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酒入愁腸

  “來，孩子，多吃點，這些日子可委屈你了，來，吃！”一個身材短小，臉麵白淨的漢子說著，不斷地往壽兒的飯碗中夾菜。


  被關在六王府後院柴房中的這些日子，壽兒沒吃過一頓飽飯，隻是吃些王府象征性地給予的一些飯菜，隻算是沒有被餓死，但已經是麵黃肌瘦。他臉色蠟黃蠟黃的，眼睛還算得上有神。這會兒，他正用皮包骨頭的小手，不停地把桌上這豐盛的美味貪婪地往嘴裏塞。


  “孩子啊，要不是你爹死的早，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境地啊。”臉麵白淨的漢子也不管壽兒能不能聽懂，一邊自顧自地說著，一邊大口地喝著酒。


  壽兒邊吃，邊時不時地抬起頭看看眼前這個白淨的漢子。這是在這個世上，除了匡鳳以外，第二個能夠讓他感覺到安全的人。


  白淨漢子繼續說道：“都是那龍天鏢局，該死的！那天竟然還帶了官兵來！哼，假若隻是鏢局那幾個臭家夥，才扛不住你爹的鋼刀呢！”說著，他似乎回想起往事，眼眶裏麵變得亮亮的。


  壽兒吃地很快，這會兒已經吃得飽飽的了。他丟掉手中的一塊雞骨頭，打著飽嗝，把手往衣服上隨便蹭了蹭，又抹了抹油乎乎的嘴巴，看著這個漢子，心中充滿了感激——這是一頓十分難得的飽飯。


  “孩子，以後可不要亂跑了，好好地跟著二叔，保準你能凍不到，餓不著！來，叫二叔！”白淨的漢子看著壽兒，認真地說著。


  “二叔。”壽兒用稚嫩的聲音喊道。


  “好孩子！還沒名字呢嗎？”白淨漢子說著，放下手中的酒碗，醉醺醺地走到壽兒身邊。


  壽兒眨眨眼睛，得意地說道：“有，有人叫我壽兒。”


  “壽兒……嗯，好，既然是大嫂起的名字，那就這樣吧，就叫壽兒吧！”白淨漢子說著，把壽兒抱了起來——顯然，他理所應當地以為“壽兒”是匡鳳起的名字了。


  白淨漢子盡管喝了許多酒，醉眼朦朧，而他的臉卻並沒有泛紅。他又想了想，似乎覺得哪裏不對，說道：“壽兒？不對，你不能叫壽兒！”


  壽兒在白淨漢子懷中，無知地望著他。


  “人人都有姓，你姓羅，你得叫羅壽！你叫羅壽，記住了嗎？”白淨漢子瞪大了醉眼，說道。


  壽兒遲疑地點了點頭。


  也許是不勝酒力，也許是酒勁泛了上來，白淨漢子困意襲來，站在地上已經變得晃蕩，看上去已經撐不住了。於是，他抱著壽兒，叫來店小二，把他引到酒肆閣樓上的客房中去了。


  進了樓上的客房，白淨漢子將壽兒放下，倒頭便呼呼睡去。


  壽兒呆呆地站在地上，一動不動地看著這個給了他一頓飽飯，並且讓他稱呼為“二叔”的人。


  這個白淨漢子不是別人，正是羅二——當年駝崖山寨的二當家，大當家獰虎大王羅虎罡的義弟！

  龍天鏢局以及史邦鈺聯合圍剿駝崖山寨的那夜，羅二被走投無路的羅虎罡一腳踹下了山坡，一直滾到了山腳下，疼痛難忍，昏死過去，但算是保住了性命。若要不是羅虎罡故意將他踹下山坡，他非死於亂刀之下不可。


  等到羅二在山腳下蘇醒過來的時候，隻覺得全身冰冷冰冷的，連著打了好幾個寒顫，就連他自己也不要知道在山腳下昏迷了幾天幾夜。醒來的他用力地晃了晃腦袋，想了想那夜發生的事情，抬起頭，驚慌地衝著山頂喊道：“大哥！”聲音傳向遠處的山穀，又傳了回來。


  潛意識之中，他感覺到羅虎罡已經遭遇了罹難，放開腳步，向著山寨的方向跑去。


  羅二跑到了山寨，眼前的景象讓他肝腸寸斷，卻又無可奈何——寂靜的山寨之中一片狼藉，屍橫遍地，到處彌漫著血腥的味道。他哭了，重重地跪倒在地，口中嘟囔著：“大哥，大哥……”


  他誓要為羅虎罡報仇雪恨！

  羅二哭了許久，自知此處已不是長久生存之地，便下了駝崖山，一來謀得生存，二來暗中尋找報仇的機會。


  一個偶然的機會，他打探到了羅虎罡的親生幼子就被關在六王府後院之中。身手平平的他自知不能盲目硬闖六王府，便靜待時機，每天更換一個打扮在六王府周圍打轉，摸清了六王府後牆之處正是其兵士守衛最薄弱的地方。他摩拳擦掌，努力地尋找著在後牆上翻越過去，救出壽兒的機會。


  終於有一天，他見六王府賓客們紛紛攜禮前來，登門道賀，躲在遠處的羅二知道：他的機會終於來了。


  趁著將近午時時分，他悄悄溜到六王府後牆之下，在懷中掏出鐵索爪，甩了甩，用力地扔向高高的牆頭。在確定鐵爪已經牢靠以後，便順著繩索爬了上去。


  跳進後牆裏麵的羅二，迅速地尋找著壽兒可能被關藏的地方。這對於一個山賊出身的人來說，可謂是小菜一碟。


  他跑到柴房前，用早就準備好的砍刀，“哢哢”兩下，便將木門砍成了好幾半。他將壽兒抱出來，用粗布條把壽兒綁在自己的後背上，又費盡力氣地翻了出來，倉惶逃掉。


  ——此刻，醉酒的羅二還在沉睡著。他回想起了太多，他的大哥、他的山寨……酒入愁腸，醉倒便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