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張揚(三)
話突然引到林可嵐身上,眾人的目光頓時都集中在她身上,有些學子見勢起鬨,他們都想聽聽林家小姐的趣事,但這讓林可嵐面色有些窘迫,她的確是去過許多地方,但都無暇欣賞,只好咬著紅唇黯淡道:「我雖常年在外,但多在舟車之在,路途甚為乏味,沒有趣談可言」
在場眾人一陣失望,邊上的方小姐見縫插針諷刺道:「我們大華國山高水秀,姐姐卻說路途乏味,意思是否暗說這些景色入不了你的眼」
「我——」林可嵐話到嘴邊,卻欲言又止,不是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她不屑於提及。
一旁的沈風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態,便知她是不屑於講,見她被人欺負,搶在她身前說道:「我隨著我家小姐走南闖北,由我來替她說。」
方小姐這時候才注意到沈風,觀此人衣裝貧賤,鄙夷道:「我們這是在談論高雅之事,你可不要來鬧笑話。」
沈風無所謂笑了笑道:「有些話,我家小姐不屑於講,但卻淤積在我胸中,不吐不快。」
方小姐輕蔑的笑了笑道:「那你倒是說說看」
沈風向前踏出幾步,站在眾人前面,居高於上,微微一笑道:「大家好,我叫沈風,乃是林家內的一名護院,小姐出門在外時,我便護她一個周全。」
沈風無懼於眾人的目光,神情自若,笑意吟吟,柳婉詞心道,沈大哥真是天不怕地也不怕了,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他,柳婉詞有些迷茫地望著他,而林可嵐卻是有些擔憂。
沈風給她一個放心的微笑,深沉說道:「我陪同我家小姐,走過許多名山麗水,幾乎在大華的每個地方都留下過車轍,但鮮少留下足跡,你們當中有人會問,林小姐為何要與沿途風景擦肩而過,為何不停車欣賞,是啊!高山險峰,有誰不想一登而呼,滔江碧湖,有誰不想駕舟而游,可是她沒有,這是為什麼!」
沈風目光一掃眾人,情緒激昂說道:「因為她身上有著責任,她要承擔起林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的生計,要為林家來來回回在大華幾千里疆土上奔波,她無暇去欣賞這美麗風景,寄情于山水,不是她不想,是她——不能停下來!」
沈風沉聲吟道「山一程,水一程,心在林家無閑情,夜晝輪照行」這一講演再一詞句,比虞公子單純自賣自誇高明多了,一下子把林小姐的形象托高了。
林可嵐眼眶紅紅的,緊緊咬著嘴唇,拚命忍住快要墜落的淚珠,旁邊的柳婉詞安慰性的擁抱她。
而沈風前面那些人聽得大為震撼,配合他深沉的嗓音和激昂的語調,生生被他帶入過去,人群中不少女性,偷偷掉了幾滴淚水,她們與林小姐同為女性,容易生出同情,想想若是自己來承擔這份責任,只怕早已垮掉,同為弱智女流,心中湧起對林家小姐的敬佩。
方小姐此時臉色極差,本想令她當眾出醜,不料想讓他們家護院短短几句,改變了在場人對她的看法。
沈風繼續道:「把江川美色選擇放在身後,固然是我家小姐的遺憾,把林家生計放在身前,卻換來了林家上下幾百人的幸福生活,女人的珍貴青春,僅僅短短十餘年,小姐卻毅然選擇把自己的青春年華,奉獻給荒蕪的路上,這份擔當,試問幾人有,又有何人敢說做得比她好,誰說女人柔弱,誰說女子不堅強,我家小姐就代表著大華的偉大婦女們,就要做那個撐起一片天的女人!」
