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魔災
「尼丁、法瑞恩，你們沒有被嚇到吧。」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兩名隨從各自流露出不同程度的欣喜。
法瑞恩鬆開了武器，尼丁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沒、沒有！這種小場面，怎麼可能嚇到我、我們，呵呵！」
尼丁有些尷尬的說著，他雖然把眼淚鼻涕都擦乾淨了，手上和衣服上由於跌倒留下的污漬，卻沒來得及清理。
凌歧像是完全沒注意那些細節，直接把目光挪向狼嚎不絕的森林。
尼丁鬆了口氣，又忍不住問著：
「大~大人，那些狼……」
「只是一些寵物罷了，同時，它們也是我的使者，呵~」
凌歧露齒一笑，表現得十分隨和。
少年頓時覺得自家領主更為神秘，簡直是深不可測。
「好了，走吧，該我們登場了。」
「野獸就是野獸，再多野獸，也不濟事！」
凌歧莫名的感慨了一句，這時森林裡的狼嚎聲已經變得稀疏，零零散散的，有些從南面傳來，有些卻在北邊極遠處。
尼丁還沒來得及思考那意味著什麼，就被法瑞恩推了一下，跟上了話都沒多講一句就大步前行的凌歧。
進入幽暗密林，那股隱晦的、像是誘惑他們進入的力量即刻消失。那原本就隱隱約約、若有若無的，讓人無法確定有無。
尼丁回頭，發現出口依舊在法瑞恩的身後，頓時鬆了口氣。
「哼！果然只是故弄玄虛。」
尼丁嘀咕了一句，法瑞恩卻皺起了眉頭。
幹練的護衛隊長發現了周圍一棵棵老樹盤根錯節的莖須，將它們襯托的恐懼而詭異，不像是天然長成的。
這些樹明明株株飽滿，沒有要枯萎的樣子，但有些樹的枝葉依舊茂密，另一些卻只剩孤零零的枝梢，共同之處是它們挺拔的主幹。
法瑞恩又看了看地上堆積厚厚的落葉，完全遮住了前人踩出來的路，也許那下面本就沒有路，密林古道唯一的入口可不在這裡。
落葉很厚，單張葉片已是極厚，毛茸茸的，像是大號的楓葉，但以法瑞恩貧瘠的植物學知識，完全認不出這究竟是什麼樹的葉片。
這附近的植株，從一望無際的古樹到樹下的一根雜草，他竟沒有半株認識的，這就不是知識貧瘠能解釋了。
法瑞恩伸直了脖子，試圖眺望更遠處，這才發現這些乍看不同的樹，竟然有著許多不起眼的相似之處，包括樹與樹之間的距離，不禁開始遲疑。
可惜這時凌歧已經自顧朝前走出了老遠，尼丁也像是失去了警惕，這讓法瑞恩不得不收起過盛的戒心。
結果，才往前走了不到兩百米，當法瑞恩再次回頭，駭然發現自己再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前面的凌歧越走越快，似在追趕什麼。
尼丁悶頭小跑，跟緊強大的領主。法瑞恩無奈，只得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周圍的環境和最初幾乎沒什麼變化。就連地上的落葉，遠處的景物，也像是遵循著某種規律，重複著。這讓法瑞恩開始懷疑，他們其實一直在繞圈。
走在中間的尼丁已經滿頭大汗，他的體力雖然不強，可也絕不該如此不濟。每當他抬頭看向天空，只見得密密麻麻的枝葉，稀疏斑駁的陽光，低下頭時都會變得面色蒼白，汗水也蒙上更厚的一層。
少年開始發現森林的不妥！
法瑞恩不想走了，他覺得自己就像個傻瓜！
大概半個小時前他就不想走了，可體內的黑暗神力一直幫助他抵禦著那些負面的情緒。
現在，當他再也無法確定自己究竟走了多久時，他認為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帶路的領主。
法瑞恩還沒開口，尼丁就比他更早提出了質疑。
「大~大人！大人！請等一下！」
唇色蒼白眼圈烏黑像是幾天都沒睡好的尼丁，大聲喊住了凌歧。
凌歧回頭，疑惑的望了望一直都很聽話的隨從。
「什麼事？」
尼丁和法瑞恩很快追上了凌歧，三人站到一顆尤其巨大的古樹盤在一起的根須上。
「大人~您不覺得！不覺得我們一直都在繞圈嗎？」
尼丁小聲說著，像是畏懼凌歧的權威，又像是怕被什麼聽見。
凌歧蹙眉掃了掃兩位面色皆不正常的隨從，側耳傾聽了片刻——
「不，森林的意志告訴我，我沒有走錯。而且我的僕人，已經探過路了！」
凌歧的話和他的身份不符，那更像是巫師或者巫婆該說的，而非一名人類領主。
尼丁和法瑞恩面面相覷，頓時覺得凌歧瘋了，這是個放肆並且危險的想法。
凌歧搖了搖頭，指了指天空。
「不信的話，你們可以順著樹榦爬上去看看。」
「另外，我真沒想到森林意志對你們的壓制會那麼明顯，如果你們實在走不動的話，就在這裡等我吧。」
