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才市暗流動
接到熊定君的電話,滕文韜見是用辦公室電話打來的,心裏也是一動。熊定君親自打電話來,而不是讓秘書轉達,意思就不同了。當下丟開手裏的工作往市委書記辦公室而去,他這個市委秘書長就是市委的大管家,雖說是市委常委在市裏也算是高層,出市委大院後也有些威信,但在熊定君麵前依然是秘書,是做服務工作的。
隻不過跟市委辦一處、二處等不同的是,他做的服務工作更全麵,涉及到全市的工作方方麵麵。市委跟下麵縣裏、市裏各行局之間的工作上傳下達、人事調整、消息動向、領導的意圖和日常工作安排、市裏所有重要文件的審閱等等,都是他的工作職權。當然,所有的工作中,最主要的就是要服務於市委書記,讓書記的工作意圖得意推進。
走到書記辦公室外,見秘書站起來,滕文韜做一個手勢,秘書到門前幫他將書記辦公室的門開了,請他進去。這個秘書就是滕文韜給推薦而啟用的,至今對他都顯得很尊重。
進到辦公室,秘書跟著進來弄茶,滕文韜跟熊定君招呼,“書記。”熊定君淡淡地說,“來了。好。”滕文韜看得出熊定君心裏有大事,但在秘書麵前不會表露出來。秘書雖說信得過,但在下麵人麵前不會將情緒表露出來的。
等秘書離開,熊定君也走到沙發上坐下,要滕文韜也坐下,兩人靜默地喝著茶。滕文韜一下子想到什麽,頓時頭痛起來。如今在懷才市要說有什麽讓熊定君不安馨的,自然是從省裏傳下來傳得沸沸揚揚的關於經濟建設的問題。
省裏早就吹風來,要對華英市、懷才市和上江市動手調整,如今,對華英市所進行的嚴厲打擊黑惡勢力自然讓懷才市這邊看到省裏的決心。懷才市跟華英市不同,沒有所謂的黑惡勢力存在,但懷才市情況糟糕的是經濟數據一直在墊底,這跟他這個市委書記就有直接關聯了。說不準就會給人請走,往省裏某廳裏塞去,幹一個廳裏的黨組書記之類的閑職。主要的調動名正言順,可熊定君不想這樣給人挪開位子。
心裏即使不甘,也覺得懷才市做到如今的地步後已經是他們盡職盡責後拚搏的結果,落在全省最後的成效當然不會讓省裏那些人滿意。看到楊衝鋒在華英市的出手之狠辣,對高開善、謝進璋等人毫不留後退之路,難免產生兔死狐悲之感。他們也不會相信什麽正義、黑惡勢力等定論,在他們看來,省裏需要這樣的定論,自然就產生了這樣的輿論。
東泰源突然到懷才市來要進行投資做項目,對懷才市說來完全是溺水之人見到了救生圈,省裏大力推進經濟建設工作,用經濟指標來衡量在職官員。那上億的資金引進來,做成項目就可將省裏一些人的手給堵住。熊定君最初得到這樣消息時,知道市政府那邊唐國懷已經跟投資方接觸過,見過麵,但熊定君不會這樣甘願看著這個救生圈給唐國懷抱在胸前,做救命之用,他更需要這樣的一個救生圈。便將滕文韜找到辦公室,商量了對此,在招商引資政策上做文章,確實是熊定君最好的插手借口。
市委要拿總嘛,具體工作才是市政府那邊的職權。
滕文韜對市裏的動向很清楚,要做不到這一點,他也就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今天又是為什麽?書記這樣將自己叫過來,就是為了喝茶?那才叫怪事,這幾年有幾次這般親自打電話讓自己跑過來?細數確實沒有幾次,每一次都會有接下來的動靜不算小的動作。這一次,又是為什麽?
滕文韜突然想到會不會是那個事情?隻是自己也沒有進一步核實,有人看到馮書儀和張浩兩人偷偷摸地離開市裏,揣摩著他們可能到省裏去了。目前市裏正處在關鍵的卡點上,張浩和馮書儀本該關在辦公室裏為招商引資政策方案趕寫出來的時候,兩人一起離開市裏確實讓人難以捉摸。最遲明天下午就要將方案跟常委們見麵,醞釀一晚,彼此通一通氣,之後碰在一起來開會定案,再跟東泰源那邊麵談。
這是市裏黨政兩邊碰頭後定下來的,馮書儀有多大膽子會擺脫市裏的軌跡,自作主張另搞一套?
