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第399章中組部考察(1)
首先能參加這會議的,就是一種身份,至少都是正處級以上領導幹部,其餘的幹部是沒有參加會議的權利的。
另外,這會議決定人事,而且是領導幹部的人事,這就事關重大。人的事,是頭等大事。
會議首先由現任的省委省政府領導成員述職。
聽著聽著,底下的議論就多了。
述職顧名思義,是自己對自己工作、思想、生活的評價,同在嶺南,誰好誰壞,清清楚楚。
因此,有些述職聽起來就有些滑稽。
一些人就開始議論,這都是些領導幹部,當然不會直接議論述職的內容,而是議論誰的述職報告寫得好,誰又口頭表達得好。
其實他們都知道,這些報告都是出自領導幹部的秘書之手。他們只是上台讀一下罷了。
有些人甚至根據述職者的語氣神態,思考下一步這個人可能將如何安排,是升還是不動。
慕容軒是常委中最後一個述職的。他的報告是李洪彬寫的,自己又作了部分修改。
他讀時盡量把語氣放得緩些,不時地抬頭與底下進行交流,雖然他的眼神也是空茫的,但他相信:這不時的交流,會讓聽眾有一種親切和認真的感受。
述職結束,嚴華接著主持民主推薦。
每個人手上發到三張表,一張是對現任班子的評價表,一張是對現任省領導的評價表,最後一張就是關鍵的民主推薦表。
領到表后,有些人很快開始填寫,有些人則在觀望,還有人則不時地探頭看看別人的填表。
慕容軒很快填完了表,對摺後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他的心情其實也不輕鬆,在許多人眼裡,像他這樣的省委秘書長,一定對未來嶺南的人事安排一清二楚,其實他比外面的人知道得更少。
作為領導幹部,他聽不到民間組織部的消息,也不能去打聽,更不能直接去問。
所以有時別人問到時,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實在無話可答。
但是怪就怪在他越不回答,人家就越以為他清楚,只是出於領導幹部的保密原則,不願意隨便回答。
表都交上來后,高放發表了簡短的講話。
高放表情嚴肅,說換屆工作才剛剛開始,卻已經出現了一些不正常的現象。
有些人伸手要官,有些人四處跑官,還有些人串連活動。
這些都是極不正常的現象,省委態度明確:堅決反對,決不手軟。對於要官跑官活動的人,一旦發現,不再任用。今年嶺南幾套班子同時換屆,但是按照中央要求,幹部提拔的空間很小。真正有能力為人民辦事的幹部會得到重用,而只會上下鑽營、搞不正之風的幹部我們堅決不用。
慕容軒聽著高放的講話,心裡卻在想著其他的事。
這次人事考察是全省一起動,看來是個大的動作。人事考察后,一些要交流和調動的幹部,會逐漸地浮出來。
上次李靜宜說陳鋒要走,如果是真的,可能最近就會明朗。
京城說是來考察領導班子,其實就是考察兩個一把手,至於其他人員的推薦,兩個一把手的意見至關重要。尤其是高放書記的意見。
前不久,慕容軒曾聽於佳書記說高放也要調走,可能到京城。
那麼嶺南將來是誰主政呢?李強嗎?他覺得不大可能。
如果有可能,他在藍省長到京城去時就有機會。何況他已擔任了兩屆省長,按理不能連任了。
如果不是李強,慕容軒感到很有可能就要從外地調人來。那麼,下一任領導班子的人選,還得依靠高放,還得以他的意見為基礎。
慕容軒看看台上,高放和嚴華兩個人,像兩個平行的釘子釘在那裡。
高放的講話已近尾聲。他本來也想回頭看看坐在後面的人,但是他沒有。這個時候就是你回頭看一眼都很敏感。
會議結束前,慕容軒就到了後台,問省委組織部長程衛東一切是不是都安排好了?程衛東說都安排好了。
程衛東比慕容軒年長一點,對全省的幹部情況也十分熟悉,他很少說話,姿態也比較低。
兩個人聽著高放宣布會議結束,趕快等著高放陪嚴華出來。
李強省長也過來了,見著嚴華,謹慎地喊了一聲嚴部長。
嚴華卻很熱情,上前來說:「李強省長是老領導了,越過越年輕哪!」
「老哪,還年輕?嚴部長是在說我了。」李強臉上的笑有些不太自在。
