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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皇子?

  ——舒府—— 

  自從舒如姒與琴茵離開后,這座宅子便閑置了一段時日,不過每隔一段時日,便有人將宅子徹底打掃一遍,整座宅子與琴茵走時如同昨日。 

  天色尚早,琴茵還在睡夢中,她已有身孕,床鋪上加了一層軟軟的墊子,而她側身想著,臉上還帶著一絲笑意。 

  沈風坐在她床邊,低頭凝視著茵兒,沒想到一個小生命悄悄在茵兒肚子里凝聚而成,這種感覺很奇妙,彷彿在未來鋪下一條憧憬之路。 

  平定內亂之後,心情格外輕鬆,清晨早早醒來,府中最早醒來的人一般是可嵐,然後便是沈風,他一早起來便去了茵兒的房間,內亂塵埃落定之後,心中難免有些空虛,而他的孩子便是最好的慰藉。 

  「公子——」 

  大地初明,琴茵的眼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睛,入眼便見到他坐在身邊,欣喜道:「你何時來的。」 

  沈風含笑道:「一大早睡醒便過來了,聽說你昨夜早早便睡了,差不多睡了五個時辰,是覺得疲倦嗎?」 

  琴茵含情脈脈地凝視著他,輕聲道:「草谷前輩說,懷有身孕時便會嗜睡。」 

  好像是有這個說法,或許是因腹中有了小生命,才使得精神疲倦,沈風仔細看了她一眼,忽然意識到有趣的問題,嘴角不禁勾起笑意。 

  琴茵好奇道:「你在笑什麼?」 

  「我在想,我是漢族人,而你是波斯人,以後生下來的孩子就是混血兒,不知是像你多一點,還是像我一點。」憧憬著未來的孩子,臉上一陣傻笑,之前茵兒來得太突然,身上卻掛著一大串事,一切平定之後,終於有機會享受這難得的溫馨。 

  琴茵臉上沐著羞澀,隨即想到幼時受人鄙夷,忽然緊張兮兮道:「這可如何是好?若是我們的孩子如我一般模樣,日後恐會遭人——冷眼。」都說懷孕的人在孕期會有些焦慮,這還真不假,她一下子就變得患得患失。 

  沈瘋愣了下,哈哈笑道:「像你一樣才好,一看就是貴族,我和凱瑟琳去你們國家的時候,還冒充過聖使,我們的孩子結合了你我的優秀基因,將來定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琴茵這才咯咯的笑起來,感受到久違的溫馨,輕輕依靠在他身邊,眼池微微發紅:「公子,茵兒又可伺候你在身旁,茵兒心中——好開心——」 

  沈風小心將她摟住,張了張口,有感道:「你離開家鄉來找我,甚至還為我孕育了一個小生命,讓我有了落地生根的歸屬感,相比起你以及嫿瑤她們的付出,我太貪婪了,我不知為什麼,總有無法填滿的空虛感,以前從未有過,但現在不會了——」他說的從前是前世。 

  手伸入厚厚的被褥裡面,被褥順著她的腹部滑下來,露出微微隆起的小腹,「我有孩子了。」輕輕將茵兒擁入懷中。 

  不知為何,琴茵心中感覺他變得十分模糊,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有著無法觸及的距離,只能緊緊抱住他,「公子,勿要難過。」 

  蕭索地失神片刻,深呼吸一口氣,彷彿忘記了前塵往事般,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忽然伸手撫摸她的肚子,然後將耳朵貼在她的腹部上:「都快四個月了,我聽聽裡面有什麼動靜。」 

  琴茵羞嗔道:「你聽到了什麼?」 

  疑神疑鬼聽了一會兒,忽然樂得合不攏嘴道:「我好像聽到他的心跳聲,心跳聲好快,將來一定很健康。」 

  琴茵低頭望了一下,見他耳朵貼著上腹,噗嗤嬌笑道:「你聽到的該不會是茵兒的心跳。」 

  「我再聽聽看。」沈風老臉一紅,也知道耳朵貼錯了位置,但這傢伙從來不是一個知錯能改的人,反而是屢教不改,他整個頭爬上去,將臉和耳朵貼在茵兒胸口上,煞有其事道:「真的有心跳聲,越來越快,咦,怎麼還有腳步聲——還有開門聲!」 

  「公子,快起來,草谷大夫和嫿瑤來了!」所謂的腳步聲和開門聲豈會是四月大的胎兒發出的,琴茵急急將他推開。 

  「誰——草谷師叔——」嫿瑤還不要緊,可草谷是長輩,在長輩面前施展御女術便顯得十分尷尬,幸好沈風的荒唐沒少做,氣定神閑道:「剛才茵兒有些脹氣,我幫你她按摩一下,前輩你來看看。」 

