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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章:濮陽宮七傅

  ——石洞中—— 

  一道鮮血從沈風身上慢慢流淌出來,鮮血順著石窪流到葉絳裙的腳下,她緩緩走到沈風身邊,然後蹲下身體伸手探了探鼻息,探不到任何鼻息出來,手上立即凝結住,閉上眼睛輕輕嘆息一聲,臉上依舊面無表情。 

  睜開雙眼沉默了許久,然後直起膝干走到木屋旁邊,選了一塊地方重新彎下腰用雙手刨出泥土,刺入沈風一劍的剎那,她有一瞬間的失神,但隨著沈風的死去,她最後那點迷惘也隨之消散。 

  地下的泥土堅硬無比不能刨開,突然想起木屋中還有一座石棺,便將他抱起來,走向木屋中的石棺,這座石棺是濮陽策是為自己預備的,希望自己死後可以陪伴妻子旁邊,沒想到倒被葉絳裙奪了去。 

  葉絳裙不會考慮這些問題。 

  推開石棺,將他抱入石棺中,然後自己也躺進石棺內,動作輕柔自然,好像在做一切很不經意的事情,石棺里內足夠容納兩個人,躺進石棺后,便伸手將石棺合上。 

  隨著石棺合上,葉絳裙緩緩閉上眼睛,於黑暗中,輕聲道:「一命抵一命,一切就此煙消雲散——」 

  石棺關上沒有多久,樹林中的秘密洞口忽然被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個人來,來人竟然是去而復返的顧碧落,她離開濮陽宮之後,便在附近等候,遲遲沒有等到沈風出來,心中焦慮起來便欲重新進入濮陽宮,沒想到卻在附近發現道畫從山上下來,驚奇之下,順著她走來的小道一直上去,便來到了這間石洞內。 

  望及地上的一灘血跡,顧碧落頭上突然湧上不安的感覺,沿著血跡來到木屋中,只見木屋中陳放著兩座石棺,其中一座石棺上還有未凝乾的血跡,急忙推開石棺,入眼便見葉絳裙與沈風躺在石棺內。 

  葉絳裙睜開雙眼,冷冷道:「你來晚了一步!」 

  「他——」顧碧落一時語噎,目光落在旁邊,只見躺在她身邊的人雙眼緊閉,嘴唇蒼白,最觸目驚心的,還是他腹部上的血窟窿,獃獃道:「他怎麼了!?!」 

  葉絳裙道:「被我殺死了!」 

  「被你殺死了!?!你為何要殺了他——」顧碧落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這個冰冷的女人,語調驀然激動,急急伸手在他探了探他的鼻息,已感受不到任何鼻息,手上猛地顫了顫,之前還好端端的人,如今卻血淋淋地躺在石棺中。 

  葉絳裙沉默不言,眼帘兀自低垂下來。 

  「不會的,他怎麼會死了——」顧碧落心緒猛然激動起來,望著他腹部的傷口,搖搖頭道:「此處不是要害,他在戰場受了那麼多傷都能活下來,怎麼會說死便死。」 

  葉絳裙道:「他還受了我師父一掌。」 

  暫時沒有心思問及她多出來的師父,美目一亮,急急伸出掌心貼在他心臟處靜靜感受,心臟處傳來微微砰砰撞擊聲,顧碧落激動得快點落淚,隨即冷靜道:「他已經死過一回了,你不要再傷害,現在我要將他救火,請你念在你們之間的師徒之情放過他。」 

  葉絳裙眼中緩緩溢出淡淡的亮色,輕聲道:「他還未死——」 

  顧碧落沒時間與她多作解釋,再不救治,沈風恐怕就真的沒命了,急急將他從石棺內抱出來,將其平躺在石棺上面,然後雙手疊在一起貼在他的胸口上,猛地往下按。 

  一次一次反覆同樣的動作,眼睛緊緊凝視著他,心情萬分焦急,汗水一滴滴從她額頭上泌下來,厲聲道:「快醒過來!!你還不能就這麼死了!」 

  葉絳裙走到沈風身邊,學著顧碧落的動作,雙手合疊,使勁按下他的胸口,顧碧落乾脆停下手,將濕潤的秀髮撩在耳,然後彎下腰嘴對嘴為他渡氣。 

  「此法可救他嗎?」葉絳裙望及她的舉動,不禁微微發愣。 

  「你繼續按壓他的胸口,不要停下來!」顧碧落來不及解釋,急忙低喝一聲,然後繼續為沈風渡氣,這個方法只是她從《金匾要略》中看來的,方法是否得當還難說,所以她也沒有絕對把握能救活沈風。 