「我是說真的,高放書記,你看,這年頭就不興說真話了,哈哈。」嚴華說著望了望高放。
「是啊,是啊,」高放含糊著。
大家前前後後,看似散亂卻極有秩序地往外走,慕容軒走在最後。
就在他慢慢往外走的時候,一個女孩子過來喊道:「秘書長。」
慕容軒抬頭看看,很快就認出這是電視台的那個記者韓婷婷,就說:「來拍新聞?不是說不要上新聞的嗎?」
「是啊,我不是來拍新聞的,我是來看人的。」韓婷婷有些調皮地笑笑。
「看人?誰啊?」
「不能說,我剛才已經看過了。啊,上次的專訪看了吧?怎麼樣啊?我可一直等著秘書長的意見呢。」
「很好,很好!至於意見,談不上,下次再說吧。」
「那好,我可等著,再見!」韓婷婷說著,很快就從人群中跑走了。
慕容軒看著她迅速的身影,不禁笑笑,心想還是年輕快樂啊,蹦蹦跳跳,就是天性。
中組部考察組接著對嶺南省委、省政府班子建設進行了個別談話。
常委是必談的,按照要求,所有的常委和各部委辦以及各市的主要領導,這幾天都必須呆在嶺南,不要隨便外出,隨時等候談話。
談話就在省委小會議室進行。常委們難得這樣集中地呆在家裡,但是,大家的心情卻都不一樣。
到了省級這樣的位子,雖說級別上來了,但是不確定因素更多。
有人說在中國當官,官越大越好當,同時官越大又越難當。
好當是因為官當大了,就不必事必躬親,動動口出出思想就行;難當是因為越到上面,越不知道更上面的想法,越到上面越含蓄。
所以當官當到這個份上,很大的一部分心思就是花在揣磨上,領導的一句話,有時甚至是半截話,你也得反反覆復地想,越短越難明白,也許意思就越深。
揣磨透了,你思想解放;揣磨不透,你只能說是政治敏感性不高,以後再想有更大作為,恐怕就難了。
慕容軒坐在辦公室里,不時地看看文件,他的心裡老是定不下來。
剛才魏洪興打電話問嶺南的考察怎麼樣。
慕容軒知道這「怎麼樣」就是出沒出問題,而出沒出問題就是有沒有出現與省委意見相左的情況。
慕容軒說沒有,一切都很好。
魏洪興很高興,說一些地方就出現了一些不好的現象,這說明嶺南的班子工作紮實。
又問慕容軒有什麼想法,慕容軒說服從組織安排。
魏洪興在電話里笑著說:相信組織上會好好安排的。
魏洪興的話,雖然含糊,但話中有話。
他在中央主要領導身邊,不可能聽不到關於人事安排的消息。而且,嶺南是他掛職鍛煉過的地方,他關注嶺南的人事,也是情理之中。
這個時候,魏洪興主動打電話來,一是了解情況,二可能也與藍省長即將到中南海有關。
綜合各方面的信息,慕容軒基本可以肯定自已離開嶺南的可能性不大,那麼在嶺南,是原地不動,還是到政府,就很微妙了。
雖說明眼看起來沒有什麼競爭對手,但官場上的事,誰也說不準。冷鍋里冒出熱豆腐,也是正常的事。
余天副書記推門進來了,看見慕容軒在沉思,就說:「哈哈,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啊,打擾了你在出思想啊!」
慕容軒馬上站起來,笑道:「我哪有什麼思想,正在發獃。」
「發獃就是思想的極致,思到沒有可思之時,只好獃了。」余天很喜歡說些看起來深刻的話,這會兒又耍起來了。
「那是余天書記您,我哪有?您是哲學家,我呢,只是個平民。」慕容軒故意謙虛了一下。
余天立即聽出話中的意思了,說:「別諷刺我,其實只有國家級以上領導才能出思想,到了省級就只能是貫徹思想。」
「這話精闢!」慕容軒接著說:「不過也不是都沒有,只是有思想而沒有成為系統的理論。」
余天的情緒顯然很好,摸了支煙點上。
他的煙癮不小,是省委班子里少有幾個抽煙人中的最大者。
慕容軒也來了興緻,問余天要了支煙。
平時,來人遞給他的煙,他一律讓小韓給拿走了。
有時也送給趙軍,趙軍煙癮特大。余天說:「怎麼?也開戒了?」
「只是想抽一支,陪書記抽,不犯法吧?」慕容軒抽著煙,想余天一定還有其他的話要說,他不會只為這幾句話專門過來。
在省委大樓,除了辦公廳里的秘書們,其餘的幾乎不串門。
領導幹部之間更不能串門。
沒事你呆在辦公室里,一串門,沒事都成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