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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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幾乎被憤怒和恥辱感填滿,雖然知道那是因為第七大隊親衛隊的驕敵之計奏效的緣故,但這種被小瞧的感覺還是像一把火燒灼著我的心,幾乎是不用等我吩咐,身後的弟兄們再一次提高了馬速,他們甚至自覺地又擺出了兩個楔形陣,從左右向這隻騎兵隊包抄了過去。


  對方終於發現了情況不對頭,但此時衝刺已經開始,他們也隻能硬著頭皮迎上來。


  狂呼呐喊聲中,左右兩側的楔形陣居然先我一步,一左一右刺入了對方的騎陣,一陣盾牌破碎、騎槍折斷、馬匹嘶鳴聲。


  之後,我的楔形陣才終於一頭撞進了對方已經有些混亂的陣列中,安都瑞爾揮動之間,銳不可當,一切擋在麵前的,都不比雜草堅囘硬多少。


  我幾乎是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地,就直接衝進了對方騎陣的中心,以我為錐頭,身後的楔形陣也跟著我砍殺出來的缺口,一直向裏擠囘壓突囘刺了進來。


  一波一波的突囘刺,寬刃長槍刺穿對麵的精銳騎士盾,刺進對方的鏈甲衫中,然後或將對方挑下馬,或折斷,騎士們順手就拔囘出腰間的寬刃佩劍,肆意砍殺起來。


  這三座楔形陣像梳子一樣,直接從對方迎麵而來的騎陣中刺穿了過去。


  穿透之後,我們更不停留,又匯合起來,跑出了一個偃月陣,跟著向對麵剩下那些騎士隊列的尾端突囘刺過去。


  這邊的戰鬥一打響,那邊就像是得到了信號,隔著老遠,我就聽見泰達米爾沙啞而粗獷的聲音:“弟兄們,將軍來了,不用受氣了,我們——殺!!!


  然後是突然間就強烈起來的浪潮般的喊殺聲,先前還軟囘綿綿的第七親衛隊一瞬間士氣衝天。


  也就是這麽一瞬間,我們與對方的騎隊尾端接囘觸了,這五百多人的隊伍,已經徹底被我們包裹了起來。


  被我們刺穿的騎陣剛剛穩下來,已經損失了接近一百人,他們撥轉馬頭,等待與我們再度衝陣,卻看到了這樣一幕,立刻怒吼著撲了過來,企圖組囘織一場反衝鋒,將我們反包圍起來。


  這一刻,也沒有什麽巧可以取了,彼此都在拚命,就看是被我們兩千囘人包圍在中間的五百斯瓦迪亞人先死囘光,還是我們這一千被夾擊在中間的弟兄先死囘光了。


  但是情況很明顯,在突然奮起的第七大隊親衛隊發瘋般的衝擊和搏殺下,那五百斯瓦迪亞輕騎兵的士氣就像海灘上堆成的沙堡,沒支撐多久就徹底崩潰了,先是慘呼聲從接囘觸麵傳來,有人慘叫著:“敗了敗了!,然後,失敗的情緒像瘟囘疫一樣蔓延,裏麵那些斯瓦迪亞人想要衝出來,外圍的斯瓦迪亞人卻又想躲進裏麵,掙紮著多活幾刻鍾,陣列先混亂囘了,戰鬥力就直接消失了。


  此刻,他們已經不是戰士了,已經是待宰的羔羊。


  在後方夾擊我們的那四百多斯瓦迪亞人也發現回天乏術,攻勢減緩了下來,開始觀察撤退的道路,而我已經在回頭觀察他們了,隻要一等到中間的斯瓦迪亞人一死完,馬上就分兵包抄,把他們吃掉。


  算算時間,不過十來分鍾,完全足夠撤退了。


  但就在這一刻,東北偏北,忽然傳來一陣蒼涼的號角聲,隔著雖然已經稀薄,但還是能形成視覺阻礙的薄霧,這層號角聲來的無比縹緲。


  但在這聲號角聲傳來的同時,奇跡般地事情發生了,不,或者說,噩夢般的事情發生了,先前已經完全混亂崩潰的圍在中間的那五百斯瓦迪亞人,忽然間停止了混亂,他們也在這一刻爆發出了驚天的喊殺聲和戰意,奮不顧身地扭頭撲向我們的槍刃和劍鋒,絲毫不介意長槍洞穿他們的胸膛,而後方夾擊的那幾百個斯瓦迪亞輕騎,也同時暴走了,開始瘋了一般不記損傷地強攻起來,一時間我們壓力頓增。