  草谷大夫頷首道:「女子在懷有身孕時情緒難免不定,如此便會呼吸不暢,不必擔心,只須多與琴姑娘說說話,讓她心情愉悅,舒心暢氣。」 

  紀嫿瑤嗔怪地睇了他一眼,坐在床沿上,輕聲道:「茵兒,你勿要擔心,師叔說你只是路途勞頓,才使得心悸不平,但只須好好調養幾日便可。」說著,端來此是早飯,「師叔說蓮藕可安神,我便加了一些蓮藕煮粥,你快吃點。」 

  琴茵與紀嫿瑤本來便沒有恩怨,只是琴茵自身敏感一些,對任何人皆會有敵意,而且嫿瑤是天府玉衡宮的弟子,道畫陷害舒如姒,琴茵自然恨屋及烏恨上玉衡宮的弟子,但此時了解當年所發生的事情后,琴茵才得知嫿瑤亦是被害之人。 

  「嫿瑤,我之前處處與你作對,我——」當年之事大白於天下,舒如姒的仇也已經報了,琴茵經歷了這一年的變故,心性已成熟了許多,且今日她已懷有身孕,更加令她懂得寬容。 

  紀嫿瑤溫婉一笑道:「不必介懷,況且你從未真正為難我,如今最要緊的是你要好好養好身體。」 

  兩人相視一笑,沈風看著兩人言歸於好,心中更是開心,笑呵呵道:「如果你們真的合不來,之前也不會一起彈奏曲子,這是幾世修來的默契,我看你們前世一定是姐妹。」 

  紀嫿瑤嗔怪地問道:「自那夜之後,南郭先生之名響徹升州,慕名而來的求曲雅士絡繹不絕,而你卻故意匿藏蹤跡,待一段時日後,只剩下幾個真心求曲的人,你透露出蹤跡,並於草廬內以千金賣曲。」 

  沈風愣道:「你怎麼知道!」 

  琴茵一臉訝然,隨即恍然地氣哼道:「難怪公子當時肯幫助我,原來早有預謀。」 

  紀嫿瑤輕笑道:「你所做之事天府事簿中皆有祥記,約有六本之多,若是將這六本事簿賣給天下說書人,想必他們定是趨之若鶩。」如今沈風可是天下風雲間炙手可熱的人物,無論煙花柳巷、勾欄瓦肆和高閣寶殿皆是議論他,若是此時流出一本關於他的生活瑣碎事簿,想必人人爭口相傳。 

  琴茵噗嗤嬌笑一聲,咯咯道:「好主意,他利用我們賣曲子,我們便賣他的事簿。」 

  沒想到嫿瑤也會開玩笑,而且是拿我來開刷——乾笑幾聲道:「行啊,你們現在聯合起來對付我,不過你們休想騙我,要是真有我的事簿,我怎麼沒有發現。」 

  紀嫿瑤今日心情甚好,晨上不施粉黛的臉端著笑靨道:「那些事簿被雪兒拿去看了,昨日夜裡,雪兒還拿了一本贈與顧小姐。」 

  居然拿我的隱私當消遣!還當見面禮!沈風頭皮一麻,急忙衝出房門,惹來房中兩位夫人的陣陣笑聲。 

  今日府中格外熱鬧,連夏才女也早早來到,亂局初定,並不代表沈風就能閑下來,如今老皇帝病危,新帝還未有人選,大臣只能都來找他商議,但沈風卻託辭不在府中,令大臣頗有怨言。 

