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退讓
何森、魏征路等早對何霸到來有預計，也做好思想準備。何森臉色嚴峻、凝重，卻不露絲毫退讓的神態。對何霸的質問，也不是不聽到，手將將魏征路的肩膀輕輕壓住，讓他稍退後一些。何亮亮、孔俊等人到來，市長謝進璋也到了，何霸氣勢再強，在辦公室裏也不太可能動手，即使發生衝突，魏征路也攔不住何霸和他身邊的那些人，起不到威懾作用。當然，魏征路這樣強勢的表現，也會讓孔俊、何亮亮等人另眼相看，對何霸同樣有一些威懾作用。
“孔俊書記，你還算不算華英市的政法委書記？”何森聲音不大，居高地看著孔俊，直接質問他。“省廳到華英市來辦案，市裏該怎麽配合工作、辦案、執法有獨立性，這些原則在你心裏都還有觀念？華英市某些人的利益再大、勢力再強，你一個市委的政法委書記都沒有自己的立場？再說，李夢三是不是給省廳的同誌帶走、是不是身犯要案，都不是我們說了算，而是事實、鐵證來說明問題。”
“何書記，你這話什麽意思？霸河高科在華英市是堂堂正正的民營企業，你說某些人利益是指什麽？”何霸的聲音洪亮，底氣十足，說出這些質問的話來讓人兩耳嗡嗡作響。
何森對何霸的問話沒有理會，而是看著謝進璋，謝進璋雖知道何森的骨頭硬，而他在華英市不是霸河高科等勢力的核心層。對麵前的局麵雖說到書記辦公室來，心裏卻萬分不願，見何森盯著他，更加不知要怎麽做。但在這時候偏偏又不能退開，何霸親自到來，謝進璋心裏即便有任何私心也不敢表露出來。
何森有省裏強力支持，他這個市委書記再艱難，省裏都會完全支持他也會在恰當的時候給出支持的信號。而謝進璋當市長基本上是一個傀儡、是高開善的代言人，在很多問題上都不能有自己的主張，但偏偏又不能進霸河高科的核心層，在霸河高科裏的地位未必有孔俊等人高，甚至連何亮亮都不如。
這讓謝進璋在平時的表現裏多少有些不滿，在具體的食物上也不會完全按照高開善的做，對何霸這個惡首，也是敬而遠之。今天，夾在何森和霸河高科之間，無法退開，之前因為不知道事由才給叫過來給何森施壓，如今基本明確了情況，至少在明麵上有些話他的身份不容許他直接說出來。
不知道何森會問出什麽話，質問孔俊的話，完全是直指人心，連基本的麵紗都揭破了。見孔俊無法回答，何森也不等著孔俊的回答，謝進璋心裏給堵著，不知要怎麽說好。
何霸的臉因為何森的不理會給憋悶得更紅、也更難看，就像要爆炸開一樣。做出一副全力一搏的架勢，而魏征路萬分警惕，他的手卻更見穩定。倒是何森完全不看何霸，注意力都在謝進璋這裏，讓辦公室裏的氣勢也都轉移到謝進璋身上。
謝進璋覺得自己難以支撐，心裏在呐喊著，也後悔之前沒有稍了解下發生人們攔堵市委大門的原因。真知道原因後，他哪肯過來？找一個接口，立即出市裏往哪一個縣走一趟，都能夠回避開這直接的對立。謝進璋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眼該往哪裏看，覺得往哪裏看都是錯。
何森見他這樣，在心裏也在感歎。在市裏，工作上跟他配合、較勁、玩心計、陽奉陰違、搞小動作、將自己架空的這個對手，此時，精神上完全是崩潰的。也知道謝進璋在何霸等人麵前沒有一點骨頭，這樣的代言人難怪不會受到高開善的看重。但對高開善說來，選這樣的人作為自己在華英市的代言人卻又是最好的選擇，絕對不敢跟自己玩花樣，能夠將高開善等人的想法、做法一絲不差地執行到位。
何森看著謝進璋，覺得他的悲哀，一個正廳級的幹部混到這一地步，確實悲哀。悲哀之人卻又偏偏有可恨之處，何森這時也不會有過多感概，說，“進璋市長，我們開一個簡短的書記會議吧。”即使副書記鄧文佳不在，有何森、謝進璋、孔俊三個也能夠對麵前的問題進行決策。
謝進璋腦子一木，即使開書記會議，孔俊和何森之間必然各站一方，自己能不能保持中立？顯然是不可能的。但在這種牽涉到省裏的事情上，市裏的人怎麽決策、各人有什麽態度，今後省裏肯定都會知道的。謝進璋原本心裏有一點私心，自己隻要過一年在華英市這邊也就滿屆，到時候，省裏總會考慮自己的安排，隻要離開華英市到另一個市裏，自己的正廳級不會丟，哪怕安排的職位再差，也會比自己在華英市的日子好過一萬倍。
