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命運之刃（上）
「我是一把刀，一把握在別人手裡的刀。」
凌歧看著遠空，低聲自語。
馮浩不知何時偷摸著來到了凌歧的身邊，聞言不禁一愣。
他見凌歧的表情無悲無喜，神色也是無悲無喜，一時竟然不知該怎麼接話。
凌歧轉過臉去，看了看馮浩，笑道：
「你是一個人渣，但卻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渣。」
凌歧的話，讓馮浩咧了咧嘴。
他臉皮夠厚，根本不以為忤，沒有產生任何不快。
凌歧看著面色蒼白的馮浩，嘆息道：
「無論你多麼愚蠢、多麼自私，至少，你比我活的簡單，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你有明確的目標，即使那幾乎不可能達成。」
「而我，很多時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凌歧的話透露著大恐怖，奈何他本就是不懂恐怖的人，而唯一的聽眾，也不懂這話的意思。
馮浩沒有安慰，因為他完全不知道凌歧在說什麼，更不覺得這人需要安慰。
菲利普斯此時走了過來，警惕的看了看馮浩，接著朝著凌歧說道：
「老師，有人來了，來人很強，我沒有十足的把握應付。」
「您覺得我應該.……」
身為目前隊伍中的最強者，菲利普斯很有被當成保護*傘的覺悟。
單純的擊敗一個目標，和在擊敗目標的同時，還要投鼠忌器的保護其他人，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去打發他，我不想見他。」
凌歧淡淡說著，這話原本沒什麼問題，卻讓身邊兩人都是一愣。
馮浩也就罷了，聽了只是愣了愣，莫名的發怔。
菲利普斯不知為何，心中忽然生起一股衝動，一股拒絕的衝動，即便凌歧的要求，和他之前的某種想法不謀而合。
在凌歧平靜的目光中，菲利普斯揮去了心中翻騰的念頭，低頭恭敬道：
「是……」
然後，他的身影開始淡去，緊接著，極遠處傳來了能量碰撞的波動。
馮浩蹙眉盯著那個方向，即使隔著如此遙遠，他依然能感覺，那恐怖的波動，恐怕只是一點餘威，他這個所謂的4級強者，就多半承受不住。
「老闆，是誰來了？」
馮浩下意識的問道。
「催命鬼。」
凌歧聲音平靜，這回答讓馮浩咧了咧嘴，以為他在開玩笑。
凌歧沒有開玩笑，因為那就是命運的傀偶，一隻「催命鬼」。
在這棋盤上，凌歧不怕強敵，僵王畢竟只是一具分身，損失了也損失得起。
可是，如果來人代表的，不僅僅是一道坎，更有那看不見、摸不透的命運——
不懂命運的，看不到命運的，它與生活完全無關。
障礙就是障礙，越過即可。目標就是目標，達成即可。
就像是遊戲里的npc，他們其實是自由的，因為並不具備絕對的自由意志，也就相對自由了。
遺憾的是，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與眾不同。
「故事完結之後，你說主角會在哪裡？」
凌歧淡淡問著。
馮浩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或許，會等下一季的故事，期待能混個老爺爺噹噹吧。」
「我最近追看的一本小說，太監了。」
凌歧繼續說著，說的是讓馮浩根本摸不到頭腦的話題，卻也是他能遇上凌歧的關鍵。
「哈？」
馮浩做出一個驚訝的表情，這不是作秀，他的確覺得意外。
如此強大的男人，本就如同神魔、還率領著另一群魔鬼的男人，甚至讓他感到失落和絕望的傢伙，會和他說這種話？
馮浩無法理解凌歧的話，只能當做這是一種無意義的消遣和反諷。
遠處的戰鬥波動越來越強烈，法神們默契的來到了凌歧身邊，或許是想要履行諾言保護他，或許只是尋求一個心靈上的安慰。
一些傳奇法師開始施放大型的群體防護結界，這沒設么用，但也聊勝於無。
馮浩識趣的退開幾步，他能感覺，這一刻的凌歧非常危險，似乎正在嘗試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他做了什麼？
只是和自己說了幾句話？或者還沒來得及做？或者已經做了他卻沒有發現？
戰鬥持續的比眾人以為的更長一點，足足過了一刻鐘，那劇烈的波動才開始平息。
一些法神臉上露出了笑意，他們感覺到了氣息的消長，結果已經很明朗了。
沒什麼好奇怪，再如何接近5級，號稱能力敵5級，那也不是5級！
所謂5級，都不過是普通中下位神的層次。菲利普斯好歹有著上位神的水平，就算被壓制了實力，那豐富的戰鬥經驗，對力量完美的掌控，也該完爆對手幾條街！
從那種前所未有的大型幻域出現開始，現實中的一些「師夷長技」的異能強者，已經可以黯然退場。