眼神觸及眾人緩緩吟道:「風一更,水一更,刮磨韶華塵上妝,女兒當自強」
在場女性聽到群情激動,熱烈鼓掌著,有些女子甚至泣不成聲,這番話簡直說到她們心坎里,在這個女性地位低下的時代,少有人替女性鳴不平,更少有人稱讚女性,她們的苦,她們的淚,別人看不見。
沈風公然說出唱女尊的大膽言論毫無疑問刺激了她們,喚醒她們本該有的堅強,從來沒人公然說出這番話,那些男人為了女人的身體會說些甜言蜜語,但骨子裡卻不尊重女兒家,而今日卻從一個林家護院口中說出捍衛女子尊嚴的話,叫她們怎能不感激呢。
柳婉詞與林可嵐心內泛起一片柔情,找一個有才華、有學識的男子不難,但找一個能尊重女性的男人卻是不易。
在熱烈的掌聲中,沈風笑著走下來,回到林可嵐身邊,此刻沈風悄然變成在場的焦點,當然他這番話,讓其他男性聽后十分不爽,公然宣揚女子主義,就是在跟他們作對。
知府小妾臉上帶著淚花,在場她哭得最傷心,笑得最激動,動容對著沈風說道:「沈公子才是真正有大才之人,不畏世俗,這些話兒從一個男子口中說出,要叫我們女人流了多少淚,要是人人都想沈公子那樣想,那我也不至於——」
汗,我只是幫幫林小姐吹吹牛,卻沒想到大家反應這麼大,見知府小妾難得與他透露心聲,也算為任務邁出一步。
方小姐不屑一笑說道:「冠冕堂皇的話,誰不會說,但沒有真才實學,充其只是個空匝子,而虞公子,乃是杭州城第一才子,詩畫在杭州城無人出其右。」
虞昊文聽方小姐如此褒讚他,心裡微微感激,靠近她翩翩笑道:「方小姐繆贊了,只是一個虛名,倒讓大家笑話了。」
兩人一唱一和,在他們互相眼裡是虛榮,在其他人眼裡就是滑稽了,方小姐眼神飄向林可嵐,若有所指的說道:「方才說遠了,林小姐,你看虞公子的畫作如何,也可讓你家護院上來見識見識。」
這虛榮的女人,挖空心思想讓小姐出醜,讓我就見識見識,順了你的心,對於她,沈風打從心底反感,她的做作與虛榮叫他生厭,沈風笑著說道:「既然方小姐如此說,那我就參觀參觀。」
虞公子輕蔑冷笑,心道,你這種土包子,我的畫作豈是你此等粗鄙之人能品賞。
端看此畫是山水畫,細看了會,臉上笑容越來越甚,讓林可嵐心裡暗自嘀咕,柳婉詞看他這位大哥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了知他胸中必有成竹,悄悄附耳於林小姐說道:「姐姐莫要擔心,我見大哥此時已有對策,只他待會如何應答。」
方小姐譏諷他道:「怎麼樣,可否看得懂。」
沈風點點頭道:「看懂了」
虞公子不屑道:「那你說說看。」
「這畫作——」沈風故意停了一下,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接著重重地不客氣說道:「還不如一張白紙」
在場人頓時大驚,沒想到他會把虞公子的畫作貶得一文不值,連一張廢紙都不如,起碼廢紙還能用來擦屁股,這幅畫要用來擦,屁股都黑了。
虞公子面紅耳赤,怒叱他:「你——你不懂欣賞,勿要信口胡說,糟賤了此畫。」
柳婉詞與林可嵐只知道從沈風嘴裡說不出好話,但沒想到他如此毫不留情面的說出敗筆兩字,真是越來越大膽了,越與他相處,只知他臉皮愈來愈厚,現在膽子亦是如此。
沈風冷冷地哼了一聲,指著圓桌上的畫作說道:「我若能出個所以然呢。」
虞公子怒道:「那我便叫你師傅」
方小姐冷笑說道:「如若說不出來,自賞一個巴掌,叫你口出惡言,破壞大家的雅緻。」
媽的,真夠狠的!