  由得大臣著急,他可不著急,更沒有心思去理朝政,此時他只想在府中好好陪伴妻眷,打聽唐大小姐正在婉詞房中后,便去婉詞的房中。 

  「大小姐,原來你在這裡,讓我一頓好找。」還沒走入婉詞房中,便聽到一陣笑聲,推開門進去,便看見唐大小姐、夏嫣然坐在婉詞的床上,三人圍著一本事簿,鶯聲燕語。 

  見到他后,唐大小姐反應倒快,急忙將事簿合上藏在身後,然後笑嘻嘻站在邊上,一點也沒有做賊心虛的覺悟,夏嫣然也是一臉笑意地站在邊上,笑得十分詭異,連柳婉詞也不例外。 

  沈風只感覺渾身不自在,悄悄走過去,「嫣然,你們在看什麼,笑得那麼開心。」 

  夏嫣然嘴角藏著一絲竊笑,故作平靜道:「我們在看一本遊記,書上恰好寫了一處有趣的地方風俗。」 

  沈風哦了一聲,轉頭望向婉詞,婉詞臉上有了一絲容光,不再那麼營養不良,再調養一段時日便可恢復如初,「婉詞,你感覺身子還會虛弱嗎?」 

  唐大小姐嘻嘻笑道:「方才婉詞還有點虛弱,但我給她看那本遊記之後,她便生龍活虎了。」 

  真的要給唐大小姐找一個夫子了,生龍活虎是可以形容女人的嗎,沈風眼睛瞅准她的背後,突然伸手去奪。 

  唐大小姐尖叫一聲,突然一個鯉魚打挺一屁股彈到床上,咯咯笑道:「不給!不給!」 

  「不給是吧!」沈風撩起袖子,奸笑道:「那我只能用強了。」說著,脫掉靴子跳上床去抓她。 

  咯咯咯——唐晴雪嬌笑著,躲到了床角里,一隻手拿著事簿,另一隻手胡亂揮舞,再加上雙腿直蹬,這大概就是她目前所擁有的防狼術,看著拙劣,卻十分實用。饒是沈風久經沙場,腦袋上竟挨了幾下拳頭,甚至面門被踩上一腳。 

  旁邊柳婉詞、夏嫣然看得笑個不停,之前只聽聞唐家小女不好惹,如今觀此,名不虛傳,直將沈將軍打得不能還手。 

  沈風頓感顏面無存,沒想到連一個丫頭片子都打不過,當下知恥而後勇,迅速伸手抓住她的雙腿,氣哼道:「再動,動裙子就沒了」 

  唐大小姐臉唰地一下紅到底,急忙抓緊裙子,氣惱道:「你欺負我!」 

  沈風抓著她兩條纖細勻稱的雙腿,眼睛望裙內瞟去,幽暗的底處反而令人浮想聯翩,「快點把事簿給我,要不然我撓你痒痒。」 

  唐大小姐哼了一聲,乖乖交出事簿,碎碎念道:「你拿走拿走,反正我已經看完了,你今日會在府中嗎?」 

  沈風黑著臉道:「怎麼,你是巴不得我出去嗎,這三日我準備足不出戶,一來好好調養身體,二來好好*你。」 

  唐大小姐羞啐一口,哼道:「你對本小姐有意見嗎——有意見也不許說!更不許跟我娘親說!」 

  沈風聽得一臉霧水,還是夏嫣然明白事理,她眼眸眨了眨,笑著揶揄道:「出嫁之前若是夫家對女子不滿,這親便結不成,女子還須送回婆家管教,晴雪這是怕你將她送回去。」 

  被她一語言中,唐大小姐臉唰地紅成紅蘋果,就差沒找個地縫鑽進去,大嗔道:「我——才不是!」用手背捂了捂發燙的臉頰,忙掀起被褥躲進去。 

  汗,古代娶個老婆還帶升級維修的,沈風好笑一下,拍拍被子,道:「好了,快出來,嫣然跟你鬧著玩的,我問你,其他幾本事簿在誰手上?」 

  從被褥露出一張精緻的臉蛋,她畏畏縮縮道:「有兩本給了凱瑟琳,剩下的三本給了紅葉、顧碧落——還有,,,林姨——」 

  「臭丫頭,看我不收拾你!」林姨?那不是夫人嗎!沈風氣得火冒三丈,只見沖入被窩裡面與她扭成一團,被窩內很快發出一聲聲壓抑的笑聲,原本嫣然與婉詞還想勸阻,卻被殃及進去,一時間床上春色盎然。 

  鬧了好一會兒,嫣然與晴雪終是招架不住,衣衫不整地倉皇而逃,這倒符合一個規律,只要和沈風在同一個房間的女人,就沒有完整走出房間的。 

  房中只剩沈風和婉詞,猶豫少時,才道:「婉詞,有一件事要跟你說,否則對你不公平——」柳婉詞似乎感覺他要說什麼,神色黯然地嗯了一聲,「我已查明你的身世。」 

  柳婉詞嬌軀一顫,不知為何已掩面流淚,見她如此傷心,沈風於心不忍,沉默下來,她是個執拗的人,對身世有著解不開的結,因此,當她經常帶著一股傷郁。 

  一番講述后,柳婉詞終於得知自己的身世,深怕她不信,沈風又道:「當年你娘將你寄養在一戶農家,後來那戶農家貧苦難濟,便將你送到柳府——還有,你雖然看著體質柔弱,卻可在幼年耐住寒冬,在崖下也是,這多虧了你娘在你體內留下一隻瑞蟲。」 

