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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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0年11月15日,臨近外洋之地,位於死亡海灣盡頭的蒼鷹團據點……
黃昏的夕陽將三桅帆船和十五棵椰樹的投影映射在了遠處的岩壁上,生活於此的海盜們為了儲存夏日的食物忙碌著,雖然山崖洞穴裏有充足的淡水,水道中打來的海魚也足夠養活這群人,但海盜們最愛的飲料——麥酒卻相當短缺,沙灘上的巨大帆船來此就是為了運送補給,不一會兒就有數十桶酒從船尾倉庫被人抬了出來,島上幾棟新建好的茅屋裏立即衝出了一群饑渴的海盜,搶在第一時間從送補給的人手中接過了酒桶,就著沙地生起了篝火,開始了規模相當的野餐。
帆船主桅頂部的旗杆上飄著藍底鷹旗,這是蒼鷹團旗艦蒼鷹號的象征,船上的許多水手也紛紛離開崗位加入了據點的野餐行列,隻有兩個人留在了甲板上,分別是蒼鷹號的大副和船長。
“為什麽不加入他們,偶爾也要消遣一下嘛!
“沒必要啊……要大吃一頓的話,船上就能吃到美味佳肴,我們來這兒隻是補給兼招募人手而已。
“有道理!但我不這麽想,雷米爾!留下看著船,我得去陪弟兄們醉一宿!
話語剛落,大個子船長就順著帆索落到海灘上,撒開腿朝著篝火跑了過去,隻剩下大副留在蒼鷹號上,為了打發無聊的時光,雷米爾從穿了數年未曾更換的皮衣底下取出了隨身攜帶的日記,深深陷入了回憶之中……
“轉眼又是半年了,薩繆爾,拉貴爾,我和那巴爾仍會時常出海來看你們的,在下麵可得保重自己啊。
十月二十日至二十四日間是祭祀海神的日子,蒼鷹號承載著海盜們對大海的敬畏和期望駛向外海,船舷外大浪滔天,巨拳般的水浪不斷衝擊著船身,自雲端灑下的豪雨也延綿不絕地衝刷著蒼鷹號甲板,前桅的幾張帆被狂風扯脫了線,更要命的是船尾偏偏在這時浸水了,突然襲來的暴風雨將船上這三十來號人置身於船難邊緣。
遭遇意外的瞬間,大部分水手有序的前往下層為船排水,剩下的水手則忙於更換船帆,沉船的危險將會很快排除,但出於對所有船員人身安全考慮,主桅瞭望台上的瞭望員還是敲響了警鍾。
“喂!西格裏斯先生!前麵不遠處有一座燈塔!興許我們該去那裏休整一下?
沉重而密集的雨水使人抬不起頭,雷米爾勉強靠外套半掩著睜開眼睛,順著瞭望員的手勢,水手們終於注意到了他所指的停泊點,一麵紅底黑十字旗幟在風雨中飄蕩,某個德魯亞將軍的前哨就位於十點鍾方向約一裏格的位置,而其他水手一時沒法做出決定,畢竟蒼鷹團的立場十分明確,與暗黑軍打交道隻會引起衝突,人們也隻得將選擇權留給船上的大副兼掌舵人雷米爾·西格裏斯。
時間仿佛加速了,雷米爾仍然沒有做出決定,劇烈搖晃的甲板令人難以立足,但也正是這種緊急情況,才能引起船長室裏某人的注意,隨著木門被猛地打開,一個身材大其他水手一圈的壯漢反複越過甲板上翻倒的雜物來到了船舵旁,他蓄著中等長度的絡腮胡,一雙怒眼隔著額前被雨水浸濕的散發注視著大副,摩拳擦掌一臉要揍人的樣子。
“雷米爾!我就是在艙裏打個盹而已,你們這些老海狗好歹拿出點骨氣來,船壞了就要修,該和敵人打交道的時候也不能腿軟!
“你可算是醒了,這操蛋的暴風雨讓人完全沒法鬆懈,那你來掌舵,我得讓弟兄們武裝起來!
