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吞噬
「弱者！徹頭徹尾的弱者！」
漆黑的大海深處，楚人美沒有聽到某位強大鬼仙的心聲，甚至沒有感覺到他的目光。
但她的心中，腦海中，甚至是耳中，都彷彿回蕩著類似的聲音。
爛泥扶不上牆，朽木不可雕也。
這樣的話，她並沒有聽人說過，但確實能從周圍一些目光中感覺到。
同在「靈樞」，更是其核心的「殊靈組」，比起周圍那些真正的人傑鬼雄，她楚人美又算什麼？
她麻木不仁，這是不近人情，更是在壓抑心中的痛苦。
那是回憶的痛苦，更是現實的痛苦。
當還是惡鬼的時候，楚人美哪裡有這些煩惱。
惡鬼無心，也就談不上心痛。就算被束縛住、控制了，也一樣只有不甘，只有發自本能的逆反，沒有什麼屈辱之類的感覺。
沒有自由的心，就不會有任何思想上的負擔，這或許本就是一種極大的痛苦和折磨，又或許不是。
成為鬼仙之後，對於楚人美來說，一切都變了，世界重新開始變得有顏色，那是一種壓抑的灰色！
楚人美有時甚至會懷念，那種被惡念包圍的日子。
負面力量，會帶來負面情緒，只有自身蛻變，才能徹底掌控它，它才不會無差別的連主人都想吞噬。
楚人美，終於徹底掌握了自身所擁有的力量，不用再受到負面情緒的影響，偏偏又頃刻從人間跌落地獄，生不如死！
楚人美身上，其實還是有許多被負面力量影響過後留下的痕迹。
她也有一些手段，能讓自己重新變得冷酷無情。
鋼鐵之神的輝光，也能讓她感到安心，不再回憶起那些痛苦的事情！
但她畢竟還是和過去不同了，在鋼鐵之神的輝光之外，在自己疲憊的時候，在那看似依然麻木的表情下，楚人美那顆早已破碎的心，總會向她傳遞著一陣陣難忍的痛楚。
比如此時，楚人美臉上麻木的表情，不知何時已經消失，流露出近乎扭曲的痛苦。
外力之助，確實能讓人大徹大悟，無論是醍醐灌頂，還是暮鼓晨鐘，都有這種效果。
但說穿了，那也只是一種引導，關鍵還要自己能想通。
想得通，就悟了，想不通，一萬個高僧灌頂，也是一場大夢。
若只是想要遺忘痛苦，鋼鐵之城有的是辦法，讓人解脫。
但想要讓鬼仙業位圓滿，單靠遺忘，這種治標不治本的辦法，並不具備任何可行性。
所以，楚人美這次依然要面對自身的本心，要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懷揣著普通人的心，去面對心靈上的痛苦，去面對過去積累下的所有痛苦。
而周圍的黑暗力量，大塊大塊的蛋糕和禮包，就是引子！
這一點，事先鋼鐵之神並沒有和她說明。因為鋼鐵之神很清楚，一旦說了，這惡鬼成功的希望，肯定還要再減少幾分！
知而明之，知而懼之，楚人美就是後者。
眼前的確已經是一盤盤中餐，鋼鐵之神也確實在她身上用了不少辦法，讓她能更容易扛過一波波心靈的拷問和折磨。
但是最關鍵的，最後的一點，仍然要靠她自己！
這就好像博*彩一樣，即便知道自己已經算盡了九成九的可能，只要留下了一點未能算到，就有可能全盤皆輸。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否則，若是能從身到心塑造鬼仙，楚人美早就是徹徹底底的鬼仙了，也根本不用等什麼機遇，做什麼嘗試。
楚人美的情況，非常特殊，它是真正的鬼仙，卻堪稱有史以來最弱的鬼仙。它弱的不是力量，而是心靈，太脆弱了，本質連偽靈都算不上，甚至比不上凡人中的強者，根本只是一個普通的心靈有些扭曲的受傷的女人。
這條路，若是換個人來走，只要不是徹頭徹尾的玻璃心，就有很大可能一舉成功。
楚人美.……她此時的表現，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糟糕！
要知道，這已經被真實世界意志和鋼鐵之神雙重削弱過，簡直是一次水到渠成的心靈考驗，一旦通過，還有原生態的大禮包奉上！
這是一次被安排好的難度不足正常情況下百分之一的突破，若是還要失敗……
盧西奧在遠處冷冷看著，看著楚人美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起，看著楚人美一次次掙扎，一次次試圖抓住那觸手可及的成功，卻一次次跌倒，距離失敗更近。
兩人同為鬼仙，在這個地方，本該受到一樣的待遇。
然而，這漆黑大海中的某種力量，卻像是認準了楚人美，對盧西奧視而不見。