「好,那就請在座眾人作個見證了。」沈風笑了笑嘖嘖說道:「驢兄是吧,驢兄畫技當真十分了得」接著話鋒一轉說道:「不過,卻是只重其表不重意」
方小姐嗤笑道:「說誰不會說,你倒是解釋出一二,說不出來那皆是謅言」
「我們當中有誰比較漂亮的,我看知府夫人,柳姑娘,嵐小姐就是一等一漂亮的,你們當中有誰願意幫我個忙」沈風沒有回答她,反而故意忽略她問道。
眾人一陣疑惑,心裡皆是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要一個相貌美麗的女子。
柳婉詞三人你望我,我望你皆是不好意思當這漂亮的人,雖然她們皆自負於自己的外貌,當在眾人面前坐實這個名頭,實在是難為了。
方小姐見他所說漂亮的人中沒有自己,便知他故意諷刺自己不夠漂亮,哪個女子不愛被人誇,方小姐氣得臉得綠了,心裡暗暗等著他出醜后再狠狠的羞辱他一番。
沈風望著三人說道:「真是難以抉擇啊,我看不如知府夫人出來幫我一下」沈風故意選擇知府夫人討好她,為了任務,只好委屈柳婉詞她們兩人了。
知府夫人羞澀一笑道:「那不知沈公子要我做什麼」
沈風拿著畫作遞給她說道:「很簡單,夫人你拿著畫作走到我們前面五步距離」
柳婉詞也作過畫,聽沈風此舉,便知道他是何用意,臉上頓時面露喜色,心裡想道,這一道怕又是沈大哥要贏了。
知府夫人依照他的吩咐,走到五步開外,拿著畫作正面舒展,眾人細看半響漸漸緊鎖眉頭,沈風見是時候了,指著畫作開口說道:「想必大家都看出來了,這幅山水畫山無氣脈、水無源流,遠看之下不成山水,毫無山河氣派瀾闊可言,一副山水畫,卻經不起遠看,那還是山水么,我們再看知府夫人站在這幅畫旁,畫的風采立刻被夫人奪走,便如站在一張廢紙旁邊,而不是身臨畫中遠眺山水,皆因這幅畫沒有了靈魂」
嘿嘿,雖然不懂作畫,但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評價我還是會的,但凡那些詩啊畫啊,都要賦予一些思想和靈魂,而虞公子正是那種缺乏思想和靈魂的人,所畫出的畫作比較短淺。
而且沈風耍了一些小聰明,故意讓面容漂亮光彩足夠奪目的知府夫人拿著畫作站在旁邊,乍看之下,畫作便會失色不少,大家的眼球也會被知府夫人所吸引,也會令畫作失色不少,但假如一副足夠浩瀚的山水畫佳作,知府小妾站在旁邊,只會跟畫作融入在一起,變得更加生動,但要是一般水平的山水畫,知府小妾站在旁邊,只會奪去畫作的風采。
沈風走上前拿下畫作扔給虞公子,冷冷一笑道:「如此畫作,你還要再練練幾年」
這一下把虞公子氣得夠重,他被沈風說得滿臉通紅,又找不出反駁的話來,一時間啞口無言,在場眾人聽了沈風的評價無不拍案叫絕,讚歎聲不絕於耳,而方小姐見眾人都信服了這個下人的評點,知今番這事已成定局,本還想折辱一下這個下人,不料這下人居然能答得上來,臉上變得像梅雨時節般陰暗。
沈風又勝了一張,像個凱旋而歸的將軍,朝林可嵐得意洋洋的笑了笑,似乎在說,瞧,我給你爭光又給你給氣了,結果惹來了林可嵐幾個白眼。
沈風走到虞公子面前笑道:「驢兄,看來我們今生有一段師徒緣分,下跪就不用了,先叫我一聲師傅來聽聽」
虞公子嚅嚅嘴,終歸開不了口叫他師傅,低著腦袋快步離開,沈風看了好一陣鄙視,輸了還不要緊,輸了又輸不起才叫人鄙視,想這個人以後也定無作為。
虞公子走後,方小姐也黯然離開,沈風與三女同樣依次離開了喬木書院,知府夫人臨走之前,還相邀下次再會,可見沈風這次的表現成功讓她有了結識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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