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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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拉汶已經陷入一片火海!
全卡拉迪亞最雄偉壯觀的城市,此時已經付之一炬,每一條街道都陷入了火中,有的是被最初的那場大火點燃,有的是被爆炸點著,有的,是被敗走帕拉汶守軍點燃,以阻擋我們攻入王宮的腳步。
但無克根本不管這些,在奇兵突起攻進城牆的過程中,他被不知道哪裏來的流箭射穿了半隻耳朵,從那一刻起,他就開始狂性大發了,揮舞著巨大的雙頭戰斧,旋風一般在那些倉促應戰的民兵堆裏大肆殺戮。
那些民兵,每年隻有三個月接受最基本的軍事素養訓練,平素裏也就是在城牆上站一站崗、放一放哨,哪裏經曆過這等凶悍的殺戮場麵?先前的大爆炸雖然給他們造成了巨大的傷害,但更嚴重的傷害在於士氣上,眼見著全卡拉迪亞最雄偉的大城就像紙糊成的一般,被不知名的攻擊瞬間瓦解,他們立刻產生出一股無可抵擋的感覺來。接著,德克士再帶著死神之眼,占據了城牆的廢墟,居高臨下一陣齊射,那些民兵直接丟盔棄甲,落荒而逃了。
真正還在負隅頑抗的,是先前退回帕拉汶的那些王宮衛士,和一部分意誌堅定的民兵骨幹們。
等到無克他們攻擊城裏,殺散了那些亂成一團的民兵,那些經曆了先前一戰的王宮衛士們也迅速調整好了狀態,憑借尚未被火焰點燃的街道,臨時構築起一層又一層的盾牆,嚴重地阻擋了無克推進的步伐。
我看了看時間,有些焦急了,此時,距離阿拉那邊開戰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不管節奏如何,現在哪裏的戰鬥也應該出現一個結果了。帕拉汶的大火聲勢這麽大,那裏也應該能夠看到,到時候,不管勝者是克萊斯還是阿拉,他們都必然會來帕拉汶找我的麻煩,如果在那之前,我們沒有對帕拉汶的這些殘餘守軍造成突破的話,那麽很可能就會徹底與帕拉汶失之交臂。
無克也明顯知道這一點,在連續兩次衝擊無果之後,他居然咬著牙,下達了不計損失總突擊的命令,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在內,都脫掉了身上沉重的黑甲,打著赤膊,嗷嗷叫著,撲進對麵的火場中。
仿佛從地獄來的惡魔,當無克他們穿過燃燒的街道,帶著滿身火光,在那些守軍防線背後出現時,帕拉汶王宮衛士們終於崩潰了,這些人麵對去除了重甲束縛的瘋狂的狂蟒之牙,隻是稍稍抵抗了兩下,就被整個地打散。暗黑教團中最恐怖的精銳步兵,遠遠不是他們這些養尊處優的王宮衛士們能夠抗衡的。
無克在不計損失地向前推進,而背後的德克士則跟著向前掩殺,所有出現在視線範圍內的房屋,一律點著;所有出現在視線範圍內的店鋪,一律搶奪幹淨,而且奇怪的是,即使是在這麽瘋狂地劫掠中,德克士他們的戰鬥力居然沒有收到絲毫的影響。
我冷冷地看著麵前的這一切,確切的說,從帕拉汶的城牆被炸開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徹底喪失了對這支隊伍的控製力,我甚至懷疑,這支隊伍本身就擁有他們的最終目標,就是攻進帕拉汶,進行一場注定會震驚全卡拉迪亞的縱火劫掠,而我,隻不過是被他們利用的一個指揮官,說好聽一些,是隻是雙贏的合作,我用我的頭腦和力量幫助他們攻進帕拉汶,他們讓我有機會和能力與斯瓦迪亞叫板。
薩菲羅斯也看出了我的尷尬和忿怒,他的臉色也有些難看。他摸了摸背上月輪刀的刀柄,低聲問:“老大,你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幫你做的?