  我心頭立刻閃過一絲不好的感覺,揮劍劈倒一個已經被斬斷一條胳膊,仍頑強地噴著血向我撲過來的斯瓦迪亞人,抬頭匆匆瞥了一眼號角聲傳來的方向。


  我隻看到,在那層薄霧的背後,一麵巨大的旗幡,上麵畫著一把金光閃閃的長劍。


  與此同時,身後和正北方向,同時響起了轟隆隆的馬蹄聲,好像旱天裏滾過天空的悶雷,震得大地都開始戰栗起來。


  何止是大地,我們每個人都開始戰栗了起來,隻是我從我的弟兄們眼裏看到的是驚恐和慌張,在那些渾身浴血的斯瓦迪亞人眼中看到的,卻是野獸般的興囘奮。


  聖劍騎士團!

  我忽然產生了一股壓倒性的無力感。曾幾何時,聖劍騎士團一直隱藏在自由騎士團和豪傑鬥士團這兩隻傳奇武裝的光輝之下,雖然百戰百勝的加昂在哈勞斯的全力支持下一力創建了聖劍騎士團,並親自執掌大局,但相比三十年前,曾與聖王裏昂並肩奮戰的親密戰友聖殿騎士艾雷恩、仲裁騎士法提斯,加昂的光環並不是多麽地耀眼,甚至,他幾乎隻能算是當時聖王麾下幾個比較有軍事天才的將領而已。


  所以,幾乎是所有了解那段曆史的人,都並沒有把加昂視為幾乎全知全能救世主一般的名將,當然,關於他的那些傳奇故事,雖然絕大多數都是真實的案例,但一經吟遊詩人的口中說出來,反而就變成了騎士小說般的存在。


  這也是為什麽我明明知道已經被加昂盯上了,還抱著打一個時間差的幻想,幻想能搶在他到達之前先吃掉這一隊輕騎兵。而按照加昂在傳說中的那些威名,那時候我就應該直接放棄掉第七親衛隊,扭頭逃跑的。


  現在,我被加昂盯住了,整整兩隊,兩千人的重騎兵正在一前一後成鉗形包抄過來,而此刻的我們完全被這隻垂死瘋狂的輕騎纏住,沒法脫身。實際上這之前是我打算使用的戰術,讓第七親衛隊纏住輕騎,而我們尾擊他們,現在卻被加昂妙手天成地用了出來。


  我發愣的這短短幾秒鍾時間,僅僅是在這隻不到一千人的輕騎的垂死掙紮下,我們兩千黑騎士的士氣就已經出現了崩潰的跡象。


  我抬頭看天,發現此刻已經恢複清明的頭頂上,有兩隻獵鷹在盤旋,而夜梟正蹲在我的肩上,扇著翅膀,似乎在對空威脅。


  能夠做到像加昂這樣迅速出現在我們麵前,隻有一個可能,他在追擊豪傑鬥士團的同時,目光也從來沒有放鬆對我們的監視,始終將我們的存在作為可能影響大局的變數,穩穩地寫入他的計劃當中,也許他的追擊路線,就選在我們逃走和豪傑鬥士團撤離路線的中點,並且,和提斯泊丁保持了某種方式上的隨時聯係,所以,我們襲擊提斯泊丁的第一時間,他就應該得到了消息,大部隊也隨之向我們的路線移動。


  從這一點上,可以看出來,加昂實際上是一個無論在大局觀還是細節上,都努力摳到完美的家夥,他是如此痛恨變數,所以將一切可能發生的變數都牢牢扼殺在搖籃裏。


  這正是我所缺少的,事實上,我出道以來做的一切決策,都是在靠豪賭,包括昨晚從加昂的手下逃脫。但豪賭的運氣可以不可再,尤其是在這樣一個完美主義者麵前,我的運氣會直轉而下。


