢時張騫出使西域引進入漢朝的,此時已經在漢朝廣為種植。
這是輝煌的時代,東起漢帝國,至貴霜帝國,途徑帕提亞,最終到達西方的盡頭大秦帝國,也就羅馬。公元二世紀世界上最強大的四個帝國連城了繁榮的絲綢之路。
而涼州,就是東漢距離西域最接近的地方,隴縣為涼州治所,更是商旅的必經之路。
長街那頭,候選帶著三個漢子快步走來。
候選一步三晃地走過來,靠近馬宗的時候伸手向懷裡一掏,拿出個鼓鼓囊囊的錢袋子遞給馬宗。
「二哥,西市這一旬的傭金。」
馬宗接過錢袋子也不著急,放在几案上不緊不慢地吃完手裡的胡瓜,這才拿起錢袋顛了顛,說道:「不少,下午我去東市打幾斛酒,天黑了讓弟兄們去村裡。超兒昨日剛獵到兩頭鹿,夜裡再殺頭羊兄弟們高興一下。」
一眾幫閑在邊上聽著都笑逐顏開,候選端起茶碗喝了兩口用袖子在嘴邊一抹說道:「二哥,有兄弟告訴我東市有個馬販子在打聽咱們,也不知是什麼意思。要不…讓倆弟兄去看一看?」
馬宗聽了大手一揮,笑道:「他找我你就讓他來找我嘛,一馬販子還能把我馬二吃了不成?」
候選聽了之後點頭走了,馬宗自嘲一笑。
自從大哥馬騰與三弟馬越相繼有了官職,馬宗的日子變得無聊起來。從前他與馬騰二人終日黏在一起,無論何事兩兄弟一起分擔,那時候馬宗也覺得日子過得輕鬆。
他和馬騰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馬騰沉靜,馬宗火爆。一直以來馬騰都是作為策劃者出現在馬宗的身旁,馬宗就是馬騰一切計劃的堅決執行者。
即便到了現在,馬宗所統領的隴縣方圓百里的遊俠兒照顧東西市集,也是當初馬騰的主意。只不過在馬騰走後,馬宗將原有的計劃擴大並且持久的執行,為馬家帶來了固定的大筆收入。
不多時,候選領著一個高壯的中年漢子步入茶館,中年漢子左側臉頰又半個手掌大的紅色胎記,在臉上分外扎眼,罩袍遮擋下馬宗一眼看到他脖頸間有一條蚯蚓般的疤痕,像是利器切割所致。
輕吐出嘴裡的一片茶葉,馬宗正了神色,說道:「某家馬宗,聽說…你在找我?」
中年男人右手撫胸說道:「蘇雙……販馬的。」馬宗看到這個叫做蘇雙的男人右手少了兩根指頭,這應該是個吃夠了苦頭的硬漢。
馬宗撓了撓腦袋,說道:「聽口音…冀州人?找我什麼事?」
蘇雙跪坐在馬宗對面,身體一動不動,一字一頓說道:「我買馬,你能幫我?」
「啪!」馬宗手掌一拍几案,朝門外喝道:「候刀子,帶他去東市湟中人那裡去,他要買馬。」
候選從門外進來,就打算帶蘇雙去東市,卻見蘇雙搖搖頭又是一字一頓的說道:「湟中人……駑馬,不要。」
也不知這叫蘇雙的是結巴還是有毛病,說話總是很費力的樣子,馬宗是急性子,天生不愛與這樣的人交流,何況他覺得湟中人養的馬匹已經不錯,其中不乏良馬這蘇雙居然還不滿足,伸手揉了揉眉心,耐著性子說道:「嫌湟中人的駿馬是駑馬?有意思,讓我想想,這邊除了湟中馬販,還有休著屠部落的馬商,甚至還有貴霜來的金毛商人,你要哪個?」
蘇雙擺手,吃力的說道:「最快的,鮮卑馬、西域馬,人說…你能幫我。」
「直娘賊!」馬宗火爆性子終於被點燃了,起身一腳踢翻了几案罵道:「汝這庸狗故意消遣馬二爺是吧?」
就在這時,門外風一般的跑來一個矮瘦青年,飛快地擋在蘇雙面前,躬身笑道:「馬二爺息怒,馬二爺息怒,蘇雙真不是故意消遣二爺,二爺請聽我詳細道來。」接著矮瘦青年扭頭猛地數落道:「不是跟你說等我過來替你說的嘛,自己跑過來找不自在!」
被這小青年一陣數落,蘇雙也不生氣,撇著嘴委屈道:「他,怒。」
馬宗皺著眉頭,整個臉都憋的通紅,強壓著火氣說道:「二爺便聽你說個四五六,若是閑來無事消遣你家二爺當心老子將你兩個打斷腿丟到彰山喂野狼!」
那矮瘦青年點頭堆笑說道:「二爺息怒,二爺息怒。」說著將几案扶起還幫馬宗拍打了一下跪坐蒲團上的浮土快速說道「二爺請坐,鄙人張世平,與蘇雙一般都是冀州中山人。蘇雙早年被馬匪砍壞了脖子,僥倖沒死只是說話吃力,二爺不要在意他說的。」
馬宗略微頷首,聽張世平這麼一說才覺得心裡舒服了點,再次跪坐在几案旁仍舊還有火氣壓在肚裡,壓制的很辛苦。
不過這張世平長得就喜慶,身長不過七尺而已,比馬越還要低上一些,冀州少有他這麼低的青年,而且身材儘管不算瘦弱卻也沒多少肉,偏偏長著一張娃娃臉,彷彿發育不良的十五六少年一般。
張世平見馬宗平息了怒氣便也正色起來,說道:「蘇雙剛才說的沒錯,我二人確實就是要買鮮卑馬甚至還要買西域馬,二爺別激動,小的絕非消遣二爺。」張世平一邊說一邊小心瞧著馬宗的表情,擔心眼前這個人形凶獸暴起傷人。
「我倆這三年在我大漢疆域東西奔走販馬,自從去年邊亂馬價便持續攀升,我二人過來時洛陽寶馬已經百金難得,今年陛下置祿驥廄丞更是讓好馬百金難得,因此前往鮮卑買馬絕對有利可圖。」
馬宗此時已經沒有怒氣了,他已經被這兩個傻傢伙給唬住了,一直呆在涼州邊地,他從未想過一匹寶馬可值百金是個什麼概念。如他這般每月收三次帳,三旬下來除了分給兄弟的自己也不過才三四千大錢的收入。若能販得一匹寶馬賣到洛陽,眨眼就是百金的收入,即便是來回一趟用一年時間都值。只不過…
「只不過…你們想法很好,確實有利可圖,但你們要買鮮卑寶馬,甚至大宛馬,汗血馬,這些寶馬你們找我沒用啊。隴縣哪裡有那種寶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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