我皺著眉頭,指了指前麵那家著火的店鋪,二樓的窗戶裏,探出兩個腦袋,一個是長著一臉雀斑的少婦臉,另一張是張稚嫩的笑臉,約摸隻有四五歲的小女兒,滿眼的驚恐,她金色的頭發在火焰裏慢慢蜷曲枯焦。她們正在向外呼救,可能是呼喚她的丈夫,她的父親。但她們肯定沒有看到,在烈火熊熊燃燒的一樓,有一具先前無克一斧頭砍成兩段的屍體正慢慢化成焦炭。
我說:“薩菲羅斯,救下她們!
薩菲羅斯點了點頭,下一秒,他就瞬間移動般出現在熊熊燃燒的二層樓下,猛然間拔刀一斬,雪亮的刀光間,一道狹窄但迅疾的刀風斜斜席卷而去,周圍的火焰頓時一滯。他居然硬生生在周圍燃燒的火場中斬開一片空地。接著,薩菲羅斯輕輕飄飛起來,憑空又是一刀,劈開了已經開始燃燒的木質外牆,伸手就要去接人。
突然,已經被火舌纏繞住的屋椽,轟地一聲垮塌下來,燃燒的木石梁柱傾瀉下來,眼看就要將三人統統淹沒。
就在這一瞬間,那名少婦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突然將懷裏的小女兒猛力推出窗外,正好跌進薩菲羅斯的懷裏,下一刻,這名少婦,連同這幢燃燒的房子轟然一聲,掩埋在了熊熊火海之中。
薩菲羅斯在地上打了一個滾,用自己的身體穩穩托住了那名小女孩。
我牽著馬,來到薩菲羅斯身邊,忽然感覺一陣莫名的哀戚從心頭升起來,為這個年紀輕輕就失去父母的孤兒,為這帕拉汶滿城熊熊的火光,這難道就是我最初想要的嗎?
喊殺聲已經遠去了。
這名小女孩,像一隻孤弱無援的貓咪,已經在薩菲羅斯懷裏昏睡了過去,看來是突如其來的驚恐和悲傷一瞬間擊倒了她。不知道為什麽,一眼看見她,我就好像穿越了時空隧道,看到了年幼時的我自己。
在冰雪裏拾柴,在冰河上釣魚,在苔原上打獵的年幼的我自己。
我從薩菲羅斯的懷裏接過這個小女孩,堅定地把她護在我的黑鬥篷下,我看著熊熊燃燒的滿城火光,淡淡道:“從今天起,這個小女孩,就是我的女兒了。我埃蒙斯的女兒,我們一起相依為命,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
薩菲羅斯緩緩站起來,看了這個小女孩一眼,深深鞠了一躬,低低但堅定道:“薩菲羅斯,必定誓死護衛老大和少主周全!
帕拉汶的大火直到第二天清晨都沒有熄滅,當太陽從地平線下終於姍姍來遲時,半座帕拉汶已經化作了廢墟裏冉冉騰起的黑煙。
無克終於倒拎著他那把已經被染成赤紅色的大斧,從王宮的位置回來了,在他的背上,還扛著一個穿一身潔白晚禮服的年輕女子,一動不動,不知生死。當然,現在那一身潔白的晚禮服已經染上了許多汙濁的血跡,許多地方已經被粗暴地撕破了,甚至連麵目都糊滿了鮮血,看不清楚。
無克嗬嗬笑著,遠遠說:“老大,這是哈勞斯的女兒,聞名斯瓦迪亞的大美女,阿爾芙蕾雅公主!不好意思啊,已經被我嚐了頭啖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也來嚐嚐?
我偏過頭,有些不忍心地看向他背上那個女人。我還是遊吟詩人的時候,每次經過斯瓦迪亞,都聽見有人在談論這個公主,說她如何的天生麗質,如何的高貴典雅,多少貴族子弟為了她婚前夢縈。我實在是無法想象這麽一個傳說中的女子,昨晚是如何在無克這樣的殺人狂身下慘呼掙紮的。
我看向阿爾芙蕾雅公主的時候,她正從散亂的卻依舊柔順如絲絨的金栗色發絲後頭無神地看過來,她的嘴角和顴骨上有一片淤青,白皙的皮膚上有許多道血痕,可見昨晚她的掙紮一定很劇烈,但即使如此,也依舊不能掩蓋她國色天香的容貌。當她看到我懷裏衣衫整齊,正在呼呼沉睡的小女孩時,她原本黯淡心死的眼睛忽然一動,又有了燦爛而熱烈的光,我聽見她的嘴唇動了動,輕聲說:“求求你……殺了我!