  我回過神來,揮劍斬斷了擋在我麵前的一名斯瓦迪亞輕騎,撥馬帶頭向前後兩隻重騎鉗形攻勢回合前的缺口趕去,身後的黑騎士們也放棄了對那些輕騎的戰鬥,撒開四蹄跟在我背後,趕了過去。


  兩支重騎隊伍馬上改變了策略,由包抄變成了左右並行,逐漸向中間靠攏,企圖將我們擠壓住。


  但是以速度而言,實際上我們已經快要逃出生天了,即使是最終在不得以下,還是會有幾百名黑旗被兩隻重騎擠壓碾殺,但至少大部隊是逃了出來。


  但我剛剛冒出這僥幸的念頭,前方突然橫出一條低矮卻綿長的,大概隻有兩三米高的小土丘,我剛翻過土丘,就感覺身體掉進了冰窟窿裏。


  在那土丘的背後,是至少三千盔甲精良的大戟士,鋒利沉重的大鉤戟已經高高揚起,就等我們趕到,便一斧頭了斷下來。


  此外,除了正前方的大戟士之外,正有兩隻弩兵隊伍迅速從大戟士身後向兩邊延伸,形成了一個標準的翼形陣,而我們,就在這翼形陣交叉火力的中心位置。


  一敗塗地!

  我乖乖勒住馬韁繩,戰馬人立起來,還是很無奈地噴著白沫,四蹄在草地上焦躁地刨泥,身後的騎士們次第翻過山丘,發出一連串倒抽冷氣的聲音,戰馬急停的嘶鳴聲響成一片。


  白癡也看出來了,在兩邊弓弩手翼形陣的監控下,我們還能活著,喘氣到現在,這明顯就是對方存了生擒的念頭。既然如此,能多活一刻是一刻,何必用命去拚?


  在大戟士的阻擋陣列背後,停著一輛有些破舊的馬車,拉車的是一匹臒瘦但目光炯炯的黃馬,馬車的四輪已經很破舊了,車廂璧上的黑漆也已經剝落了很多,卻塗著一柄金光閃閃的長劍,僅僅是停在那裏,就已經能夠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一隻獵鷹忽然撲騰翅膀,飛進了車廂裏,緊接著,從裏麵傳出來一連串蒼老的咳嗽聲,許久,才漸漸平息。


  “埃蒙斯……黑暗教團新任第四軍團長,黑暗審判團暗殺處處長……咳咳……前幾天才把帕拉汶攪得一團亂麻的家夥……咳咳,原來是這麽年輕的小夥子啊?從車廂裏忽然飄出來這樣一串話語。


  我皺了皺眉頭,如果是教團內部的人,當然清楚我的這些情況,可是這個人,明明就是聖劍騎士團的人,素未蒙麵,居然了解這麽多,看來那個間諜真的就是斯瓦迪亞方的了。


  可是,他為什麽往北方送出信鴿?


  我一邊想,一邊點點頭說:“沒錯,我就是埃蒙斯,不知道你是哪位?


  “咳咳……一隻手忽然伸了出來,輕輕推開了車廂門,隔著一層布簾子,裏麵那個聲音緩緩道:“我嗎?我是加昂。


  我立刻洶湧地萌發出拔出飛刀射殺加昂的欲望,但看看周圍的環境,還是瘋狂地逼著自己壓抑下這可怕的誘惑。我冷冷看著他,聲音不知不覺就沙啞了起來:“加昂!你是加昂?!

  布簾子晃動了一下,那個聲音接著緩緩道:“你的聲音變了……你一定聽過我的名字吧,而且,如果我沒有猜錯,咳咳,在你的手中,一定有可以一瞬間致我死命的武器或功法,就像,咳咳,你方才在提斯泊丁突然擊倒雷歐的那把飛刀吧?但我相信,你,咳咳,不會做出什麽愚蠢的事情來。


  沒錯,如果我是一個刺客,生存的目的就是為幹掉加昂,那麽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出手,可是我並非那麽簡單的消耗品,我有自己的夢想,自己的希望,要我為了逞一時之快,毀掉自己,也毀掉身後的兩千弟兄,這無論如何都不劃算。