山寨就是山寨，盜版不是不能超越正宗，但是很難，它需要一點外力的推波助瀾！
瞬息之後，菲利普斯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
讓人意外的是，作為勝利者，他並無多少喜色，而且也顯得有些狼狽，氣息絮亂。
比起旁人，實力最強的菲利普斯，最開始的感覺才是最準確的。那的確是一位強敵，純粹的力量上，當真只是比他弱了那麼一絲。也不知在這個世界，他是怎麼練出來的。
「感覺怎麼樣？」
凌歧忽然問道。
菲利普斯正要回話，見到凌歧的表情，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道：
「那人很強，只是並不善於爭鬥，也沒有要拚命的意思。」
「對了，老師，他讓我將這轉交給你！」
菲利普斯將手中一枚金色的勳章遞給了凌歧。
凌歧接過勳章，感覺到了命運的指引，意識到這是他加入那個組織的契機。
然而，他隨手就將它揉成圓球，丟到地上。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逆著命運的指引做事，尤其每每在關鍵時刻，他總會連自己原定的計劃都推翻，讓人捉摸不透。
「無需理會。」
「原本我還想帶你們先找個地方休整一下，既然局勢沒那麼緊迫，看來我們可以加快腳步。」
凌歧的話，讓菲利普斯皺眉。
局勢？什麼局勢？
局勢不緊迫？為什麼反而還要加快腳步？莫非緊迫起來，會讓自己等人疲於應對？
菲利普斯猜想著，並未向凌歧求證。
他和凌歧之間，是有隔閡的。
在見到凌歧后，菲利普斯就有種感覺，這位已經不是「摩爾摩特」。
聰明的菲利普斯，還是決定將他當做真正的摩爾摩特看待，甚至更加恭敬。
因為茱莉亞之星的表現，已經很能說明一些問題！
無論他是不是原本的摩爾摩特，他現在都是摩爾摩特！
若他不是曾經的摩爾摩特，這隻能證明，他比摩爾摩特還要可怕、強大！
菲利普斯是一個聰明人，而聰明人往往都懂得妥協。
那些既聰明又固執的，其實並不多。
凌歧有過很多分身、身份，他能扮演好每一個角色，但不可能時刻都維持著那些角色的行為模式，因為這會阻礙他自身的發展和計劃，那毫無必要！
有些變化，即使比較突兀，即使瞞不過有心人，也無礙於大局。
如果有一天，你忽然發現自己的老婆變漂亮了，自己的孩子變聰明了，自己熟悉的人變的和過去完全不同，但是他們對你更好了，能為你帶來更多的讚譽，你會一意孤行的要找神漢來驅魔嗎？腦殘才會那麼去做！
被討厭的，不受歡迎的，往往並不是因為變了，而是因為變「壞」了！
好壞，不在於改變本身，而在於改變之後帶來的利弊，也就是得失。
天堂世界，金色大殿中，又擊退了一波埃爾法入侵者，「摩爾摩特」正要離開，忽然蹙眉盯著連大門都已經被轟爆的前廳。
「尼桑大人，如此鬼祟，可不是您的風範。」
「摩爾摩特」冷冷說著，完全沒有平日里的恭敬。
「很好！」
「你終於願意用這樣的態度來和我對話了嗎？」
「這才對嘛，交流就應該坦誠相待。」
「我等這一天，都已經有些等不及了！」
「那麼，無名氏先生，我究竟該稱呼你為『摩爾摩特』大人，還是外來者先生？」
桑尼從門外走來，彷彿一株加速成長的樹木，從種子、到發芽、到幼苗，到長成。他原本和微塵一般渺小、微不足道，但是彈指之後，沐浴在金光中的桑尼，已經和常人一般大小，來到了凌歧的面前。
「尼桑先生，我個人認為，即便是急於逼我表態，只是派一具分身來此的做法，是否不太妥當？」
「又或者，這其實是您的誠意？」
「摩爾摩特」一邊說著，一邊旁若無人的激活了金色大殿的殘餘守護之力，當然也沒忘了取出截天劍，插身上地上，一副要將尼桑留下的架勢。
尼桑感覺的沒錯，的確到攤牌的時候了，因為魔法世界，已經快要撐不下去。
桑尼見狀不以為意，反而呵呵一笑。
「很抱歉，對待您這樣尊貴的客人，我原本是該親自來的。」
「可是，我也分身乏術。」
「尤其是當那些該死的埃爾法人，竟然又引來新的敵人之後！」
「您知道，畢竟之前您和我一樣，一直都戰鬥在第一線，我無意重複客觀的局面。」
「我的故鄉正在燃燒，我的未來正在變得風雨飄搖！」
「在這種時候，先生，您一定不會做出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不是嗎？」
桑尼聲音變得沉重，難掩心中的失落！
沒有人會想到，戰爭竟然會一點點發展到這一步！
埃爾法人並不可怕，雖然它們真的很強，尤其是那三大守護者衛星，幾乎以一己之力壓的魔法世界抬不起頭。
但是魔法世界的底蘊深不可測，桑尼這樣的傳奇法神，在傳奇法神中僅僅是新人一般的角色。
他早就知道魔法世界不止他一位隱世的傳奇法神，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