如今，不知道省裏在省廳態度上是什麽立場，省廳已經將另一組警員抽回省城，隻留下吳洋的一組，也可初步判斷出省裏對華英市這邊的態度。如今，省廳真將李夢三給抓了，不是更說明省裏的決心嗎？自己的立場如果跟省裏相違背，今後自己還有什麽指望？如果保持中立，孔俊絕對不會諒解自己，而霸河高科那邊也不會就這樣放過自己。
“進璋市長你有什麽意見？”何森追問一句，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
何霸見何森沒搭理他，忍不住發作起來，在何森的辦公桌上大力一拍，“啪”的一聲巨響，將辦公室裏的人都是一震。何森和魏征路對何霸很注意，先研究看到他手揚起，心頭有所準備，沒有給嚇到失態，何森轉而注視著何霸，說，“何霸何董，霸河高科是不是想在華英市為所欲為？”
“何書記，你這話什麽意思。”何霸說。
“什麽意思我想你我心裏都明白，要告訴你的是，這裏是華英市市委書記的辦公室，你自己掂量著吧。我勸你將市委這裏裏外外的人都先帶回去……”何森聲音不高，但底氣卻厚，讓謝進璋、孔俊等人聽了心頭真不是滋味。辦公室裏的這些人，還有誰將這件辦公室看成是市委書記的辦公室？市委書記在華英市那是第一人，在他們心裏早將市委書記看成可有可無的笑話了。隻是，何森這樣有底氣地說給何霸聽，卻給人另一種感受。
“何書記，你不要嚇我。市委門外的群眾是自發為他們的領導喊冤，我也是為霸河高科的職員來問問市委為什麽抓人，抓人後對我們霸河高科造成的損失該怎麽負責。難道不應該？我們難道沒有知情權？”何霸的聲音稍輕一些，可給人那種高壓的氣勢還在。
“霸河高科的李夢三為什麽會不見，市委確實不知情，加入想你所說的給警方抓走，那是警方在辦案，隻要李夢三沒有涉及到案子，警方當然會還他自由。何董，你覺得李夢三是不是給冤枉的？”何森說，“既然，衝進市委裏麵和聚集在市委大門外攔堵的人都是霸河高科的員工，那好，請何董配合市委做一做群眾的工作，請他們先回各自的崗位上，安心上班，要相信警方辦案都是講究證據的，也一定會依據客觀事實來進行辦案。”
“不行，先放人。”何霸身後一個人喊起來。“對，不放人我們堅決不走，一定要給李總裁清白。”另外幾個人齊聲呼應。
何森沒有說話、何霸也不說，彼此對峙著。
窗外、門外、走廊上還聚集有其他的人，聽到裏麵的呼喝生，頓時響應起來，從市委裏到市委外，一聲接一聲的高喊整齊著，一波接一波，氣勢非常大，給人的衝擊力也非常強。
何霸聽到外麵的喊聲，臉上的笑露出來。這樣一鬧，市委還能夠抵受得住？群體事件對任何一個主要領導說來都是致命的事，會直接影響到自己的升遷和前途。這次在市委麵前的街道上攔堵，肯定有較大的影響力，說不定已經有媒體的人在關注，發布出這樣的新聞來，華英市市委會受到省裏直接指責、追責。
何森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來，孔俊站在離電話最近的位子，聽到電話響後，下意識地伸手去接。何森看著孔俊，盯在他臉上，孔俊也一聲到自己確實有些過激。來見何森之前，孔俊已經給省裏李雷書記通報了市裏發生的事，這會兒給何森打電話來，很可能是從李雷書記那裏打來的。有這麽一段時間，想必省裏已經將今天發生在華英市的細節也有所了解了。
李雷會有什麽態度孔俊是真的的，之前在省裏見過領導，匯報過工作也一起吃過飯。隻要李雷書記給何森打電話，在電話裏做出明確的指示，市裏就不可能有什麽態度。
孔俊想先聽一聽電話裏說什麽，隻是，手伸出後覺得在這裏先接聽何森的電話未必就是最好的，讓何森自己聽一聽來自省裏的壓力，看他還有什麽底氣跟態度？
臉上有些訕訕，收手回來，看一眼何森忙轉開。電話還在繼續響著，何森見孔俊的手離開，才走過來將電話提起來。電話果然如孔俊所料，是從省裏打來的，對方第一句話就說明了身份，是李雷的秘書。傳達了李雷的工作指示。表示省裏已經得知發生在華英市市委前麵的群體事件，要求華英市在最短的時間裏摸清群眾的心聲，進最大努力、最短時間，將問題解決好，讓群眾能夠安心地從事生產，消除負麵影響。
雖然，電話不是用擴音傳出來的，但聲音卻讓辦公室裏的人都聽到了，何森也不會特意捂住話筒控製聲音。聽到來至省裏的工作指示，辦公室裏不少人臉上都露出釋然之意。孔俊明顯有幸災樂禍的神色，而何亮亮看向魏征路也有些戲謔的玩味。他不知道魏征路這時怎麽會這樣護著何森，即使魏征路身上表露出跟平時完全不他的氣質，對何亮亮而言也覺得不過如此，在市局裏，沒有人可用空有架勢那都是笑話。
