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它
凌歧啞口無言，悻悻收起了碎空。
以魔幻世界傳奇武器之利，折算成物理特性，在這片大地上，應該還沒什麼能擋住碎空的切割。
就像凌歧隨時都可能被一顆核彈炸成飛灰一樣，再如何堅不可摧的合金金屬，也抵不住連空間都能撕開的力量。
這是規則的碰撞，位面法則間的相互制衡。
此界絕對不會出現「無物不斷」這種概念性的物理規則，彼界也沒有凡人能製造毀天滅地的消耗型道具。
凌歧不再糾結這批機甲是不是中看不中用，想來好好先生既然敢批量生產，總比那批淘汰一兩百年的「動力盔甲」有用。
在零號直接控制的人形機械戰士帶領下，凌歧又一一檢閱了按照他的要求，從裡到外重新調整的各大機械兵種。
歸功於機械神經領域的突破，好好先生能創造的機器人性能已經全面超越了豪斯時代。
比起強搶來的生化技術、偷盜來的動力裝甲製造工藝，機器人製造才是豪斯的資料庫里保存最完整的一種技術，那是豪斯曾經引以為傲的東西！
凌歧對於機械結構這方面研究不多，所以也沒什麼好的建議。
但他有一點是豪斯比不上的，那就是足夠「開明」。
他對好好先生改造機械軍團，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實用——摒棄一切華而不實的東西！
不必糾結外觀、不必糾結形象、一切的一切、都已實戰為主！
凌歧的意思當然不是讓好好先生打造一支乞丐大軍。
就算再能打，沒了威風，也是得不嘗試。他們這邊終究不是純粹的機械軍團，還有許多非機械步兵單位，還有那些機甲戰士。
大部分人的眼睛里都只看到浮華的表面，見不到實際。紙老虎也有紙老虎的用處，可以用來激勵士氣！
好好先生顯然也明白了凌歧真正的意思，它雖然和凌歧接觸不久，但有著分析能力的它、再加上擁有了一定的人性，他對凌歧的了解絕對超過任何人，甚至包括凌歧本人。
凌歧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該稱好好先生是它、還是他，好好先生卻一早就看透了凌歧的性格，每每做事都能切中要點，很少讓他失望或者引發衝突。
走馬觀花般的檢閱著一台台機械兵器，如那渾身骨節處儘是刀片倒刺的機械蠍，沒了先前的美感，但上了戰場能造成破壞力起碼提高三成，也盡能顯露威風！
一台檯面包機器人都被鍛造成了球型，中空的內部加了好幾道隔層，外層填充著劇毒的鐵渣鋼片，其下是某種催化助燃劑，內層則充滿了爆炸物。必要時候，它們完成可以犧牲自己對敵人造成巨大的傷害！
出現在機械單位上的種種變化不一而足，聽著零號的介紹，凌歧不置可否。
在實踐沒有結果之前，任何海口都是空的，而機械軍團總數的大幅縮水，卻顯而易見。
「好了，不看這些了，你現在帶我去下面，看看那些、那個我真正關心的吧。」
凌歧打斷了零號的介紹，他對機械的了解和興趣真的不多。比起這種偶爾用一次就要束之高閣的技術，他更關心那些不論在哪個位面都通用的、能給他帶來長遠利益的東西！
哐！隆隆！
簡陋的電梯緩緩下沉，凌歧的視線被石井切斷，土層的截面里偶爾能看到一些白色石塊似的東西。
直到深入地下百米左右，簡陋的鐵籠般的礦道專用電梯這才停住。
放在一般平原上，這種深度早該到達地下水層了，凌歧卻只是覺得電梯外的土壤稍微潮濕了一點。
走出電梯，站在陰冷的地穴中，凌歧能看到四米外那條筆直的、足足有兩三百米遠的隧道。
依舊在零號的帶領下，凌歧默默前行，計算著步數。
這地方沒有任何照明設備，能下到這裡的，幾乎都不需要光源來視物，凌歧是目前為止來到這裡的第一位人類訪客，而他對於黑暗的酷愛只會比機械生命更甚。
踏踏走著，冷硬的地面讓凌歧想起了上古捲軸世界。
雖然那裡的地下洞穴不是靠著科技力量開鑿，可這個科技力量開鑿出的地下場所，卻也沒多少科技的痕迹。
泥土的味道漸漸變得刺鼻，空氣中氧氣的含量越來越少，也只有凌歧這種人才能忍受住不受影響。
他沒有屏蔽自己的嗅覺，就算在經過一個個鐵閘牢門時，裡面會傳出一陣陣噁心的味道，他也只會去仔細分辨，而不是以手掩鼻。
真正的強者從來不會麻痹自己的感知，讓五感變得麻木是傻瓜的行為。
這樣想著，路已經到了盡頭，左右卻還能通行。
左拐，繼續前進，接著是右拐.……
