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人心
「那你認為,該怎麼辦?」
凌歧淡淡的反問回去,他看出來,老傑克早有計議。
畢竟他的樣子,只是緊張,不像驚慌失措。
老傑克看向木精靈,臉上扯出一個殘忍的笑。
「交人,有必要的話,再額外賠償損失,我可以做說客!當年,我在……」
木精靈弓箭手停止了顫抖,他的身上流露出一股駭人的殺意,阿諾立刻將尼古拉擋在身後。卡拉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老傑克。莫提則搶步來到凌歧身邊,將他護衛住。
安托瑞爾站在一旁,手裡不知何時多了柄灰色的匕首,她一面用匕首剔著指甲,一面冷眼旁觀。
一件在凌歧眼中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具死的不能再死的屍體,一把價值不會超過十金的黑弓,竟然讓這個昨夜還其樂融融的隊伍面臨著分崩離析的困境!
安托瑞爾的臉上,帶著明顯的嘲弄。這一幕,似乎勾起了她平靜心湖深處的秘密。
凌歧愕然的看了看木精靈,而後像是看白痴一樣瞅向仍在喋喋不休的老賊頭。
他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傳統,他更沒想到自以為足夠強大的隊伍,會被一個從來沒聽說過的名字嚇成這副德性。
好在,他能感覺,木精靈的殺意並不是針對他,看來這個傢伙還是比較信任他的,不枉他三番四次刻意拉攏。
「不可能!」
冷淡的話語,打斷了絮絮叨叨的老傑克。老賊還在吹噓著他過去的光榮事迹,好似能和食心者布萊克拉上關係比認識帝國皇帝更偉大。
凌歧根本懶得聽他廢話,他又不是白痴,哪會接受這種屈辱的、要讓人心盡失的辦法。
就算布萊克的黑弓強盜團真的強大到不能力敵,碰上去就是以卵擊石,可人家還沒打上門,就開始內鬥,活脫脫作死的節奏。
再說活著是為了什麼?只為了憋屈的活著?苟延殘喘?為了一次次屈辱的妥協?
不!活著,就要活出個人樣,要出人頭地。
只要還能動、還能思考,那就要活的精彩,活的痛快!
「你?你說什麼?」
老傑克掏了掏耳朵,愣愣看著凌歧,好似在懷疑是不是出現幻聽。
別說是他,除了幾個不明所以的諾德人和猶自茫然的虎人,凡是知道黑弓盜賊團的,聽到他說出這三個字,表情無不變化。
遊學者明顯鬆了口氣,雖然早就料到凌歧的選擇,親耳聽他說出口,這時看向他的目光仍是充滿讚賞。
安托瑞爾面色平靜,只是她的無名指尖多了個不起眼的傷口,另一隻手上玩弄匕首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木精靈弓箭手殺意銳減,眸子也猛地亮了起來,看向凌歧的目光中有感激、有認可、也有茫然。
懂得珍惜隊友的人雖然不多,肯定也不會太少。但像凌歧這麼乾脆、不假思索的,就真罕見了。
而且他冷淡的語氣已經很明顯的表現出對老傑克的不滿,外人看在眼裡,這就是對木精靈**裸的袒護!
老傑克漲紅了臉,又羞又怒。
「你!你這小子!敗家的玩意兒!你!你該不會根本沒聽說過黑弓強盜團吧。」
凌歧眼睛一眯,暗道他還真沒聽過,對老傑克的態度愈顯不滿。
這是我的團隊,這裡我說了算!
沒人喜歡那種動不動就要賣隊友的傢伙,也沒人喜歡自視甚高、自作主張的手下。
「我就是從南方來的,黑弓強盜團?你說呢!」
利雅文在賽洛迪爾最南面,對於這一點,凌歧還是知道的。
老傑克手指著凌歧,不住顫抖。
「你~你~既然你都知道~怎麼還!還!」
他已經氣的說不出話來了。
他承認這個建議是有一定的私心,可那不才是為人正常的想法?