沒有任何猶豫的,我猛地拔出懷裏的諸神的黃昏匕首,一刀捅進了她那潔白柔軟,宛如天鵝頸脖的脖子,鮮血立刻噴湧出來,卻在下一刻滲進了被諸神的黃昏套著的神之左手裏,我猛然間感覺到,這把禁錮在刀鞘裏的匕首,似乎有了一絲鬆動。
但我還沒有更加深入的體會,就聽見無克憤怒地咆哮聲,接著,一把大斧伴隨著這怒吼,自上而下劈了下來,勢若開山。
我下意識眨了眨眼睛。
下一刻,伴隨著“當的一聲巨響,無克跌跌撞撞地向後退開去,他的胸口,出現了一條細長的血痕,直接劈開了他那件堅固的黑暗複合甲。
在他和我之間,站著不知道什麽時候移動過來的薩菲羅斯,他一手持著那把細長的月輪刀,一滴血正從刀刃上流下來,另一手裏夾著兩把飛刀,冷冷地看向對麵的無克。
薩菲羅斯冷冷道:“無克,你要以下犯上嗎?埃蒙斯可是位在大隊長之上的一級審判使!
這一句話讓無克冷靜了下來,我甚至看見他很隱蔽地打了個哆嗦。他冷冷凝視了薩菲羅斯一眼,凶狠地用手指指了指,又扭過頭,惋惜地看了一眼他背上已經死去的阿爾芙蕾雅公主,一抬手,把公主的屍身隨手丟在路邊的廢墟裏,拍拍屁股,晃晃悠悠走了。
我歎了口氣,說:“現在,他們已經不受我控製了……薩菲羅斯,好好安葬公主,然後,我們離開這裏。如果我估計沒錯的話,最晚今天中午,阿拉或者克萊斯就會趕到帕拉汶。克萊斯還好,如果是阿拉……我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何況,還有從蘇諾方向和徳赫瑞姆方向來的那二位,現在的我,不願意和他們碰麵。
薩菲羅斯點了點頭,很恭敬地走過去把公主的屍身捧了出來,又撿了些沒有燒著的木頭和幹柴,堆出一個火化台。他把公主的屍體放了上去。
這個時候,我懷裏的小女孩忽然動了動,睜開了茫然的眼睛。
我立刻轉過身去,不願意讓她看見這一幕。
她卻更加茫然地看了看我,似乎有無數閃動的光澤在她那玻璃般透徹的眼睛裏呈現,讓她疑惑,讓她恍惚,讓她莫名其妙,最後,這些光澤水滴般匯聚在一起,她猛地捂住腦袋,好像那裏正承受著刺骨的劇痛。
最後,烈火點起來的時候,她掙紮著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臉,小手很軟和。
接著,她幹淨利落地又暈了過去。
薩菲羅斯回過頭來看了看,說:“不要緊,隻是受到了刺激,過幾天就好了。
我點點頭。一夜之間,家破人亡,這樣的刺激擱誰也受不了。我說:“行吧,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完,我們就趕緊走吧。帕拉汶,終究不是久留之地。
“沒錯!另一個聲音忽然在我背後響起來,接著,薩菲羅斯就瞪大了眼睛。
我感覺好像被猛虎盯上的小兔子,一股炙熱而暴烈的氣息沿著我的後脊梁骨向上蔓延,我下意識一動也不敢動,好像隻要哪怕動一下小手指,下一刻就會從世界上被抹殺掉一般。
很久以來,我都沒有這樣的感覺了,這是生死之間,人本能的預感。
這是最接近死亡的感覺。
“禽獸!放開那女孩!另一個清脆好聽而耳熟的聲音從背後同一個方向傳過來,我立刻知道,此刻站在我背後的是什麽人了。
居然是梅爾瓦,那麽,另一個,想必就是羅爾夫了。
我苦笑著,說:“我沒辦法放開她,她暈倒了。
“呸!禽獸!梅爾瓦怒道:“虧你還有臉說!老實交代,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麽!