  「喔!」葉絳裙愣了一下,馬上繼續按壓他的胸口。 

  兩人上下齊救,沈風卻沒有醒過來,顧碧落臉色愈來愈難看,剛燃起來的希望,一點一點慢慢熄滅下去。 

  搶救了許久,見他仍舊緊緊閉著眼睛,鼻息絕無,顧碧落臉色漸漸變得煞白,頹然坐在地上。 

  葉絳裙還在努力按壓沈風的胸口,見顧碧落坐在地上,便又學著顧碧落的動作,笨拙地嘴對嘴要為沈風渡氣,從她的舉動上可以看出,她想救活沈風,在別人看來很矛盾,但在她的世界里,殺是殺,救是救。 

  「咳——」 

  正當兩人嘴要對上,沈風眼睛突然睜開,猛地咳出一口鮮血!葉絳裙動作驀然止住,獃獃地望著他, 

  方才還已經要死的人突然活了過來,顧碧落驚喜萬分道:「你醒了!!」 

  沈風捂著腹部,勉強要直起身體,咧嘴笑道:「放心,還死不了!」 

  「你身上有傷,先勿要亂動!」顧碧落上前攙扶他起來,讓他靠在石棺旁邊,轉而道:「方才進來之前看到外面有一些草藥,你在這裡等著,我去去便回。」說著,便離開木屋, 

  沈風大口喘了一口氣,扭頭問道:「你師父呢?」 

  葉絳裙道:「她走了。」 

  「你怎麼沒有跟著你師父?」儘管她刺了自己一間,但心中仍舊對她沒有恨意,甚至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大概是因為這個女人無情的原因。 

  「師父讓我跟著你。」 

  「跟著我?」沈風很快想明白原因,不禁冷笑一聲道:「好,你以後還是跟著我。」 

  葉絳裙搖搖頭,淡淡道:「不必了,我想離開這裡,去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其實她想找個地方了結生命,今日見到了師父,但她已不是曾經的師父,師父成了天府的敵人,而她雖然聽命於師父,心中卻十分為難,所以打算了結性命,以免以後與天府為敵。 

  沈風奇怪道:「你不是很聽你師父的話,你師父讓你跟著我,你卻要離開,不是違抗師命嗎?」 

  葉絳裙眼眸望著他,淡淡道:「那你呢,為何讓我跟著我,不怕我再殺了你。」 

  沈風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臉道:「我就不信你還會再殺了我。」 

  「我會!」葉絳裙冷漠道:「但在之前,你可以遠離我,甚至殺了我。」 

  沈風斷然道:「不必了,你就留在我身邊哪裡也不用去,我就不信一個坑裡我能跌倒兩次。」 

  葉絳裙眼帘低垂,低聲警道:「你若是死在我手上,便不要怪我。」 

  沈風苦笑道:「要是真怨你,我還能跟你好好說話嗎,別想太多,是你師父讓你變成這樣,也是你師父想殺我,無關你——你的師父不是死了嗎,她沒死,差點死的人卻是我。」 

  葉絳裙清冷道:「我亦不知,師父早在多年前已仙逝,天府上下皆知曉。」 

  沈風嘆息道:「原來那座白色寺廟就是你師父居住的地方,難怪你進去后變得那麼奇怪——」 

  忽然,心中一動,猛然大驚道:「你的師父沒有死,那你們其他師兄妹的師父會不會還活著!!!」 

  就在此時,石洞外,山峰上,七位白髮蒼蒼的老人站在山峰上,狂風凌冽吹過,將他們身上那股仙風道骨之姿鉛化成狂放之氣,而那位老人的裝束與常人不同,身上皆是穿著老舊的漢朝官服。 

  這七位老人是分別是—— 

  葉絳裙之師——摩訶 

  濮陽策之師——墨畫 

  壺酒(玄機)之師——柱機 

  廣音之師——琴操 

  青石之師——白石 

  問書之師——璣書 

  草谷之師——草薙 

  他們曾經是天府七宮眾,而如今是濮陽宮七傅! 

  「師姐,裡面的人死了嗎?」 

  說話的老人披頭散髮,只見老人眼睛一大一小,雙眼吊白,瞳孔縮成一個細點,抬眼看人時,如同毒蛇盯住獵物,且渾身上下散發著難聞的藥味。 

  「我打了他一掌,就看他是否還能活著,若是他能不死,便可說明此人還不能死。」 

  「何不趁此機會殺了他,免得夜長夢多。」說話的人是一個長相普通的老人,面容十分蒼白,顯是許久未曬過陽光,渾身散發出一股惡臭,而他肢體更是十分奇特,左手與右手不協調,右腳與左腳不協調,「聽聞此人有著一股怪力,老夫真想斬下他的四肢為己用。」 