凌歧不理他,繞過莫提,走到李奧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木精靈的身體隨著他的動作晃動,彷彿落在肩頭的不是輕飄飄的手掌,而是萬鈞的大山。
「在這個隊伍里,沒有人會拋棄同伴。」
「我知道,帝國法律里有那麼一條,遇到這種情況,就算放棄一些人,為了保全大部分人的生命,也是無可厚非、不用付法律責任的。」
凌歧環顧眾人,目光凜然。
這條法律,還是尼古拉前幾天告訴他的。當時他聽了,就覺得制定這條法律的人要麼是白痴,要麼就有著某些不可說的目的。
但如果沒到萬不得已就那麼去做,肯定是傻子,早晚要眾叛親離。
一邊想著,一邊他也沒有停止動作。
他又走到木精靈身前,相對高大的身影完全把弓箭手擋在身後,毫不設防,態度鮮明。
「但是!但是在我這裡!這條狗屁的法律!它行不通!」
凌歧大聲說著,揮舞著手臂,木精靈已經完全躲到了他的陰影里,外人沒有看到他顫抖的身軀!
眾人聞言愕然,敢說帝國法律是狗屁……
但不論怎樣,這一刻凌歧的身影,在一些人眼裡,顯得如此高大。
尼古拉苦笑著搖頭,顯然不太習慣凌歧粗魯的說話方式。
木精靈沉默著毫無表示,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砰砰的心跳,心底有些東西欲要勃發。
這種難得的收買人心的機會,凌歧當然不會錯過。
他又轉過身去,指著木精靈、指著安托瑞爾、指著諾德人姐弟、指著遊學者和阿諾、最後又指了指虎人漢克,唯獨將老傑克排除在外。
「你們幾個,都是我的隊員,不只是我花錢雇來的傭兵。」
「而現在,除了前一個身份,你們更是我的朋友、夥伴、戰友、兄弟!」
「別說是什麼黑弓強盜團,就算哪天你們觸犯了帝國法律,我一樣會竭盡所能為你們周旋!就算是帝國皇帝帶著他的刀鋒衛士讓我交人,我也是那三個字——不可能!」
這話明顯越界了,卻偏有幾分慷慨激昂。
言詞本身的意思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態度。只有人心才能觸動人心,不論這份心意有幾分真摯。
「我知道我們相處的時間還短,彼此不夠了解。但我看得出你們都是可信的!」
凌歧娓娓敘道,他從未這樣**的試圖去籠絡人心,因此做的難免有些生疏。
在這種時候,他知道光靠空口白話很難有強大的說服力,他不是希特勒,也不是拿破崙,因此決定孤注一擲!
「大家都能猜到我身上帶著大量的財物、稀有道具,可你們卻從未對我下過黑手!是契約的力量讓你們顧忌?是金幣的魅力不夠巨大?」
邊說著,邊從懷中掏出錢袋,就那麼摔在地上。
袋口敞開,一小堆金幣暴露在空氣里,尤其是中間那根金條,足夠讓人少奮鬥十年,看的老傑克眼睛都差點突出來。
他是真不知道主顧那麼有錢,他是真的忌憚契約的力量!
幾人不是?
只是凌歧故意把人捧高,又借著這種機會,蓄意暴露出一些財力、實力!
人心得其二三,足矣一拼。情分凝其四五,亦夠一搏!
他伸出右手,無名指上那枚打磨的光潔似玉的烏木指環,微微發出一些綠光!
「魔法物品,烏木指環,價值三百金。」
這一回,除了早就知情的遊學者,其他人全都將眼睛死死盯著那枚戒指。
但其中只有兩道目光充斥著貪婪,旁的都只是在驚訝、讚歎、羨慕。
唯有不起眼的安托瑞爾,隨意打量了戒指幾眼,故意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眉宇間的平靜卻瞞不過有心者。
「哼!」
卡拉忽然瞪了虎人一眼,這個剛剛流露出一絲貪念的黑拳手,立刻變得唯唯諾諾,壓下了心底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