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魂驚十三王（上）
“師父！”貫丘雄和褚阿玄一同跪倒在龍天鏢局總鏢頭章龍天的麵前，像是在訴苦訴冤，也像是在負荊請罪。鏢局“龍天廳”的匾額高高懸掛在大堂北側牆壁的正中央，逍遙王孫的落款與這三個大字一樣飄逸而瀟灑。
章龍天已經年近七旬，但依舊麵色紅潤，精神矍鑠，這很大程度上歸功於他日日練武。
章龍天看到這兩個徒弟齊齊地跪倒在自己的麵前，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他沒有扶起這兩個犯下彌天大錯的徒弟，也沒有說一句“起來吧”，而是在二人麵前慢慢地來回地踱著。
“師父，懲罰我們吧，師父……”貫丘雄此時頭叩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章龍天依舊不作聲，依舊背著手，在跪著的二人麵前慢慢地踱步。
貫丘雄不敢再說什麽，甚至連哭泣的聲音都噎了回去。旁邊侍候著的仆人同樣大氣不敢出一口，而心裏卻是噗通噗通地急跳個不停。
沉靜。
沉靜。
貫丘雄心裏怕極了，照他對章龍天這麽多年的了解，他知道這往往是師父大怒之前最平靜的時刻。對於貫丘雄來說，此時的無聲還不如師父狠狠地懲罰他一頓，覺得更好受，哪怕是被趕出鏢局，斷絕師徒關係。
“起來吧。”章龍天慢慢地說出了三個字。
“師父，我們犯下彌天大錯，不被趕出師門，不足以謝鏢局。師父，丘雄……”。貫丘雄求罰心切，不肯就這樣起來，也不知道再該說些什麽。
丟鏢的前前後後的經過，貫丘雄已經給章龍天細細地說過了，包括探得的“獰虎大王”的消息。
章龍天知道，此次鏢車被劫，絕不是一般的綠林人物所為——即使貫丘雄沒有向他匯報“獰虎大王”的情況。
“這夥人不是一般的山賊，他們不按照江湖規矩行事，既不報出自家門戶，又光明正大來搶，而是先埋伏冷箭，後才殺出來，這和我們保鏢的遇到的情況可是大不相同啊。”章龍天細細地分析著，既是分析給自己，也是分析給嚇壞了的兩位徒弟。
“師父……”見師父寬宏大量，並沒有治他們罪的意思，貫丘雄和褚阿玄已經無言以對。
“獰虎大王羅虎罡可不是一般的山賊強盜啊，當年他盜襲六王府，麵對六王府的眾多高手竟無一人傷亡，足可見他的功夫高深和他對部下的要求之嚴格。若不是當年六王爺橫征暴斂，對自己治內的領地大肆圈占，也不會逼得羅虎罡上山落草為寇啊，更不會有現在的獰虎大王啊。”章龍天似乎在回憶著什麽。
又踱了幾步，章龍天繼續說到：“若不是當年六王爺逼得羅虎罡走投無路，他又怎麽會占山為王，做了山賊呢。自此以後，羅虎罡發誓要與官家勢不兩立。唉……也可惜了當年貌美如花的紫嫣了啊。”
貫丘雄隻知道當年羅虎罡盜襲六王府，對其中的來龍去脈還一無所知，今天聽師父這麽一說，才知道故事有著這麽深厚的背景，才知道自己的鏢被劫絕不是偶然。
貫丘雄繼續聽著師父的回憶：“當年六王爺看上了羅虎罡未過門的妻子紫嫣，非要娶回去做小妾，羅虎罡那時候也是能夠以一敵百的猛將，但好漢架不住人多，最終紫嫣被搶入六王府。六王爺還派人燒掉了羅虎罡的住處，這也未免做的太過絕情了啊……”