何森的臉上可看出，比之前麵對何霸時都要嚴肅得多，其他人都在看他怎麽說出第一句服軟退讓的話。何森卻看向市委秘書長，說，“秘書長，省裏有最新的工作指示，要求我們盡快地在市裏統一工作指導思想，將目前的局勢掌控起來，請你將到市委來到‘群眾’先勸其離開。進璋市長、孔俊書記、征路局長，我們召開一個簡短的碰頭會，商定市裏的決策。”
說著也不理會其他人怎麽想，看著謝進璋。謝進璋也覺得雙方這樣鬧著終究不能解決問題，何霸在強勢，也不可能淩駕到何森頭上，代他發號司令更不可能代何森跟省裏進行交涉。有來自省裏的壓力，何森可選擇的做法就非常少了。
其他人也想到了這樣的情況，見何森還在硬撐，要用書記辦公會的形式為自己保留一點臉麵，隻是在心中暗笑。在這裏磨蹭的時間越多，李夢三或許就更難找到了，又或許省廳的人對李夢三折磨更多，萬一從他那裏掏出一些有價值的內情，對霸河高科更不利。
何霸是相信李夢三的，知道他心性堅韌，不可能在省廳那些人麵前會說任何關於霸河高科的事。卻也要讓華英市市委肯配合營救李夢三才是目的，如今，上下給何森施壓，又有孔俊、謝進璋等人左右書記辦公會的意見，完全可掌控局麵，倒是可借機退出書記辦公室。
何霸過來隻不過是要展示霸河高科的絕對強硬態度，他還要回到“虹樓”去，要跟蔡琴等人對全局進行指揮掌控。營救李夢三，華英市市委這邊隻是一條線索，根本的還要依靠自己的人四處搜找對方的痕跡，也要在市裏搜找可疑的人員。
在秘書長的“勸導”下，何霸和衝進何森辦公室的“群眾”都出去了，但是為裏還有不少“群眾”，他們隨時都有可能衝進來。市委大門外的大街上依舊在攔堵，不將李夢三放出來，估計會一直攔堵著，讓影響力放大。
辦公室裏留下這些人，何森知道他們的心思，是想通過自己的嘴跟省廳招呼，將李夢三釋放出來。心裏在好笑，離死期還有多遠都不知道，難道感覺不出魏征路的變化？沒有立場提醒他們，何森讓自己的秘書進來，讓他將簡短的會議進行記錄。
“……外麵的情況大家都清楚，也不用多介紹了。霸河高科的人有多麽囂張、無視法紀、嚴重幹擾市委的正常工作、市民的正常生活都是有目共睹的。征路局長，你們市局是什麽意見？”何森根本沒問謝進璋、孔俊等人的想法，也不讓他們說話，直接將霸河高科的行為進行定性，要魏征路表態怎麽做。
“書記，市局領導班子堅決擁護市委的決定。”魏征路說，還不等孔俊等人有什麽反應，兩人完全是在唱搭配戲。“隻是，市局的警力不足，恐怕無法對這些擾亂群眾正常生活秩序的暴亂分子有力的威懾，我請求市委向省裏請援。”
“那好，我來打電話。”何森說著，往辦公桌走去。魏征路防備著孔俊等人對何森的不利，跟在身邊。
到此時，謝進璋、孔俊等人才醒悟到何森要做什麽。
幾乎不能想象，何森這時會有如此獨斷專行。孔俊知道武警給調過來是怎麽回事，何森一個市委書記能夠調動武警？不可能。但華英市市委給衝擊、大門外給攔堵，市委請求武警過來維持秩序有在一般的可行範圍。
對這些孔俊比謝進璋要熟悉一些，在華英市，市裏駐有少量武警。霸河高科跟武警之間也是有往來的，武警非常特殊，和市裏沒有多少關係甚至省裏很多領導都無法左右武警的所有行動。但武警終究是人，是人就有弱點，有弱點就可找到可行的路。何霸、高開善等人對駐地武警的示好，特別是對負責的武警實權人肯花大價錢來走動的。
這些年來，武警實權人等換了不少，霸河高科也費了不少資源和財力。孔俊對具體的也不知道，僅知道有這麽一回事。此時，見何森要打電話調請武警，也不知武警那邊會有什麽立場和反應。
更重要的是，何森難道沒有領會省裏李雷傳達下來的精神？他難道是發瘋了，給何霸先前吼兩句跳牆起來了？還有魏征路也是，今天非常反常，居然直接跟何森一唱一和的跟演戲一樣，等緩過後再修理他。
孔俊轉眼看著謝進璋，要他出麵來製止何森打電話。謝進璋也呆呆地看著何森，這時還轉不過彎來。動用武警後，省裏肯定會給驚動，市裏的矛盾對立會越加尖銳、不可調和。霸河高科逼著市委向省裏咬人，是不是太過火了才讓何森選擇這樣的你死我活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