盧西奧沒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雖然鋼鐵之神派他來，是有這個意思的，要讓那本就不大的突破難度，再次降低，但他為什麼要出手？！
都已經幫到了這種程度，若是這楚人美還是過不了關，豈非是垃圾到了極點！
那樣的貨色，還不如早點死掉好了，省得礙眼。
盧西奧兼具東西方優點的俊美面孔上，流露出一絲冷酷的笑。
有些人，冷酷完全是裝出來的。另一些人，冷酷則是天生的。
「死吧，快點去死吧。」
盧西奧平靜的說著，不像是在詛咒或者發泄，而是在提前陳述一個事實。
那看著已經再經不起風吹雨打的楚人美，卻偏偏總能在最後關頭站起來，催死掙扎。雖然這一點都不奇怪，那畢竟是被鋼鐵之神看中的人，不可能真的一無是處，事實上她的表現已經太差太差。這考驗都削弱到普通人也能承受的地步，她卻還是前行的如此艱難。他冷眼旁觀，就像是一個久經戰火考驗的戰士，旁觀一個成年人參加兒童級別的夏令營，還在舒適的帳篷里叫苦不迭，無病呻吟。
看著楚人美彷彿十分痛苦的樣子，盧西奧非但沒有半點同情，反而還有些膩味！
噁心，這可憐的、懦弱的蠕蟲，實在是太讓人噁心了！
他現在，只希望她的表現能更差一點，再差一點，徹底表現的和廢物一樣，立刻死掉。
他只希望她下一次倒下后，就再也站不起來，不要再挑戰他的耐心，他不確定再繼續旁觀它的拙劣表演，自己會不會親自出手將她抹殺！
「廢物，就是廢物，爛泥永遠扶不上牆。」
終於，在盧西奧惡毒的目光中，楚人美又一次倒下了！
這次，她沒有再站起來，黑暗的力量，將她包圍，頃刻間，楚人美渾身都像是被墨汁塗滿，變成了一具黑色的雕像。
只是幾個呼吸，黑色的雕像就開始融化，變成了一堆黑色的液體。
液體很快融入了周圍同樣漆黑的海水中，徹底化開，消失不見。
她，死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死了，終於死了！」
盧西奧面色平靜，心中卻是異常暢快，甚至有著一種他自己都不理解的、不願承認的竭嘶底里！
盧西奧臉上忍不住流露出一抹微笑，並不怨毒，也不殘酷，是一抹會心的笑，甚至帶著純真。
他很感謝鋼鐵之神，它終於也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讓自己旁觀了一幕如此好戲。
這樣的冷眼旁觀，這樣的居高臨下，看著心目中的廢物送死，真是大快人心。
盧西奧很快樂，哪怕這種快樂，完全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完全被負面情緒充斥和包圍，完全不應該是平時的他所痴迷，但他就是很滿足，彷彿那種感覺已經變成了毒癮，開始腐蝕他的心靈。
黑色的海水，逐漸變得渾濁，盧西奧開始看不清周圍的環境。
若是普通人落入這片海洋，就算不立刻死掉，也肯定是看不清海中之物的，因為這真的是一片無光的海域。
然而仙人以上，或是有著特殊手段的凡人，卻是無妨。
盧西奧本來也視之平常，此時，不知為何，模糊了視線。
一股潛流涌過，強大的鬼仙盧西奧，已然不知所蹤。
某個位面，一位臉上帶著滄桑之意的俊美男子，看著天空，嘆了口氣。
他知道，自己其實是可以做些什麼的，或許，也應該做些什麼，無論是基於何種立場。
但他，真的不想攪進那潭渾水。
他知道，有些事情是避不開的，早晚還是要入局，但是能更晚一點，再晚一點，不是很好？
每個強者，都有風雲莫測的過去，經歷過風雨之後，他們中的一些，仍舊鬥志昂揚，另一些，卻疲倦了。
男子放下手中提起的短棍，剛才有那麼一瞬，他是真的想出手。
人非草木，誰能無情。
然而最後，他還是放棄了，只因為，他不願。
男子自嘲的笑了笑，他可以說服自己，這是為了了斷他和那個世界的關係。
可是……
「我終究，還是和他一樣啊！」
男子視線模糊，彷彿又看到了百世之前的那一幕。
輪迴之苦，總有人在這條路上，忘記了所有。
也總有那麼一些人，得天獨厚，或者得人之眷，能逆轉光陰，明悟前世，乃至更有甚者，改變過去。
男子沒有改變過去的力量，但確實已經，明悟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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