火焰之王邢鯤，虛無之主狄馬爾，無上星帝禍空，一位位曾經震古爍今的霸主級人物，一個個消失的傳奇，終於在最關鍵的時候跳了出來，將埃爾法入侵者打的潰不成軍！
就在勝利唾手可得的時候，真正讓魔法世界一蹶不振的對手出現了！
沒有人知道他們來自哪裡，沒有人知道他們有什麼目的，但能肯定，他們的出現和埃爾法人有著直接的關係！
埃爾法人帶來了戰爭，而這些人，帶來的卻是毀滅！
「親者痛……仇者快？」
凌歧聽到這話，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要知道，「摩爾摩特」雖然一直在幫助魔法世界抵抗埃爾法入侵者，但「凌歧」終究是罪魁禍首。
而且，他還有一位便宜岳父，不是西海的那位老龍王，是正在主星養傷的埃爾法人皇！
埃爾法人皇最寵愛的皇女，目前就在他的截天劍中，可以說是享受生活，也可以說是被囚禁，總之他怎麼著也算是埃爾法一族的駙馬爺，手上還有一微不足道的質子。
通過這位皇女，在人皇重傷昏迷之後，凌歧很快又重新取得了和埃爾法人的聯繫，並且在上議院都有著自己的喉舌！
親者？仇者？孰辨雄雌？
那些新來的侵略者，他們又是誰的朋友，是誰的敵人？
魔法世界的土著，大都認為那些入侵者，和埃爾法人是一夥的！
凌歧卻知道，埃爾法人和那些「永恆天朝」的私掠軍，同樣是敵非友！
這些入侵者的出現，的確和埃爾法人有關，但絕非其所願。
聽說過驅狼吞虎的，沒聽說驅龍吞虎。
凌歧的身份太複雜，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他對魔法世界沒安好心，一直都是虎視眈眈。
桑尼的話落在他耳中，自然十分好笑。
偏偏，笑過之後，仔細一想，這話又的確不錯。
因為仇人太多，所以若是行差踏錯，的確很容易讓另外的仇人快意。
「親者痛、仇者快……」
「那麼，尼桑大人來找我這個『親者』，究竟有什麼章程呢？」
凌歧笑說著，也算是承認了桑尼的說法。
雖然凌歧的語氣，讓桑尼覺得有點刺耳，此情此景，也讓他的自尊心備受煎熬。曾經何時，堂堂魔法世界的傳奇法神，竟然淪落至此，需要找一個別有用心的異域來客尋求幫助？
特別是對方現在還頂著摩爾摩特的樣子，不知是不方便露出本來面目，還是故意噁心他。
但是不管桑尼心中多麼不爽，他都只能故作輕鬆的笑道：
「您能這麼通情達理，這實在是貴我雙方的幸事。」
「假如您願意再次出手，助我方一臂之力的話，我相信在我方度過難關之後，一定能給您一個滿意的回報。」
「當然，我相信一直在為魔法世界的和平出力的您，就算沒有回報，也會願意幫助我們。」
桑尼情深意切的說著，彷彿凌歧當真是什麼從異界來到魔法世界的救世主，不求回報的大好人。
至於這個好人侵佔了摩爾摩特身體的事實，桑尼選擇性無視了。
桑尼說的很好聽，凌歧臉上卻露出了一抹帶著嘲諷的笑意。
桑尼見狀暗道不好，立刻又搶著說道：
「在您做出決定之前，我不得不無償提供一些額外的消息。」
「根據我們俘虜的一些入侵者提供的情報，那些新來的異域軍團，甚至根本不是什麼正規軍，而是依附在一個龐大到不可思議的橫跨星系的王朝麾下的一支私掠者軍隊！」
「那個王朝中甚至有著兩位數的打破傳奇界限的神祇！用他們的話說，叫做聖人！」
尼桑沉聲說著一些凌歧都不知道的情報！
兩位數的聖人？！
不得不說，這著實讓凌歧驚訝。
這處戰場，已經成了命運的粉碎機！可是會引出那種等級的巨無霸，顯然是埃爾法人、乃至他這個始作俑者都想不到的！
埃爾法人和那些星際私掠者的接觸，更早於魔法世界，自然也就有著不少第一手的資料。可惜凌歧畢竟不是真正的埃爾法高層，駙馬的身份也名不副實，所以他能從埃爾法一族得到的消息，終究有限。
關於那些私掠者的事情，由於涉及到「永恆天朝」，又都是絕密中的絕密。
除非他能直接控制埃爾法主星的上議院，或者起碼也要讓自己支持的傀儡成為實權議長，否則那種等級的絕密資料，他確實不太可能知道的太具體。
至於說去俘虜一些私掠者進行拷問，這點凌歧想都沒想過。
在戰爭中，俘虜一些侵略者自然不難，可一般的私掠者，恐怕所知有限，能提供的情報價值有限。若是俘虜較高層次的目標，雖然有可能得到那些較為深入的情報，但也無異於提前暴露自己，要承擔巨大的風險！
凌歧得到情報的途徑，並不一定就要通過刑訊，只要接觸過，就能直接詢問命運。
這種手段，神鬼莫測。
反之亦然，天知道那種等級的文明中，有沒有比凌歧更擅認知命運的，手段更詭異更莫測的存在！
反正，戰鬥力比他更強的，肯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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