  聞言,柳婉詞掩面垂淚,一隻臂彎將她攬住,她默默沉浸許久,才道:「我能去天府看看嗎?」 

  沈風定道:「當然可以,天府還找到了你父親葬身之處,我已令人將他們合葬一起,等你身體好了,我再帶你過去。」 

  柳婉詞柔聲道:「嗯。 

  在房中陪她直至午後,柳宗禮才趕來,父女團聚然是一番痛哭流涕,如今這番景象,沈風心中甚感寬慰,本想留在府中,卻突然傳來消息皇帝派人召見,老皇帝時日無多,這次醒來不容易,無論如何都去一趟。 

  「將軍,請留步。」 

  正要出府,便被草谷大夫叫住,沈風疑惑道:「師叔,你找我有什麼事?」 

  草谷大夫神色古怪道:「請將軍借一步說話。」 

  「——」 

  愣一下與她去了藥房,這間藥房是專門為草谷大夫準備的,藥房內放置著無數藥物,包括一些希珍,使得房中漂浮著淡淡的香味,四望一眼,笑道:「師叔,你收集了不少藥材,看來醫術大有長進。」 

  草谷大夫道:「全仗將軍當初,將我帶下山,又傳我醫術,草谷感之不盡。」 

  沈風語氣一轉道:「接下來將會是與柔然大軍的最後一戰,戰爭難免流血,這便需要一支醫護隊伍,你們準備得如何了?」 

  草谷大夫道:「請將軍放心,一切用具和藥材皆已準備完畢,徵召而來的大夫亦有千人之多。」 

  沈風點點頭道:「有勞師叔了,你找我有什麼事?」 

  草谷大夫神色一轉,語調沉重道:「將軍,昨夜當著其他人的面我不方便多言,其實將軍的身體已——呈積勞之症!」 

  沈風愣了一下,曬然道:「最近這一年的確勞碌了一點,最近一段時日我會注意調養。」 

  草谷大夫搖搖頭道:「並非如此簡單,將軍身體多次受創,再加上疲勞多度,身體已——」 

  沈風心中咯噔一下,草谷大夫不會無緣無故這麼說,難道我的身體真的出了問題,忙鎮定下來,「師叔直言無妨。」 

  草谷大夫道:「你的身體已呈虧耗之像,又因幾次失血過段,你切記不可再傷到重傷,若是調養得當,身體便不會有大礙。」 

  沈風眉頭一皺,接下來將會一場大戰,怎麼可能不再受傷,心中暗自嘀咕,看來火靈芝並不是什麼仙丹妙藥,只是讓體質達到一個極限,但極限仍舊是肉體凡胎,「這段時日還請師叔幫我調養身體,我需要儘快恢復。」 

  「我一定會盡我所能!」草谷大夫神色凜然,轉而道:「還有一事,將軍曾中了螣蟲之毒,如今師姐之女已找到,將軍應儘早與之——行夫妻之事。」 

  被一個外貌蘿莉,滿頭白髮的前輩操心房事,總覺得怪怪的,沈風臉色怪異道:「師叔不是說我身體虛弱,怎麼還能做那種事。」 

  「多慮了,你的身子只是因幾次重傷而致虧耗,並非不能人倫。」草谷大夫臉上露出淡笑,語氣如一位慈祥的長輩,但放在她那種蘿莉臉上卻顯得十分不協調,她突然收回笑,神色怪異地望著沈風:「將軍——是否有難言之隱?」 

  沈風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腦袋短暫放空:「什麼意思?」 

  草谷大夫吞吞吐吐道:「我聽聞將軍最近與幾位夫人幾乎沒有同房,是否——力所難濟?」 

  聞言,沈風一下子怒髮衝冠,臉色鐵青道:「最近是因為太忙,而我每次同房時間又太長,時間不夠用,師叔,你這些話是聽誰說的?」 

  談及如此難以啟齒之事,草谷大夫略帶窘色道:「我也忘記了。」 

  肯定是府中的丫鬟亂嚼舌根子,沈風急忙神色鄭重道:「師叔,你一向都相信我的為人,房事也是為人的一部分,你身為我的私人大夫,對我身體情況最為了解,千萬別輕信別人的謠言。」 

  「將軍教訓得是。」草谷大夫一臉窘色,出於大夫的職業操守,仍舊難以啟齒道:「另外,柳小姐是我師姐之女,而將軍曾中了螣蟲之毒——」 

  不禁她尷尬,沈風也尷尬,理解她的意思后,緊忙道:「多謝師叔,我明白了。」 

  草谷仍舊神色鄭重道:「將軍,你的身體切勿再受重創,否則將會釀成難以治癒的頑疾!」 

  「多謝師叔提醒,那我先走了。」 

  謝別一句,走出房間,便看見嫿瑤她們在拾綴穀物種子,春天將至,又是一年春暖花開季,一年之計在於春,在立春之時,各家各戶尤其看重,包括一些大戶人家,而嫿瑤她們亦是堅持自給自足,享受四季勞作與收穫之樂。 

