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十二節

  林琢韭還是不動聲色地幫我完成了證件事兒，他把申屠安冉的日記複製了一份，塞在杜北冶的課桌裏，接著，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日記本重放回申屠安然的書包內，整個兒過程不出一個小時。


  我想也許林琢韭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可是為了我，他還是那麽固執地犯了這個最愚蠢的錯誤，即使知道是不對的還是逼迫自己去做了，理由隻有一個，那就是我。


  林琢韭的愛太專製了，我亦如此。我們都努力地想要愛，拒絕背叛，卻又不停地傷害別人。


  期末考的第一天中午，杜北冶突然發信息叫我出去。


  他的名字出現在我手機上的那個時候，我剛巧交了語文試卷。他的信息很簡短，隻有5個字：速來籃球場。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還是很快地收拾好東西。走出教室門的那個刹那，我看到茹顏一臉沮喪地踱到申屠安冉的課桌旁。


  她已經不再需要我了吧？我悲哀地想，就算有了再大的委屈，她第一個想到可以傾訴的人也不再是我了。我們再也不是彼此的那個唯一，在她15歲的時候，我就已經不是值得她珍惜的妹妹了，再也不是，不是。


  到籃球場的時候杜北冶正在運球上籃。他的動作很漂亮，即使是穿了厚厚的冬衣也不影響他的球技。我安靜地站在一邊，看著他微喘著氣地運球，起跳。


  有的時候我就在想，假若杜北冶早一點出現該有多好，如果他比林琢韭早一點地來到我的身邊，那麽，他是否會成為繼外婆與茹顏之後第三個最值得我去珍惜的人？我想，也許會吧，他也隻是個單純的孩子罷了，為了愛而犯錯的單純的孩子。隻是好可惜，他的愛是不為人知的，可憐地被埋藏在他內心深處的。沒有人會真正了解他，了解他張揚外表下那顆敏感的心，也沒有人會知道，他，才是愛的最深，最專一的那個。


  沒有人會懂的。


  正想著，我突然聽到一個女孩子細小的，不安的嗓音。


  “杜北冶——”她輕輕叫道。


  我扭過頭去，驚訝得發現不遠處站著申屠安冉與茹顏。


  那個瞬間我已經明白發生什麽事了。杜北冶看了申屠安冉的日記，於是把我和她都找了來。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可我沒有想到茹顏也會一起來。


  “安冉？茹顏？”我佯裝驚詫地叫道。


  申屠安冉轉頭看我，突然地就漲紅了臉。


  “娃娃。”她低低地叫了我一聲。


  “你們怎麽在這？”我問


  申屠安冉還沒有回答之前，杜北冶就替她回答了。“我讓申屠安冉來的。”他說，語氣冷冷淡淡的。


  他運球起跳，籃球準確無誤地落入籃筐。


  放下籃球，他精致走到我們麵前。


  “我都知道了。”他伏在她耳邊說。


  “敢做不敢承認嘛。”他把那疊厚厚的日記複印件遞給申屠安冉。


  “我隻喜歡漂亮的女人。”他牽起我的手。


  這整個兒的過程，申屠安冉一直都是蒼白著臉。她的身子有些顫抖，像極了風中飄散著的枯葉。


  杜北冶冷冷地看著她，身邊的茹顏卻忍不住跳出來。她把申屠安冉護到身後，打聲質問杜北冶，她說：“杜北冶，你他媽的什麽意思？”


  杜北冶並沒有理會她，而是牽著我的手緩緩離開。


  “杜北冶！”茹顏在身後叫道。


  杜北冶停下腳步，背對著她們。“別嚇我，”他說，“我是被嚇大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扭頭看了看申屠安冉，她的臉色慘白慘白。不知是為什麽，我的心裏非但沒有報複後的快感，竟還有一絲悔恨以及愧疚反複縈繞。我隻是討厭她搶走了我最愛的姐姐，卻不是真心地想把她傷的那麽深。她沒有錯，喜歡一個人沒有錯，而我卻因為自己的過程而去傷害她。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命吧，命中注定她要穿插到我們這些亂七八糟的瑣事中來，逃也逃不掉。


  杜北冶牽著我的手繞過籃球場邊得小池塘，突然地停下腳步。


  “娃娃。”他叫我。


  “恩？”我仰起頭看他。


  “分手吧。”他說。“我們分手吧。”


  我看著他，靜靜得，然後突然狠狠地甩開他握著我右手的左手。“你的開場白和結束語都喜歡那麽突然嗎？”我退後兩步，不無諷刺地問他。


  他垂著頭，眼裏滿是冷漠與不屑。我知道他並不在意我的感受，因為我們彼此都不是對方內心真愛的那個人。我隻是他用來報複的籌碼，如此而已。我們誰都沒奢望對方可以把真心放進這場遊戲。可是，當一切真的要接近結尾的時候，我的心竟然出現一絲不舍得情愫。


  也許，我們並不愛對方，也不想傷害任何人。隻是，習以為常的相處讓我們學會了依賴，依賴著對方的一切，以至於分開的時候，還教我戀戀不舍。


  “娃娃。”他說，“我們不能在一起了。我現在才知道我的做法有多愚蠢。我的做法，隻能讓我們彼此傷害。其他的，我什麽都得不到。所以，分開吧。讓彼此都好過些。”


  說完，他大跨步地往前走，把小小的我丟在身後。


  “杜北冶——”我衝著他的背影叫道，“如果你早碰到的那個人是我，你會不會像愛她那樣的愛我？”


  杜北冶微微擅抖了一下，可他沒有回頭，直至消失在我的視野。


  回過神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的眼眶裏蓄滿了淚水。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已不再堅強，不再冷眼看待一切。我原以為我是冷漠的，沒有感情的，可是，不知不覺中，我正在逐漸適應流淚的生活，適應著變得柔弱。


  我蹲在池塘前方的那塊水泥地上，淚水緩緩地滑過我的臉頰，滴落在潮濕的地上，滲進這些冰冷的石塊。


  為什麽？為什麽呢？我身邊的人都要殘忍地離開我，愛我的，抑或是我愛的。都要這樣一個個地遠離我。在我還沒來到這個世界之前，茹濤華就選擇離開我和媽媽。出生後沒多久，媽媽也永遠離開了我。還有我6歲的時候，那個說我眼鏡是灰色的男孩，那個穿著黑色布鞋眼睛卻很明亮的男孩，同樣一步一步地離我遠去，再也不曾出現。更甚至是我的姐姐茹顏，我如此珍惜如此愛著的我的姐姐茹顏。我曾以為我們的姐妹情不會被任何東西所打斷，我曾以為我們可以一直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可是，她最終還是離開我，站在我渴望而不可及的地方，我伸手想握住她的背影，可最終抓住的，卻是一片空白。


  我還剩下一些什麽呢？我什麽都沒有了。


  這個世界上，除了外婆，還有誰是愛我的我愛的人呢？


  沒有了吧？我愛的人並不愛我，愛我的人我也不愛，我再也不能驕傲地告訴茹顏，我們都是彼此生命中最值得去珍惜的人了。


  因為我們都再也回不到從前??????

  我抬頭看天，突然看到天空一片陰霾。


  我的心就如同灰色的天空一樣，變幻成最深沉的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