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奪取（中）
當風吹雪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身在溝壑之中。
這地縫極寬，若是凡人，站在裂隙最窄的地方，從一頭也看不到另一頭，彷彿眼前就是深淵。
這般寬度，能容納更多的日光照射。
不過現在不是正午，深入地下幾千米后，周圍就變得昏暗，快要一片漆黑。
這樣的環境，當然難不倒風吹雪。
他的心情卻也不算好，按照他的本意，就算不能做漁翁，也絕對不會第一批下來。
奈何，因為之前的事情，他惹來了數位天仙的關注。
他如果還想有斬獲，除非能一直保持方才那種狀態，否則也只能甘為先鋒。
好在，地縫外面的異界來客，以天仙為尊。
已經進來的，大概就屬他，實力最強了。
這樣看來，他也未必沒有機會。福兮禍兮，相依相扶。
三千米、五千米、九千米……
下到地下萬米之後，風吹雪就感覺有些吃不消了。
這倒不是說堂堂武仙，這樣就到了極限。
實在是這地縫，越往深處，規則改變的幅度就越大，他堂堂半步天仙級別的武仙，都變得越來越像凡人。
若非好歹有著千錘百鍊修成的仙體，到了現在，他也堪比世俗最頂尖的大宗師級高手，沒有真的從仙人淪為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只怕，垂在這崖上，不需任何外力考驗，他一時三刻都撐不住，要掉下去摔個粉碎。
他尚且如此，別人呢？
或者，傳承的考驗已經開始，這就是考驗的第一步？
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站到同一起跑線上？
風吹雪默默想著，暗暗咬緊牙關。
即使在同一起跑線上，他也不會輸給別人。
他現在最擔心的，反而不是這個，而是這限制，對他猶如銅牆鐵壁，無縫可鑽，對於那些更強者，甚至是聖人，會不會形同虛設？
還有那陌生的青年，在外面尚能那樣，到了這裡面，會不會也一樣？
甚至，都不需他還具備那等殊異，只要佔了一點便宜，保留一點點仙人之力，那就立刻能在傳承中佔盡優勢。
這種環境下，真的不怕太公平，就怕不公平。
一陣陰風吹來，風吹雪身形搖晃，險些沒有摳緊凸起的山石。
他不再多想，開始繼續往下爬。
都到了這裡，他也只能相信，這考驗是公平的了。
周卓站在地縫邊，低頭看著那深邃的黑暗，一時有些猶豫。
猶豫沒有持續太久，幾乎是下一瞬，這種多餘的情緒，就被那來襲內心深處的冷漠所取代。
生無可戀，死有何懼？
周卓一躍落下，身形消失。
就在他跳下去后，周圍空氣里忽然出現了一些波動。
不少暗中的窺探者，也紛紛開始行動。
無論他們有多震驚，事實已經擺在眼前，或許他們已經找出了一條捷徑？
即使是先行之人，探路卒子，也是有區分的。
有些卒子背後，有著龐然大物，他們來這裡，不是為了繼承傳承，而是打了前哨。
有些卒子，雖然來得早了，實力也一般，但確實天資不凡，或許也有運氣，個個都是潛力股。
更有些，明顯和旁人不同，或許根本就是受到傳承關注的內定之人。
這樣的人，肯定不止一個，而他們接受傳承的概率，要比旁人包括強大的幕後之人，都大些。
如此說來，周卓的行為，豈不值得效仿？至少看起來，他很像是那種，被內定的傳承之人！
一份傳承，本不至於如此，陰謀陽謀，諸多算計。
但要是諸界之王的傳承，那就不一樣了。
風吹雪艱難的攀爬著，很快，一陣狂風從背後卷過，差點將他一起卷下去！
風吹雪震驚的回過頭去，正好看到下面正要消失的那一抹身影！
「他！怎麼可能！怎麼會是他！」
風吹雪震驚了，這震驚中，甚至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排除這人想不開想要自殺的情況，他那麼做，明擺著就是有目的的，莫非是因為有著內幕？
直到這時，風吹雪才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應該放棄這次傳承。
力不如人，實力不夠，那還沒什麼。要是信息不對等，人家拿著攻略打副本，自己還在開荒，這還怎麼比？
甚至，假如這傳承，根本就已經被預定，多半輪不到他，那他還有必要去爭嗎？
風吹雪想了想，決定繼續往下爬。
在過往的數百年中，他也曾迷茫，也曾感傷，也曾不知所措。雖然在成仙之後，這些情緒已經很少出現，繼續困擾他。可在成仙之前，那的確是有的。昔日，即使是再困難的時候，再悲觀的時候，他也沒有放棄，他從未被困境打到過，所以才能一次次創造奇迹！