  天空白雲挪了挪,一縷縷陽光照射下來,陽光帶著淡淡的暖意恣養大地,冬末,寒山褪去雪笠,冰河融化晶壁,萬物將迎來復甦之象。 

  眼前的家與山河,如今皆是他要守衛的。 

  心中沉重了幾分,收起心思,立即前往老皇帝暫時居住的寢宮,如今老皇帝已是病入膏肓,此次醒來恐怕是最後一次,對於這個皇城,沈風談不上恨,但更談不上敬,雖有千絲萬縷的交際,卻依舊感覺陌生。 

  來到皇帝寢宮,正碰見掩門而出的太醫,太醫見到沈風,神色疲倦地嘆息一聲,無奈地搖搖頭,俯身一拜隨即離去,寢宮站著一眾大臣,大臣神色哀默,呈現一片死寂的安靜。 

  宮裡一個太監回復一聲,便推開門進去,夜幕臨近,寢宮內只有兩盞微弱的燭火,偌大的寢宮顯得十分暗黃,更添了幾分哀傷,哪怕寢宮依舊金碧輝煌,陳具希珍。 

  緩步進入寢殿,才見昏暗處站著一位中年大叔,赫然便是天府群峰下的擺渡人,他正是嫿瑤的親生父親——李變! 

  「前輩,你——」 

  李變道:「沈風,皇上有話與你說,你暫且進去。」 

  嫿瑤父親出現在這裡,想必是皇帝的安排,點了點頭,拉開一面玉帘子走入里內,來到榻邊,只見皇帝躺在榻上發出微弱的呼吸聲,皇帝臉色十分蒼白,彷彿是行將就木。 

  「皇上——」喊了一聲后,不見皇帝醒來,又接著叫了幾聲。 

  一會兒后,皇帝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渾濁無神,還有幾分獃滯,待定了定神后,才道:「你來了。」 

  沈風低聲道:「皇上,你召見我有何事?」 

  「你看到他了嗎?」皇帝虛弱地喘了幾口氣,此時他連說話都顯得困難,「李變身具經世之才,只因朕的嫉妒之心遲遲得不到重用,以後他便是你的丞相,有他輔助你執掌朝政,你大可安心。」 

  在丞相這個位置上安排上嫿瑤的父親,這等於往沈風身邊送人,這等於穩固了沈風在朝中的控制力,而且這是皇帝的旨意,大臣們不得不接受,沈風微微訝異,如今的皇帝已經放棄了他的驕傲。 

  「多謝皇上!」沈風輕嘆一聲,這句道謝是出自真心,「嫿瑤父親能當上丞相,對我大有益處,但這不是在滿足我的權欲之心,只是眼下的朝廷再也經不起動蕩,需要儘快平定下來。」 

  老皇帝虛弱道:「此是朕虧欠李變的,亦是朕應盡之責,朕對你亦有虧欠,此便當是朕為天下蒼生最後做的事。」 

  沈風心中暗自悵然,一直以後他皆沒有爭權之心,但他當初在天下人面前承認自己是蜀人後,致力於民族統一,這等於觸犯皇帝的逆鱗,因此,皇帝落到今日如此,沈風才是最直接的原因。 

  子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之前他天真的以為,不爭權便不是在威脅皇帝,但他已深陷局中,並且要完成舒如姒的畢生志願,便無法避免與皇帝產生矛盾,正如皇帝所說,他也是身不由己。 

  顧碧落曾說過,皇帝並不是昏庸之人,之前如是,但從皇帝施行苛政,拉攏封邑王侯后,他便彷彿迷失了心智,否則不可能做出如此慘無人道的事情,究竟是什麼事情呢? 

  心中儘管有疑問,但卻沒有開口,此時老皇帝已受不得任何刺激,沈風不會殘忍地對待一個將死之人,何況他還是一位帝王。 

  沈風低聲道:「罷了,談這些已無意義,正如皇上所言,深陷其中便身不由己。」 

  「有些事不可便這麼算了,否則朕會死不瞑目!」老皇帝忽然神色一變,蒼白的枯容上露出潮紅色,眼神變得炯炯明亮,「帶朕過去見那兩個賤人!」 

  原來此時支撐活下去的是仇恨,在來之前,也早已猜到皇帝最後要做什麼事,沈風嘆道:「皇上,若你好好躺在龍榻上,說不定要延命幾月。」 

  老皇帝從榻上爬起來,豁然起身,神色幾分猙獰幾分瘋狂:「少傾之命何足惜,朕要親眼看看那兩個賤人如何死在面前!」 

  頃刻之間,老皇帝已站立直身,眼中迸發出仇恨的火焰。縱然他是一位皇帝,但尊貴的背後,卻是悲涼的命運。 

  明知道皇后是心懷叵測,卻假意恩愛二十多年。 

  明知道太子並非是親生,卻假意恩寵二十多年。 

  此時他已忍無可忍,亦無須再忍! 