章龍天像是在講給兩個罪徒聽，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語：“紫嫣在六王府中，絕不肯受辱，投六王府後花園的風清湖而死。自此，羅虎罡與六王府結下不解之怨。羅虎罡一無所有，無計可施，最終上山落草。虧得自己的一身好武藝，很得老寨主的賞識，老寨主臨終之際將寨主之位傳於他，這才是現在的獰虎大王。當年他夜襲六王府之時，尚且不知紫嫣已死，就是為了尋找紫嫣才去的六王府。但是怎奈他長期身在賊窩，搜到庫房，見到如此不計其數的金銀珠寶，便不由得起了賊心，大搶一番而去。”
貫丘雄終於明白了此人為何如此大膽，高手如雲的六王府他都敢盜襲，貫丘雄保的區區這趟鏢又豈在他的話下！
“唉……”章龍天深歎一口氣，衝著貫丘雄繼續說到，“關鍵是這趟鏢太重要了，整個龍天鏢局上下，除了你，無人可以當此重任，可……唉，可還是丟了鏢啊。保鏢六戒，不得不時刻記在心頭啊！”老鏢頭也無可奈何，此時即便是處死了貫丘雄又能起什麽作用呢？還不是讓自己的鏢局蒙受不必要的損失？對於已經年邁的老鏢頭來說，若是失去了貫丘雄，甚至比失了那趟鏢的損失還要慘重——要知道，貫丘雄可是章龍天最為得意的弟子。
“戒住新開店房、戒住易主之店、戒住娼婦之店、戒武器離身、戒鏢物離人、戒忽視疑點”貫丘雄耳邊回響起師父的諄諄教導，淒慘地哭泣著，“師父，徒弟沒用，徒弟沒用，愧對您老人家，愧對龍天鏢局啊……”
“罷了，罷了，鏢已經丟了，再多說又能怎樣？起來吧，回去好好反思反思，日後，我還有用你們的時候，去吧。十三王爺那兒我自會去交待，你們先下去吧。”章龍天慢慢地坐下來，揮揮手，示意讓貫丘雄和褚阿玄出去。
貫丘雄與褚阿玄起身，弓著身，一前一後慢慢地退出龍天廳。
章龍天坐不住，又站起身，踱了幾步，麵向“龍天廳”的匾額站住，抬起頭，高高地仰望著這塊對於他來說無比神聖的匾額。
這個匾額是十三王爺親自手書的，念在龍天鏢局護衛十三王府有功，親自手書“龍天廳”賜予龍天鏢局，落款處的“逍遙王孫”便是十三王爺的雅號。
原來，十三王府向來太平，但是也少不了貪圖錢財且不知天高地厚之輩要來試試身手。十三王爺向來在府中不養爪牙，更多的時候還是請江湖上素有名氣的龍天鏢局的人來看宅護院。龍天鏢局一來二去，便與十三王府建立了深厚的聯係。一方麵，十三王府借龍天鏢局之力，使自己的王宅得到了安全保證；另一方麵，龍天鏢局因為有十三王府做靠山，而在江湖上地位越加得以鞏固。
“嘰嘰，嘰嘰……”十三王爺的金絲雀正在接受著主人的挑弄，在籠中飛上飛下，其樂無窮。十三王爺也在“嘿嘿”地樂。
十三王爺生得身材矮小，但是健壯無比。盡管年方三十出頭，但是自從做了王爺，一直貪圖逍遙，官場、江湖上的事向來過問較少，隻要能圖的一世的清靜、悠閑便心滿意足了，因此得了個“逍遙王孫”的雅號。挑逗籠鳥，玩花弄草，不一而足。這是十三王爺與其他親王、郡王們最大的不同之處。
十三王爺愛鳥是誰都知道的事情。
十三王爺喜歡著他的金絲雀，這是那年大考之際，一個地方官輾轉往複才送到十三王爺手上的，為的就是使他的遠房侄子在科考中得到十三王爺的關照。收了地方官的鳥，十三王爺樂不自禁，整日提籠優哉遊哉，對於地方官的請求自然應允，給監考官、閱卷官打過招呼，地方官的侄子自然高中榜首。
十三王府的大管家左拓悄悄走過來，輕聲喚了王爺，“主子，龍天鏢局來人了。”聲音輕的幾乎隻有離他最近的十三王爺才能聽得見，生怕打擾了主子玩鳥的興趣。
十三王爺繼續著手裏的活計，挑弄著金絲雀，一臉的平靜：“來就來吧，都是自家人，不用通報，讓來人直接進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