凌歧的確低估了幽暗密林中某種無處不在的意志對土著們的壓制。
他指了指身下粗大的根須，可以從根須的縫隙間看到底下其實是空心的。
「你們躲在裡面，暫時不會有危險。」
凌歧平靜的說著，兩名隨從卻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大人！這這麼行！讓您去冒險！我們卻躲在這裡！」
尼丁大聲怒喝，法瑞恩也是滿臉憤然。
凌歧聳了聳肩，漠然道：
「那就趕緊跟上，我不想再聽到類似抱怨的廢話！」
他的態度忽然變得很強硬，尼丁和法瑞恩頓覺不滿，卻不得不屈從其權威，也許更多的還是對他高深莫測的畏懼。
凌歧對隨從友好度降低的提示漫不經心，加速朝著某個聲音指引他的方向行去。
他很清楚自己究竟在密林中走了多久，更清楚他還要走多久，但他終究沒有在預期的時間達到森林精靈的王國。
天色漸暗，一具具插著鑌鐵箭矢的狼屍伏倒在路邊，這證明他們的確正朝著精靈族接近。
凌歧走到一具狼屍旁，握住露出的墨色翎羽將箭枝拔出，看了看又丟到一邊。往前走了還不到一百米，他忽然在一棵猶如路燈的、樹榦筆直的巨樹邊停下了腳步！
法瑞恩看了看周圍，剛想提醒自家領主這裡並非一個宿夜的好地方。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就聽到樹頂上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立時變了顏色，鏘的抽出武器！
「不好！是蛛魔！」
這個護衛隊長竟然能從聲音辨出怪物的種類，實在難得，也不知是怎麼學會的這手絕活。
凌歧這才發現，自己其實從來沒深入了解過身邊的人。不過他依舊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對，他對弱者的過去毫無興趣。
「別動，先別攻擊！」
凌歧的命令差點讓法瑞恩暴走。但考慮到對方賜予自己的神力，以及他今非昔比的實力。這種曾經給他帶來慘痛回憶和沉重傷害的怪物，頓時也不那麼可怕了！
「大人，一定要小心，這些怪物一般都是成群結隊出現！」
法瑞恩還是提醒了一句，他肯定不知道忠犬般的艾利克斯在半年前就殺過一隻他連想都不敢想的大傢伙。
白皮綠紋色彩斑斕的大蜘蛛就那麼垂著蛛絲從天而降，它的出場方式讓被法瑞恩弄得緊張兮兮的尼丁差點尖叫。
好在這隻怪物並未直接發起攻擊，而是朝著凌歧嘶嘶齜牙，像是在警告著什麼！
凌歧嘴唇開闔，卻沒有聲音發出。
那隻怪物又嘶嘶的吞吐著口器中的舌頭，像是在回應，又像是單純的威脅！
凌歧忽然露齒一笑，猛地往前衝刺，一腳就踹在那頭磨盤大小的蜘蛛頭上！
尼丁和法瑞恩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見凌歧忽然翻臉，一腳將那隻看起來便很猙獰的可怕蛛怪腦袋踩爆！
這種怪物甲殼堅硬，八條長腿皆猶如鋒利的彎刀，唯獨腹部和腦袋是弱點！
尼丁和法瑞恩差點把眼珠瞪出來，尤其前者，絕對想不到自家領主這樣生猛！
用刀將人劈成兩半和徒手把人分屍，絕對是不一樣的概念，震撼效果也全然不同！
蛛怪屍體像是承受不住凌歧一蹬之力，轟地飛出去十幾米遠，這才撞在一棵樹上，從背甲和腹甲間擠出大股墨綠色的汁液，腥臭刺鼻！
尼丁和法瑞恩還來不及驚駭，就聽到頭頂傳來了更密集的嘶嘶聲！
兩人剛吼了一聲，準備廝殺，不料凌歧忽然抬頭，張嘴無聲的念了句什麼！
這一回依舊沒有聲音傳出，可是法瑞恩通過那些勉強能被調動的黑暗神力，感受到了空氣中並不存在的震蕩！
他頓時意識到，凌歧進行的並不是什麼無聲的對白，而是一種無比驚人的攻擊！
當音波強烈到一定程度，或者頻率達到某種地步，極低或是極高，都能對生物造成傷害。
凌歧的攻擊方式和那些全都不同，因為他不是靠著聲音去破壞什麼！
那是靈魂的傾訴、惡魔的低語！
原本正要朝著凌歧三人發起進攻的十幾隻蛛怪，全都像是瘋了似的朝著精靈王國衝去，一面還嘶嘶的召喚著更遠處的同伴。
尼丁和法瑞恩根本看不到樹冠間發生的事情，後者卻仍是充滿畏懼的看向凌歧。
運用未知手段大發神威的凌歧，罕見的流露出一絲疲態。
他對這種能力的運用還很生疏，也許這種能力本就是前所未有的，從無人熟練掌握過！
它的第一次實踐，導致了一整個荒狼部落的滅絕。
它的第二次實踐，讓森林精靈王國不得不提前面對潛伏在家門口的邪惡！
它是靈魂的傾訴，是惡魔的低語，只會帶來可怕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