之前,劉瀟然在市政府時作出一套招商引資政策方案稿,遞交市裏討論卻給改得麵目全非,滕文韜也有參與。劉瀟然最初的方案滕文韜審過,才交給熊定君書記。他對方案的感覺就是很好,但確實跟懷才市實際情況不吻合,各方麵給商家的條件都定高了。好比鄉裏婆娘再漂亮,你將彩禮定的高,誰肯來娶?又比如地段差的樓盤,定價高了買主自然不肯上門。
討論之後果然有這樣的看法,領導們都覺得劉瀟然是書生之見,將省裏其他地方的條文方案照搬過來,沒有考慮懷才市的具體情況。當初討論改動後,劉瀟然的人不會說什麽。不過,如今劉瀟然到副省長楊衝鋒身邊工作,市裏哪怕是熊定君對他都會客氣幾分,不可能再用當年的眼光來一看他。
如果、如果馮書儀和張浩兩人真的到省裏找劉瀟然,市裏會怎麽選擇?本來,市裏先就有一份招商引資方麵的方案,這一套東西存在幾年了,當然沒有在實際用到,可在之前不久,省裏來了精神,對全省招商引資工作上有一個統一性提法,特別在政策方麵有一些要求。市裏對照省裏最新精神,又有華英市謝進璋等做榜樣,熊定君、唐國懷等人都不敢簡單地將之前那份東西拿出來跟東泰源那邊對話,而是要張浩、馮書儀等做出一個既符合市裏具體條件又與省裏精神不衝突的方案來。
時間很短,滕文韜不知道馮書儀或張浩手裏有沒有劉瀟然之前那個方案的底稿,如果有,他們翻出來市裏也不好否決。劉瀟然到楊衝鋒麵前做事,要否決劉瀟然的東西就得慎重了。楊衝鋒雖然僅僅是省裏抓緊僅僅是工作的副省長,但誰看不出在強力打擊華英市那些頭頭腦腦之後,在省裏李雷等也給拖累進華英市案子,他入常委已經是板上釘釘了。直接得罪以為年輕、勢頭很猛的省委常委,誰不發怵?熊定君等懷才市每一個領導要想往前進一步,省委常委都僅僅捏在手裏,楊衝鋒要刻意在省裏卡住哪一個,用不了多少勁兒。
真這樣為工作而得罪大領導是很不智的。
對書記熊定君的心思滕文韜還是琢磨得透徹,見他看著茶杯不說話,便說,“書記,又有什麽煩心的事了?懷才市還有什麽不在班長掌控之下啊。”說得輕巧又多少代一些戲言,熊定君最愛做這些話鋒之言。
卻見熊定君搖搖頭,之後又喝起茶來,看來真是讓他頭痛了。滕文韜猜測是為東泰源或者為招商引資政策方麵的事,說,“書記,傳言省裏要對懷才市、華英市和上江市大動手術,有沒有這回事?”
“華英市那是活該,我聽到確切消息,華英市那邊血案累累,總計有幾百條人命。省裏下決心將那些人鏟除也是勢所必然。”
“這麽嚴重?那省裏肯定有人會給牽進去。”滕文韜當然明白李雷給中ji委巡視組帶走,這樣的消息雖說控製散布,但到他們這一級別卻會通報,如今結論雖然還沒有,也容易得知細節過程。
熊定君點點頭,“省裏不留情也是有原因的,我們懷才市這邊省裏如果要做什麽,誰都隻能挨著,但我們跟華英市是兩回事。”
“是的,懷才市物產匱乏、地理偏僻、交通閉塞,從古就是不毛之地。每一屆領導們都兢兢業業地使出渾身數解,才有今天的局麵,真要追責,要不就追老天爺要不就是省裏的責任。書記,我在這是在行業說,到省裏去也這樣說。”滕文韜責任要將熊定君的責任悉數撥開,熊定君笑著看他,手對滕文韜虛指幾下,“你啊,想法還是簡單了。省裏要打板子,哪會問你服不服?隻要擋住別人的路,踢開就是了。”
“隨便踢開路上的石頭不怕踢破自己的腳?霸蠻的人未必就走得遠,省裏還有其他領導,對懷才市都很關心,會看到書記你這些年來的努力。”滕文韜也知道如今江北省的大勢就是做好經濟,兩人說這些話不過是在背後寬解自身,即使在唐國懷麵前都不會是這樣的論調。
熊定君苦笑一下,說,“馮書儀和張浩會不會到省裏直接去找領導?”
滕文韜見書記確實是為這樣的事情傷神,而自己又沒有得到更切實的消息。兩人離開市裏走了,這種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如果他們到省裏去,是找劉瀟然的,到省裏之後都有可能給引薦給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