我說:“我說我什麽都沒做,隻是把她從火海裏救了出來,你信麽?
“鬼才信!梅爾瓦怒叱道:“我們已經看了一晚上了,你們這些黑暗教團的人,都是人麵獸心的禽獸!羅爾夫,不要和他廢話了,直接殺了他,把小女孩救回來!
我立刻抱起了小女孩,卻還是不敢轉過身子,我感覺到那股灼熱的氣息牢牢鎖定了我,一旦我轉身,他絕對會在千分之一秒內將我烤幹。
“卑鄙!居然用小女孩當擋箭牌!梅爾瓦立刻更加憤怒地咆哮起來,我聽到轉輪弩上弦發出的獨特的哢噠聲,她冷冷道:“放下小女孩,否則你必死無疑!
我穩了穩心神,抱著小女孩一步步向前走,咬著牙說:“不管你們信不信,我什麽也沒有對她做!我昨晚從火場裏就下了她,從那一刻起,我就認了她做我的幹女兒。別說是你們了,梅爾瓦和羅爾夫,就算是全世界站在我的麵前,要我交出她,我也辦不到!要我拋棄她,除非我死,你們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我聽到背後傳來一聲冷哼,接著,一道犀利的尖嘯聲破空而來,是梅爾瓦轉輪弩裏射出來的鐵釘矢,多年前我在傑爾喀拉郊外被她打劫時,這同樣的聲音曾讓我如此記憶猶新。
我麵前的薩菲羅斯身子忽然一蹲,接著箭般彈射出去,居然後發先至掠過我的身旁,月輪刀的刀光一閃,硬生生把轉輪弩的鐵釘從空中劈斷。
梅爾瓦“咦了一聲,接著,我就聽見羅爾夫的一聲虎吼,薩菲羅斯慘哼一聲,馬上滿身煙火氣地倒飛回來,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方才停下,生死不知。
梅爾瓦冷冷道:“放下小女孩,我說最後一遍!
我的腳步頓了頓,有那麽一刻的猶豫,但最終不知道為什麽,居然鬼使神差地,我又向前邁了一步。
我說:“你沒聽懂嗎,想要把她從我身邊奪走,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那好……梅爾瓦的語氣裏已經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了,從我的腦後傳來一聲冰冷的“哢噠聲。
“等等。羅爾夫忽然開口了,他說:“你叫什麽名字?看你年紀輕輕,卻好像在黑暗教團裏的位分很高啊?
我輕輕歎息一聲,慢慢回過頭,說:“我……叫埃蒙斯。
“沒錯,老G和那巴爾的拜把兄弟,埃蒙斯!
我發誓,那一刻,不管是梅爾瓦還是羅爾夫,他們臉上的表情都很精彩,先是震驚,再是錯愕,最後是嚴陣以待的警惕和茫然不知所措。
“很意外吧?我笑了笑,“沒錯,我就是黑暗教團的人!
這是我加入黑暗教團以來,第一次在人前承認我自己的身份,從來沒有一刻,我感覺那麽舒暢,渾身舒坦通透。
“沒錯,你已經的的確確入魔了!另一個聲音忽然從距離我不遠處的一座原先是教堂的廢墟頂上傳來,一聽到這個聲音,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瞬間沸騰了起來,額頭上的青筋猛地開始狂跳。
我猛然偏過頭去,在那座廢墟的頂端,孑然立著一名孤獨的刀客,他抱著一把筆直修長的環首刀,就那麽靜靜地站著,雙眼如死灰,黯淡無神,但整個人卻立刻給了我一種極其危險的壓迫感,那壓迫感竟然隱隱直逼羅爾夫給我的壓迫感。
居然是龍!
此刻,龍也正好低頭看我,那雙原本暗淡如灰的眼睛,一瞬間騰起了熊熊的仇恨的怒火,如果目光能有顏色,此刻龍的目光就是赤紅色的。
我相信,我的目光也一定是同樣的顏色。
我把小女孩往懷裏護了護,接著,一隻手拔出諸神的黃昏匕首,另一隻手捏住了一把鋒利璀璨的小刀。
李家的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