  與皇帝來到皇宮,此時整座皇宮還在天策軍的控制之內,皇宮仍舊是皇宮,但卻多了一個充滿焦炭的傷痕,而且皇宮亦不再富麗堂皇,呈現出一片落敗的昏暗,而在原在皇后的寢宮卻成了唯一還有光亮的地方。 

  「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宮殿外面守衛的天策軍見到皇帝與沈風齊齊參拜,隨即讓開一條路,老皇帝走入宮殿,目光望向里內的宮房,沉聲道:「你們下去,任何人沒有朕的命令不準進來!」 

  「是!」 

  看守軍士一眾退下,老皇帝向著里內邁去,殿上靜得只剩下嗖嗖吹繞的冷風聲,哐地一聲,房門被推開,只見皇后一身素白坐在旁邊鳳椅上,她的頭上已摘下鳳簪鳳冠,臉容亦是素麵朝天,不再復之前的雍容華貴,但卻無喜無悲,彷彿是一位看破紅塵的老人。 

  父皇! 

  原本荒淫無度的太子此時變成一個狼狽邋遢臉色蠟黃的人,被人從外面帶進來,見到老皇帝進來后,連滾帶爬到皇帝腳邊,瘋叫道:「父皇,父皇,快放了兒臣和母后,兒臣再也不敢了。」 

  「皇兒,快起來——」 

  「父皇——」老皇帝語調慈祥,俯身去扶起腳下的太子,太子抬首,赫然觸及皇帝臉上森然恐怖的笑容,頓時恐懼無比,驚地跌坐在地上。 

  老皇帝依舊帶著恐怖瘮人的微笑,語調甚至帶著慈愛:「皇兒,你為何害怕,你是朕的孩子,無論你做任何事,朕都會原諒你。」 

  太子驚恐道:「父皇,兒臣只是看父皇太過辛勞,才想替父皇掌管朝政——」 

  「皇兒,夠了!」一直面無表情的皇后忽然怒喝一聲,嘴角含著嘲諷道:「他不是你的父皇!」 

  聞言,太子目瞪住,隨即激動道:「不可能!不可能!母后你在騙孩兒!」 

  「哈哈哈——哈哈哈——」皇后忽然發出一聲尖銳的笑聲,神情帶著解脫:「夠了夠了,哀家已經受夠了,早該結束了!」 

  老皇帝眼中露出狠毒之色,神情忽然變得猙獰而憤怒:「你這個賤人,朕每日做夢都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 

  太子臉色慘白地望著眼前的皇帝與皇后,神情變得木訥痴獃,此時他終於意識到其中有可怕的真相。 

  皇后瘋了般笑起來,刺耳的笑聲回蕩在宮殿內,在靜夜裡顯得有些悲涼,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皇后因為嫉妒害死了李曉月,然後又被晉王姦汙,最終淪為濮陽宮的傀儡,她是可憐,但不值得同情,沈風無心體會,對於眼前之事置身事外。 

  「所謂夫妻同心,臣妾若是可一直在皇帝心中,臣妾死而無憾。」皇后臉上帶著一種病態的笑容,而眼神卻是生無可戀。 

  老皇帝哈哈大笑道:「賤人!若不是為了皇位,朕豈會看上你!但朕這些年自問待你不薄,你為何要背叛朕!為何要害死曉月!」 

  聽到曉月這個名字,皇后眼神立即變得惡毒,「臣妾全心全意幫助你登上皇位,為此不惜害死兄長,而你卻絲毫不念情,心中只有那個賤人,臣妾不甘心!臣妾恨她,她便是一個*不貞的女人!」 

  啪! 