雖然四周儘是黑暗，凌歧直如常人在白晝，非但視物無礙，心情反而變得愈加舒暢。
這種回到母體的感覺，直到他終於在零號的帶領下，走到了一條岔路的盡頭，看到那扇代表終點的大閘門時，消失殆盡。
別的牢門都是分佈在路的兩側，只有這處是在盡頭。
這裡的黑暗彷彿比其他地方也更濃郁一點，雖然同樣是伸手不見五指。
凌歧再感覺不到黑暗帶來的溫暖，取而代之是一種濃濃的寒意，以及更濃郁的悲傷！
所幸，他的感知和力量並沒有受到削弱！
寒冷阻擋不了火熱的心，**的火焰可以焚盡一切，包括肅殺的威壓。
所謂悲傷，更是來得莫名其妙，剛露出苗頭就被他掐滅了！
「零號，這是怎麼回事——」
凌歧聲音低沉，剛想責備零號沒有提前告知他這些，瞬間想起他還是第一個接近它的、生理意義上的活物！
話沒說完，就戛然而止。
若它從來不知，當然沒什麼好提醒。若它私底下有過實驗、或者接觸過關於裡面那東西的數據，這時候卻故意不提，那凌歧更加沒有開口的必要。
人心之複雜就在於你每秒都會閃過無數個念頭，而其中最起碼有一大半是無用的，機械則不然。
「林奇先生，您要進去嗎？」
零號的聲音顯得很平靜，對於他沒有問完的、沒頭沒腦的話選擇了無視，這也是當初設定的規則之一。
凌歧猶豫了一下，終是點頭道：
「做好準備，開門吧！」
轟隆隆.……
伴隨著牆壁背後傳出機械運作的聲音，那扇不知多厚的鋼鐵閘門開始緩緩向兩側分開。
他身邊的洞壁、左右上三面，忽然紛紛自土層下鑽出一排黑洞洞的槍口，槍口下面還捆綁著強光燈，齊齊對準那扇微開的閘門。
接著，只聽啪地一聲，照明設備齊齊打開，刺目的白光將凌歧面前的黑暗全都驅走，閘門表面蔚藍的顏色被耀成了湛藍。
這段前一刻還陰暗落後的隧道，瞬間暴露出科技產物的本質。
大量的光子打在前頭，不少反射了回來，瞬間讓凌歧感到一陣不適。
這就像是正當盛年的拳王忽然回到了兒童時期，所幸他沒有站在擂台上。
「林奇先生，還請您忍耐一下，黑暗中的它太過危險，我沒有把握在那樣的環境里，保護您的周全。」
凌歧點了點頭，沒有爭辯在那樣的環境下他究竟還需不需要保護，零號對他的了解應該僅次於好好先生。
分開的鋼鐵閘門，沒有讓凌歧一睹背後真容，門后依舊是鐵壁銅牆，就像是套在匣子里的匣子。
隨著一次次機簧碰撞，一道又一道鐵閘次第分開。這過程持續了足足有四五分鐘，第八道鐵門后！
轟！！！
濃郁的黑暗自最後一扇鐵門后奔涌而出，凌歧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外面通道內堪比晴天白日的光線都為之一暗，零號操控的唯一一台最高級別t-x試做體，瞬間就擋到了凌歧身前！
它的外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彷彿在漫長的黑夜裡沉澱了太久，歲月和風霜的洗禮都接踵而至！
凌歧是黑夜的寵兒，只要是黑暗就會包容並寬慰他，更賦予他強大的力量。
偏偏這次，那狂暴的黑暗浪潮，差點將他掀翻在地，遑論溫暖。
以他對黑暗的親和力，竟然有一天會需要光明為他抵擋來自暗的力量？
凌歧站在「零號」背後，伸出手來，暴露在黑色的浪潮中。
他的五指指尖緩緩冒煙，手掌肌膚漸漸焦灼泛黑，他就像是生生把手插進了火堆，這劇痛令他更加憤怒！
憑什麼！為什麼！他才是黑夜的君王！
憤怒的凌歧瞳孔微縮，那金紅色的妖異豎瞳再次出現，他左手無端損傷的趨勢，終於停止了！
這一瞬，他感到了一股比先前悲傷強烈百倍的親切感、急迫感，從那個明明被幾十束強光照射著、卻連半點光線都透不進去、依舊漆黑一片的窟窿里傳出來！
他的腳步挪動了一下，幾乎就要從零號背後走出。
零號的手臂輕微擺動，須臾停住，因為凌歧的異狀也消失了！
「讓我，看看它！」
縮回腳，艱難的說出這幾個字。
凌歧面色凝沉可怖，不光是對於情緒的控制，還有比方才更加濃烈的恥辱感！
啪！啪！
一陣陣火花爆閃的聲音在那個無光的囚室內響起，可它依舊黑的可怕！
凌歧沒有再多說什麼，零號也無言，沉默讓著本該明亮卻昏暗的隧道，變得宛如通向幽冥地府的捷徑。
終於，當凌歧默數到三十六的時候，隧道里的光線遽然又變的亮敞起來，把他身邊牆壁上滿滿掛載的一排排自動哨兵映襯的威風凜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