豪放聲音的主人麵對船上這副爛攤子,依然保持著相當的冷靜,不慌不忙的把住了船舵,此人就是蒼鷹號的船長,海盜中的傳奇人物--那巴爾·格斯哈克,同時也是傳奇雇傭旅團自由之翼的成員。可惜蒼鷹號當前的現狀十分不樂觀,幾年來與德魯亞海軍發生了多次衝突,蒙受的損失還未完全恢複過來,人少物稀的戰船在那巴爾的操控下乘風破浪,載著三十幾名從脖子武裝到膝蓋的海盜直奔德魯亞前哨。
這座位於北海邊界的孤島大約有四英畝大小,除了零星的幾棟建築之外還有許多繁茂的樹木堅挺在風雨中,證明了島上有充足的淡水。出人意料的,曾經為諾德人所有的大燈台和哨站剛被德魯亞占領不久,堅守在此的暗黑士兵僅有十幾名教團軍士,且由於風雨的影響疏忽了警戒,蒼鷹號不費什麽勁就靠上了淺灘。登岸後,那巴爾率領大半船員衝了進去,守軍遭到奇襲迅速戰敗授首,蒼鷹號僅四名船員輕傷就從德魯亞人手中接管了此地,降下德魯亞軍旗而換上了蒼鷹團旗幟,水手們搜刮敵人隨身物品時,還額外繳獲了一份米內拉遠航艦隊的西侵計劃。
過了中午,北海肆虐的天氣略微好轉,高處的烏雲散去了許多,但日光依然被漫天黑霧過濾了一番,隻剩下微弱的光亮照射在濕冷地表上,早已不能用來溫暖淋濕的身子。暗黑騎士團的侵襲距今已經快三周年了,這萬惡的黑霧就似是黑暗獨有的附屬品一般,隨著德魯亞的版圖不斷擴張,西海、諾德北海、若海等地盡數被黑霧籠罩,從側麵對卡拉迪亞的生息造成了極其嚴重的影響。
趁著雨勢減小,通曉木工技術的水手們忙著修船,其餘的船員都在這座規模不大的哨站中休息並消遣一番,雷米爾則跟著那巴爾走進燈塔,這個底下寬敞頂部狹窄的圓筒形建築裏堆滿了木柴,想必是為了在必要時點燃頂部的火盆,二人順著環形梯道爬了三百多階樓梯後,終於順著一架木梯登上了燈塔頂部,除去被雨水打濕的火堆,隻有四平米左右的空間供他們立足。難得來到視野極佳的高度,那巴爾伸直了腰眺望著遠處的海景,不時因為天上令人掃興的黑霧而罵上幾句,又在不經意間發現了一個被隱藏的非常完美的鴿籠,就被掛在平台邊緣延伸出的一根鐵杆上,在這近五十英尺高的危險地帶,非常容易被膽小者忽視。
“啊哈!我們運氣不錯,這是諾德斥候們留下的信鴿,也許能夠直接和大陸取得聯係。膽大的那巴爾自然不會懼高,他將身子傾向平台外側,彎腰抓住鴿籠提了上來,檢查了籠子裏剩下的三隻鴿子,飛快注意到了鳥爪上捆著的青色布條。
“這兒可是北海,距提哈港口有將近一周的航程,這些小不點兒能飛得回去嗎……再說了,萬一那些領主們把這當做敵人的陰謀怎麽辦,畢竟那張羊皮紙上沒明確寫明目標就是諾德啊?
在雷米爾不抱希望的看法下,那巴爾還是堅持自己的決定,草草寫了一些要求諾德人派兵接管此地並為北海所有前哨增員的內容,也提及了計劃書中的幾個細節,最後在信尾寫上了自己的名字,便另抄了兩份將信鴿都散了出去,直到鴿子的蹤影被遠景吞沒為止,兩人都攥著手裏的酒瓶,繼續在燈塔上眺望遠方。
“你說得對,諾德人在大陸方麵憑借地勢和要塞阻擋著尤河以東的暗黑軍勢,海軍也在若海布下了無懈可擊的封鎖線,這份入侵計劃的目標當然不會是諾德。就我看來,能夠通過封鎖的除了我們這些立場分明的中立者,就隻剩下格羅尼亞方麵的援軍了。
“這麽說!迦尼夫那個老不死盯上了達巴蘭,攻占北海的沿途據點,向西穿越危險的索姆努斯返回西海航道,避開諾德人耳目的同時奇襲格羅尼亞城,一旦得手,就能偽裝成援軍突破諾德海防,攻占提哈?