  披頭散髮的老人桀桀笑道:「師兄此言倒是提醒了我,若是殺了此人,四肢歸師兄所有,其餘部分便是我的。」 

  「你們鬧夠了嗎!」 

  說話的是一位素衣老媼,在這群老人中,以她形容裝束最是得體,但她神情最是高傲,語調也顯得冷淡。 

  「我不殺他,是因此人早晚會死!而且只會死在我徒兒手上,此人最大的弱點便是心軟,而我徒兒是世上最無情之人。」 

  「世事難料,你怎知你的徒兒日後不會對他手下留情。」說話的是一位儒雅老人,老人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捋須遙望天際,一身書生意氣。 

  「世間上誰都會為情所擾,唯獨我徒兒斷然不會!試問一個在冰窖內呆了十餘年的人,如何懂得體味人之七情、人之六欲。」白髮女人摩訶冷冰冰道:「她無情!」 

  旁邊一位帶著面具的老人嘲笑道:「如此對待自己的徒兒,她無情,那師姐你呢?」老人面具上印染著一副圖畫,畫中皆是血淋淋的人物。 

  草藥老人桀桀笑道:「我只用草谷試藥致使她滿頭白髮,而師姐卻是為了讓般若聽命於你,便將她放入冰窟內十餘內,如此絕情之舉,師弟佩服佩服,作為你的弟弟,是否要慶幸你未將我扔進石窟內?」 

  摩訶冷笑道:「為了光復族業,親人猶可殺,何況是她!」 

  、、、、、 

  「誰還活著?」顧碧落手上拿著一些草藥過來,她走過來彎下腰,低聲道:「把手拿開,我為你敷藥。」 

  沈風嘆道:「天府七宮之前的主人或許都還活著,只不過他們現在是濮陽宮的人,看來我的估算又缺漏了,天府的勢力最大佔有者不是我,而是濮陽策。」 

  顧碧落輕嘆道:「及時知曉也好,你先好好養傷,此事回去再議。」 

  沈風轉而好奇道:「師傅,我睜開眼的時候,你怎麼看見你要佔我便宜,你嘴巴張得跟那些鱷魚一樣。」 

  葉絳裙淡淡道:「她說此法可救你,我便照做。」 

  「哈哈——哎呀——疼!」一時笑得太激動,腹部傳來一陣劇痛,急忙捂著傷口,呲牙咧嘴道:「原來是在人工呼吸,教得好,學得好,這項技藝早該發揚光大了,我早有這個念頭了,只是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傳授,倒被顧小姐搶先了。」多麼希望後世在人工呼吸給我的名字劃上濃重的一筆,可惜!可惜了!給現代人丟臉了,人工呼吸不成,反被人工呼吸。 

  「讓你多嘴,疼死你!」顧碧落怒地惱瞪他一眼,臉上露出羞赧之色:「你中了一掌,肺葉中可能有淤血致使沒有呼吸,事權從急,我亦能如此,卻被你說得如此兒戲!」 

  原來顧老師救了我一命,也是,仙女師傅怎麼可能有這技藝,還是顧老師博學多識,沈風偷偷捂嘴笑了笑。 

  顧碧落看得大怒,恨不得此時將他打趴下,但偏偏不能奈何他,轉而哼道:「你們究竟是如何一回事,為何被她刺了一劍,若我再來遲一步,你們便真的永遠躺進石棺了。」 

  沈風打了個哈哈笑道:「我和師傅玩了一個遊戲,我讓她刺一劍,如果我不死的話,她就永遠跟著我。」 

  自動忽略了他那些沒頭沒腦的話,大驚道:「你還想讓她跟著你,若是她師父再下命令,我看你有幾條命可活!」 

  沈風笑吟吟道:「當然!她是我師父!」 

  顧碧落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傷口一時半刻好不了,但這裡也不能久留,沈風勉強撐起身體,轉而道:「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三人走入樹林中,打開暗口正準備離開,葉絳裙忽然道:「劍忘記拿了,我回去拿!」 

  說著,葉絳裙轉身走入木屋中,她的長劍就放在地上,安靜地躺著,劍身上的鮮血依舊觸目驚心,葉絳裙彎下腰將長劍拾起,靜靜凝望片刻,驀然將長劍舉起橫在脖子上,而後,雙眼緩緩合上。 

  「拿好劍了嗎,危險物品,以後交給我保管了,你要是捨不得,改天送你一把紙紮劍玩玩,死了還可以燒到地下去,循環利用。」 

  不知何時,沈風已是冷笑站在她前面。 

  葉絳裙微微用力,沈風則是緊緊握住長劍,任由手上的鮮血從指縫中流淌出來。 

  「為何不讓我死?」 

  「你之前太孤單,等你學會不孤單,你想死我不會攔你,現在,好好活著!」 

  顧碧落望著那個面無表情的白衣女子,不由得嘆息一聲,她太可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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