  我深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的思維高速轉動起來,在加昂這樣一個智者麵前,我應該表現出起碼能夠匹配的自尊。


  “沒錯,我手中的飛刀,隻要脫手,你就必死無疑。我肯定地點點頭。


  布簾子又晃動了幾下,說:“但是你到現在都還沒有出手,你是為了替自己求一條活路吧?咳咳,的確,像你這麽聰明的人,如果給我這樣一個老頭子陪葬,確實可惜了一些。咳咳。


  我搖搖頭:“你錯了,我之所以沒有出手,並不是怕死,而是覺得像你這樣的一個智者,如果死在刺殺之下,未免太過可惜。像你這樣的人,如果不能在鬥智的過程中勝過你,那人身還有什麽意義?

  布簾子沉靜了起來,仿佛一片浩渺無垠的湖麵。


  突然,又一隻獵鷹撲棱棱飛進了車廂裏,那層布簾子居然劇烈地晃動起來。


  “你說的沒錯,咳咳,埃蒙斯,看來我之前,包括現在都一直小看你了。既然你也說了,一個智者應該死在謀略中,咳咳,而不應該死在刀兵之下。那麽這樣,我給你兩個選擇,咳咳,你放棄黑暗教團的信仰,效忠於我,咳咳,我保證你不但性命無憂,還能有發揮價值的平台,如何?

  我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弟兄們,發現他們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恐和迷茫,我笑了笑說:“加昂,這麽拙劣的反間計,沒有意義的……我埃蒙斯是什麽人,你應該能看出來。


  蒼老的笑聲,接著,簾子裏那個人說:“我想也是……咳咳,那麽,第二個選擇,你現在揮劍自殺,我放你的手下離去。一命換兩千條命,如何?

  這回,我甚至都不用回頭,就能聽到身後那些將士們粗重的喘息聲,突然泰達米亞吼了起來:“將軍,別聽那老家夥的,咱們拚了,要死死一起!

  我沒有回答他們,眼睛卻死死盯著那輛馬車,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隻獵鷹,從飛進去,就沒有飛出來。


  “你現在遇到了什麽事情嗎?所以必須以最快的速度了結這裏的一切,趕回去處理?我忽然問,“如果是這樣,我勸你不要嚐試了,你給的兩條選擇,我都不會選,最後隻會是拚死一戰的結果。雖然你的人多,但是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我們。到時候不管你要去處理什麽事情,恐怕都來不及了。


  布簾忽然顫抖了起來,幾秒鍾後,車廂裏傳出一陣蒼老的笑聲:“沒錯……埃蒙斯,你的確如我所得到的情報說的那樣,咳咳,怎麽說呢?聰明到恐怖?嗬嗬,說不定,咳咳,再多給你一點時間,你就會成長到連我都無法控製了。


  接著,是一連串的咳嗽聲,“你猜得沒錯,這件事情告訴你也無妨。就在剛才,豪傑鬥士團去而複返,咳咳,正在強攻提斯泊丁,咳咳,如果這樣也就罷了,可是帶隊的,已經不再是昨天那兩人,而是,咳咳……老G!


  “老G!我失聲叫了起來,差點從馬背上站起來。


  “是啊,那個聖王繼承人,咳咳,可是聖王的繼承人怎麽能是這樣乳臭未幹的,咳咳,臭小子呢……如你所說,我一時半會兒無法解決掉你們,你又不願意效忠我或死,那麽,咳咳,我隻能放你們走了,不過,你要記住,咳咳,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咳咳,如果下次,你再被我抓住,咳咳,我可不會管那麽多了,這個亂世,咳咳,不需要兩個智者!

  加昂剛說完,擋在我們麵前的大戟士們仿佛同時得到了命令,整齊地向左右兩邊讓開,我也不多猶豫,一磕馬肚子就當先穿了過去,經過那輛馬車時,我忽然偏頭對車廂裏那一連串的咳嗽聲說:“你確定真的是豪傑鬥士團?真的是老G?


  咳嗽聲戛然而止,但我已經一夾雙腿,駿馬憤然加速,帶著我的親衛隊們,閃電般從缺口處狂奔出去。


  身後,加昂的隊伍一直沒有追過來,直到他們已經消失在地平線下,再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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