被那巴爾開導之後,雷米爾才搞懂了這個計劃的真正目的,完全不敢想象計劃成功後的局勢變化,隨便想想也知道,失去提哈城的諾德人,隻會被暗黑軍逼回薩哥斯,靠險要地勢組成的防線也就不攻自破了。
和被驚顫的雷米爾不同,那巴爾依然非常冷靜,他重新思考了一番,說:“別著急,雷米爾。從眼下的情況看來,這座哨站易主不過是兩三天的事,此地距離下一處哨點也有將近一天的航程,計劃應該還沒有開始實施,希望我們的警告能趕得及吧。
“是啊……看樣子又要變天了,先讓弟兄們休整一下,安逸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船員們花了一晚上時間排光了蒼鷹號底層船艙裏進的水,並把引起漏水的幾塊老舊隔板直接拆了下來,換上了月前剛添置的上等木材,昨日被大風吹走的幾張船帆也順著海潮飄到了岸邊,為了貫徹蒼鷹團儉用物資的方針,那巴爾將這些尚可使用的舊帆重新換了上去,臨走時補給了淡水和一些生活物資,便集合船員再次起航。
接下來的一整天航程十分順利,蒼鷹號乘著強烈的海風駛的飛快,二十二日晚間就抵達了北海中部一座布滿遺跡的大島,從淺灘上停泊的其他十幾條大型帆船看來,並不隻有蒼鷹團來到了此地。
“那巴爾,今年我們好像來遲了,看看那些船……瑟沃勒的飛魚號,比阿特裏斯的黑曜石女王號,老爺子的鷹之風號,其他和你齊名的同僚早就到了。
雷米爾指著視野中熟悉的船隻,雖然每年海盜們舉行祭神活動都會見到它們,但這些傳奇海盜的坐艦總是令人吃驚,不論是鷹之風號強大的戰力,還是飛魚號複雜的內部結構,都足夠讓他這樣的副手研究一輩子了。
“赫克托耳是諾德人信仰的古神明,也是我們海盜公會祭祀的海神,在卡拉迪亞參加祭典也沒什麽區別,來這兒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何必在意先後次序?
那巴爾倒是滿不在乎,決定找個空位靠岸,還親自挑選了幾名老船員,點燃了照明用的火把和油燈,準備在靠岸後前往內部遺跡祭祀所謂的海神。
如同過去一樣,同行的水手在入口眺望島嶼深處一尊高聳的巨像,確認了方位便跟著那巴爾的腳步走進了迷宮一般的遺跡,按著早已記熟的路線在破敗的古建築廢墟中穿行,距上一次來訪已經過去了四年,驍勇的薩繆爾和機警的拉貴爾如今都不在人世了,即使是那巴爾這樣的鐵漢,回想起逝去的兄弟,心中也不免感到一絲悲傷。
一行人借著微弱的光源不知翻過了多少矮牆,跨過了多少深溝才抵達了那座雕像的位置,耳邊也傳來了一聲久違的問候,妖嬈的聲音源自一個十分成熟的女性,她也是那巴爾等人的老相識了。
“看呐!腦子少根筋的那巴爾總算是到了,所幸我沒有忘記當年的約定,等到你們到齊之後才開始活動。
突然的招呼讓那巴爾也渾身不痛快,他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打理了自己的散發,笑道:“比阿特裏斯·沙克,你還是那麽迷人。瑟沃勒和哈克船長呢,他們倆去哪兒了?