  老皇帝重重地打了皇后一巴掌,怒道:「住口!你害死了曉月,朕要殺了你!」 

  老皇帝這一巴掌力度極大,皇后捂著發紅的臉,一絲血液連同冷笑從嘴角流出來,厲聲道:「害死她的是皇上你!皇上登基之後卻依舊對她念念不忘,甚至她還有了皇上的骨肉!」 

  她神情惡毒,「連臣妾亦無福分懷上龍胎,那個賤人卻能懷上,臣妾豈能放過她和那個孽種!哈哈哈——」 

  沈風憤怒道:「李曉月的孩子根本不是皇上的孩子!」 

  皇后道:「此話是何意!」 

  沈風依舊憤怒不消道:「因此你懷疑了嫿瑤、婉詞,只要她們是皇上的孩子,你便會將她們害死!甚至還不知她們是男是女。」 

  皇后冷笑道:「只要是她的孩子,活在世上便一個錯誤,幸好不是龍子,否則本宮定然會不擇手段將她除去!」 

  沈風道:「為了能太子順利登基,你便殺死其他妃子誕下的龍子,使得只有太子有繼承大統的資格。」 

  「哈哈哈——」皇后瘋狂地笑了起來,「都是你們逼本宮的,只有我的皇兒當上皇帝,本宮方可主宰自己的命運!」說罷,臉上卻露出恐懼。 

  老皇帝道:「賤人,你也會害怕!」 

  皇后神情恍惚了一下,神智出現一點瘋癲道:「害怕——不,不,臣妾不怕,臣妾不怕,他們都死了,被臣妾殺死了!」 

  皇后忽然緊緊將太子拉扯到皇帝面前,哀聲道:「皇上,他真的是你的親生兒子,是太子!」 

  老皇帝冷冷漠視,嘴角勾出嘲諷之意。 

  皇后神情再次恍惚片刻,接著憤怒起來,竟然一腳踢在太子身上,語調帶著濃濃排斥和厭惡,「你這個孽種,滾開!給哀家滾!」 

  太子跪著爬到皇後腳下,神情痴獃道:「母后,母后,你在說什麼!?」 

  皇后獃滯了片刻,忽然激動地甩著頭,舉起雙手掐著頭髮,本來雍容華貴的皇后變成一個披頭散髮的瘋女人,眼神忽然驚懼地望著太子,「滾,滾開,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太子轉頭望向老皇帝,爬到老皇帝身邊,大叫道:「父皇,父皇,母后怎麼了?!她在說什麼?」 

  老皇帝臉上露出慈祥的笑意,俯身輕撫太子的手,「皇兒,知道朕這麼多年一直容忍你胡作非為——」在太子驚恐地目光下,「因為朕從來都沒想過將皇位傳給你。」 

  太子驚懼道:「父皇只有兒臣一個兒子,不傳位給兒臣,那能傳位給何人?!為何!為何父皇不將皇位傳位兒臣!」 

  老皇帝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殘忍可怕:「因為,你這個孽種不是朕的兒子!」 

  一支匕首刺穿太子的胸膛—— 

  由於情緒激動,血液噴射在皇后臉上—— 

  太子的神情定格在震驚與痛苦—— 

  啊!!! 

  皇帝親手殺死了太子,而皇后的瘋癲被滾燙的血液噴醒,赫然發現自己的兒子倒在血泊中,頓時尖叫一聲,爬到太子身邊哭嚎。 

  哈哈哈—— 

  聽到皇后痛苦的哭嚎聲,老皇帝似乎將壓抑多年的仇恨釋放出來,口中發出一陣狂笑,一時,哭嚎聲與狂笑聲充斥著整座宮殿,這兩股聲音彷彿將宮殿美麗的外表撕去,露出它原本醜陋的面目。 

  沈風望了望死不瞑目的太子,心中亦有感嘆,一直以為太子是所有矛盾所在,原來皇帝早知道太子並非他的親生兒子,皇帝一直隱忍著,或許便是有朝一日能引出背後的人。 

  這樣一來,皇帝所做的一切並非全是失去了理智,他欺騙了天下人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的兒——我的兒呀——」 

  皇后抱著太子的屍體撕心痛哭,良久之後,皇后只剩下一張生無可戀的臉,沒有悲傷,沒有信念。 

  「看到親生兒子死在面前的滋味如何?」皇帝獰笑道:「這些皆是你這個毒婦咎由自取!你害死了朕的所有兒子,朕也讓嘗嘗這種滋味。」 

  皇后猛地抬起頭,眼球上布滿血絲,尖叫道:「還不是被皇上你逼的,夫妻二十幾年,皇上卻不曾有一日將臣妾放在心中,臣妾總要為自己的將來打算。」 

  皇帝大怒道:「你便打算用你跟別人生的孽種謀奪朕的江山,這便你的打算!?」 

  皇后眼中露出淚水,冷絕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生在皇宮裡,若是一朝失勢,便如墜入地獄,永遠不能翻身,自從臣妾被晉王姦汙后,便知再沒有回頭路,寧可臣妾負天下人,亦絕不可天下人負臣妾!」 