「沒有什麼，能讓我放棄！」
風吹雪曾經對一個最愛他的女人，這樣說過。
只因那個女人，要他放棄自己的夢想。
他沒有殺掉那個女人，做什麼殺妻明志的事情。但他絕然的轉身就走，同樣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就放棄自己的理想。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那個女人在他離開百步之後，就自殺了。
他當時，感知到了一切，明明有能力阻止，卻不肯為此出手。
他知道，那個女人很聰明，要用這種辦法來逼他，無論他出不出手，最終的選擇，都會是錯誤的，痛苦的都只會是他自己。
可他，其實早就做出了選擇。
然後，紅顏薄命，多少恩怨，就此了斷。
一瞬之間，風吹雪心中充滿著苦澀和後悔。
那種凄苦的味道，比他預料到的，還要沉重的多，至今記憶猶新。
他卻依然走了，不曾回頭看上哪怕是一眼，只留下一具香屍。
究竟是他太軟弱，根本不敢回頭看，怕會崩潰。
還是他太剛強，除了夢想，真的已經不在意其它？
風吹雪堅信，一定是後者。
此後，他用了短短十年，就武破虛空，再次書寫輝煌！這其中，未嘗沒有要證明給那個女人看，證明她錯了，證明他風吹雪才是對的，證明這世上，沒有什麼能打倒他，即使是他最愛的人，用他最恨的方式，也不行！
有的人，執於愛，往往認為愛情高於一切。有的人，執著於理想，為了理想，什麼都可以付出。
這沒有什麼高尚不高尚的，愛也罷，理想也罷，都是自私的。
風吹雪是自私的，更是執著的。
他很清楚，執著的，未必是強者。
但強者，肯定是執著的。
他是對的，至少在遇到這兩難的境地之前，他一直是對的。
這一次，他希望自己仍然是對的。
若他選對了，那麼這不過是故事中的一個小插曲，未來回頭想想，或許會慶幸，又或許什麼感覺都沒有。
若他選擇錯了，那麼，這樣的固執，就當是他的墓志銘吧。
曾經有一個固執的人，因為自己的固執，害了一個深愛他的人，終有一天，他又因為自己的固執，害了自己……
這也不錯，很有教育意義。
風吹雪加快了動作，他沒有學著周卓直接跳下去。
雖然方才短短時間裡，或近或遠，已經有好幾道身影從他身邊掠過。
很顯然，這跟風的「聰明人」，當真是不少。
但那又怎麼樣？莫非別人都做瘋子，他也要學做瘋子？
他已經是痴兒，若再做個瘋子，豈不可憐。
世界樹的深處，有一口充滿著乳白色液體的泉水。
有幾道身影沐浴在泉水中，他們看起來有些虛幻，若隱若現。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些虛幻的身影漸漸融合在一起，漸漸有了實體的感覺！
年輕的女人睜開眼睛，看著肌膚雪白的雙臂，感受著身體中磅礴的力量，一時有些失神。
即便等她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看著身下的白色泉水，她依然覺得不可思議。
「這.……就是傳承？」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之前又是什麼身份。
似乎，她是什麼神靈的使者，又是什麼種族的公主，好像還是什麼遊盪星際的獵手，甚至是什麼有龍陽癖好的貴公子……
這些記憶混雜在一起，若非有著另一股堅定不移的信念在支撐，有著某種使命感，只怕她一定會陷入歇斯底里。
現在，那些卻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成功獲得了新生，並且，繼承了傳承？
女人從泉水中走出，乳白的漿液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半滴，紛紛滑落到泉中，或者灑落在邊沿，卻也和乳燕歸巢一樣，不多時就淌了回去。
「這就是傳承？」
女子不著片縷，她努力思考著，企圖找出自己繼承傳承的證明。然而，最終她一無所獲。
「莫非，並沒有繼承傳承，只是復活了？」
女子緊蹙著眉頭，習慣性的開始祈禱，向某個熟悉又陌生的神靈，尋求答案。
片刻后，沒有得到半點回應的她，才真正意識到，她已經不再是破碎記憶中的任何一人。
她有著某種感覺，眼前發生的，或許只是繼承傳承過程中的一部分，是其中的某一個環節。
至於為何要這麼設定，有這樣的環節，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