附近的火堆燒得正旺,比阿特裏斯毫不收斂的曬著自己火辣的身材,將邋遢慣了的那巴爾整的服服帖帖,甚至開始擦臉梳頭了。二人敘舊的同時,雷米爾也不願當電燈泡,就帶著弟兄們在簡陋的祭祀場周圍轉了轉,除了幾口尚有淡水的深井,遺跡裏絕大多數的設施都已經無法使用了。另外,說到這尊高達數米的巨像,赫克托耳是十二古神之一,代表著人世間的公正,它在外觀上是一位披著諾德古風鑲皮甲的青年戰士,但手中握著的並不是諾德人最愛用的斧子,而是一種公堂上常見的物什——帶有凸緣的沉重鐵錘,象征其作為仲裁者的身份。
諾德人信仰赫克托耳,是因為亞穆納內戰時期的諾德部落英雄--剛定·海瑞布雷克斯找到了神的記述,號稱仲裁之神在卡拉迪亞為勇敢的北方人留了一席之地,這才有了小股亞穆納人渡海占領卡拉迪亞北陸建立諾德王國的故事。至於海盜公會,主要是由創建者強加於成員們,休·傑拉德爵士曾以公正無私而著稱,他崇拜古老的公正之神,認為海盜得以淩駕法律之上實際是赫克托耳對人世間不公做出的彌補,這種信仰也就慢慢的在海盜公會中流傳開了,並逐漸演變成現今這樣的獨有節日,其本質估計也和那巴爾說的差不多,後來的海盜們隻是單純的跟隨潮流,並非對古神抱有多麽大的敬意。
沒過多久,滿身酒氣的瑟沃勒搖搖晃晃的抵達了祭祀場,雖然有隨從同行,但沒人敢去攙扶暴脾氣的瑟沃勒,生怕他發起酒瘋來。另一方麵,哈克·布拉德船長也到了,比起上一次見麵,他又顯得蒼老了不少,兩頰的絡腮胡算是白徹底了,身旁的跟班分別替他拿著禮帽和佩劍,強烈的貴族氣息讓在場的幾人迅速察覺到他的存在。
“總算是到齊了,若海、西海、南海的三位船長,差不多也該開始祭祀了,整天耗在這裏毫無意義,我還有一些麻煩要去處理。
老船長一聲令下,瑟沃勒就被其威嚴的聲音驚醒,將手中的酒瓶藏在身後,就連正在卿卿我我的那巴爾和比阿特裏斯也立即嚴肅起來,四人集中在赫克托耳巨像周圍,哈克船長命人取來一大捆幹涸的海藻,親自點燃火燒了,在火堆邊念了一通老掉牙的頌詞,待船長們各自行禮後才宣告儀式結束。
雷米爾和其他下人負責收拾完現場,那巴爾鬥膽向哈克船長提問:“麻煩?凡是同海盜打過交道的,誰人不知海盜中勢力最大的乃是諾德北海的哈克·布拉德,居然會有人找您老的麻煩?
“哈,當然是德魯亞人,前些日子我的手下將一支來自米內拉的偵察艦隊送進了大海深淵,但這回來的艦隊指揮官可不簡單,據說是兩年前攻陷了自由之都的黑騎士統領。
哈克船長滿麵微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但他提到的指揮官很明顯是原冥世之矛的軍團長——艾薩克·布拉沃,現今已經是德魯亞首屈一指的大軍閥,麾下的士兵數量想必已經遠遠超出海盜們的想象。
夜風帶來的涼意深深地刺激了雷米爾的神經,兩年前禪達受襲之時,他和那巴爾還在茫茫大海上漂流,當二人回到尤河石橋,視為第二故鄉的自由之都已經不複存在。淪陷旬月以來,禪達破碎的城牆內火光不斷,熏煙升上雲端與漫天黑霧合流,城外依然駐紮著數個暗黑兵團,牢牢地將入侵行動的第一個犧牲品掩蓋在黑暗中,其次還有數十麵德魯亞軍旗在鎮子內外飄蕩,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布拉沃家族的紅底墓碑旗幟。後來雷米爾得知了艾薩克帶人攻破禪達殺死所有守軍,從此對這個家夥起了恐懼之心,每每遭遇與此人有關的事物,總會感到渾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