  「你這個賤人!」老皇帝猛地抓住皇后的頭髮,面容猙獰可怕道:「好好看著你兒子的屍體慢慢腐化,你將朕最後的兒子也害死,朕不會那麼容易就死!」 

  聞言,沈風突然生出疑竇。 

  皇后冷冷笑道:「臣妾的命運再不會被人掐住,皇上,臣妾在黃泉路上候著你!」說著,她喉嚨一咽,接著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老皇帝神色一怔,大怒著雙手掐住皇后的脖子,道:「朕讓你不能死,你便不能死,你這個賤人!」 

  皇后臉上艱難地露出一絲嘲諷地冷笑,然後緩緩閉上雙眼,曾經風光無限的一國之代竟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真是不勝唏噓。 

  宮殿中只剩下皇帝憤怒的咆哮聲,漸漸的,歸於平靜,皇帝坐在地上眼睛圓睜著,似乎有些迷茫,良久之後,老皇帝忽然道:「沈風,你知朕為何突然性情大變?」 

  沈風心中一動道:「方才皇上說皇后害死了你最後一個兒子,難道是因為此事?」 

  老皇帝神情悲痛道:「不錯,朕早知太子是孽種,而宮中又被皇后與濮陽宮控制,朕的兒子出生一個便死一個,後來又有一個皇子出世,幸虧朕事先將皇子換了其他人,才幸免於難,但皇子不可留在宮中,朕便將那個皇子藏在一個專門託孤的地方。」 

  聞言,沈風神色驚駭!有些原本撲朔迷離的事情漸漸明朗起來。 

  老皇帝神情悲戚道:「想不到終究難逃一死,得知皇子慘死後,朕已無心掌理朝政,所做的一切更變得毫無意義,你以為朕真的不知唐家忠心嗎,朕只是故意排擠唐家,才可令皇后不起疑心。」 

  沈風急忙道:「皇上,你所託的皇子是否在夏才女集資籌建的孤兒院?」 

  老皇帝渾身一震,激動地抓住沈風的手腕,激動道:「正是!」 

  沈風又道:「他大約七歲左右,名字叫做小七?」 

  老皇帝霍然起身:「是是是,朕的皇子叫做小七,你為何識這個名字?」 

  沈風不禁失笑道:「當日有人燒孤兒院,我與夏才女正好在孤兒院,而小七便在我們身邊才逃過一劫。」 

  聞言,老皇帝顫了顫嘴唇,神情萬分激動道:「朕的皇子沒有死,朕的皇子沒有死,張太師誠不欺我也,你真是朕的救星!」 

  「我也慶幸救了皇子。」沈風微微一笑,這幾日有太多悲劇,終於有一件讓人欣慰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起大落來得太突然,老皇帝彷彿回到年輕的時候,顯得精神奕奕,得知如此天大的好消息,將皇上身上的陰冷徹底掃去,口中不停的大笑。 

  沈風長鬆了一口氣。 

  老皇帝眼眶紅了起來,神色悵然道:「朕之前做了太多的錯事,朕累了,已無法再去彌補,沈風,朕求你一件事。」 

  沈風愕然。 

  老皇帝淡淡道:「小七已無資格繼承皇位,請你將他帶去一個偏僻的村莊,做一個平凡的百姓。」 

  沈風再次愕然,沉默片刻道:「如果可以,我想讓小七當皇帝,但我會讓人培養他,如果他沒有能力,那我會另外找人選。」 

  老皇帝愕然道:「小七根本無法與你爭奪皇位,為何你還要將皇位拱手相讓?」 

  沈風無奈笑道:「我一再說過,我對當皇帝沒興趣,當然,我也不會讓太子那種人渣當上皇帝,所以小七有沒有資格當皇帝,還要靠他自己,接下去三年,我會讓他去民間體驗,三年之後,我便將他接回皇宮,皇上,你意下如何?」 

  老皇帝一時激動,連連答應道:「好好!」 

  沈風點點頭。 

  老皇帝神色複雜地望著沈風,長嘆一聲道:「到如今,朕才知無論胸襟和眼界皆不如你,或許你當上皇帝是更好的結果。」 

  沈風笑著搖搖頭,人生輝煌一時便可, 總是站在高處,只會越來越孤獨,更無法去體驗世間的樂趣。 

  老皇帝哈哈一笑,又道:「朕累了,趙燕便交給你處置。」說著,老皇帝帶著最後的欣慰走出宮殿。 

  沈風心中一嘆,走向關押趙燕的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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