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談

  賈書理甚至直接將李雷的名字都提出來,李雷在省裏排位第三,省裏經營又深,目前是無法繞過甚至賈書理和省廳應對來自李雷的直接壓力就難以相抗。


  賈書理說了將近半小時,張滔鵬和楊衝鋒的臉色都凝重起來,對楊衝鋒說來,這些情況不是才知道,但華英市給糟蹋成這樣子,就算聽一百遍他還會發怒。張滔鵬也不可能才知道這些情況,賈書理所得到的信息最完整,證據也足,給人的感受自然不同。


  “衝鋒省長,你先說說吧。”張滔鵬說。


  “那我就說說自己的想法,”楊衝鋒不推辭,時間緊,話要說透,麵對的情況又異常嚴峻,三個人討論這樣的事情,隻要討論透徹才有可能在接下來的工作中做好,做到有優勢。“華英市從十多年前就開始經營,高開善、何霸等人有這麽長時間的經營,如今的華英市已經有如鐵桶一般。對損害他們利益的人和事,手段是非常jilie甚至是極端的。李昌德的死就是一個例子,省廳的警員在下麵搜集到的每一份證據都是鐵證。


  何森書記之前到省裏跟我訴過苦,我不是負責這方麵工作的,他訴苦也隻是讓我對華英市有更全麵的了解。省裏有人說,我這段時間針對華英市,是因為要給李昌德報仇。這話是真的,李昌德在自己的崗位上,發現了平江縣的種種惡跡,立誌要將這些黑惡勢力大白於天下,給平江縣黑惡勢力謀害了,我要促成省裏對華英市黑惡勢力搗毀、粉碎他們的存在,既是為了徹底報仇,也是我作為江北省幹部一員必須要做的工作。


  目前的情況非常嚴峻,並非是華英市的黑惡勢力猖獗、強大、滲透到方方麵麵,根深蒂固等,情況嚴峻的根子上在省裏。李雷是什麽樣的用心、跟華英市那邊有多深的聯係、利益關係有多少,目前我們都不好說,對於他的情況,相信中央會有領導來做相應工作的。


  我跟李雷之間有過矛盾、有過衝突,不好直接來推動這工作。省長,他的情況向書記反應,還得請你出馬。”


  張滔鵬看了楊衝鋒一眼,隨即苦笑一下,他對付李雷未必會有勝算的。但楊衝鋒說的也是實在話,楊衝鋒到京城或到劉明新麵前說李雷的情況,確實容易讓人引發誤會,對接下來的工作反而不利。當下也不推脫,點頭表示,“明新書記那裏,我去交換意見。”


  “接下來,省長承受的壓力會比我們大,書理廳長直接要麵對省裏主要領導施壓,華英市那邊也會直接找你。心裏也都要做好準備,先想好應對之策。不過,我們壓力雖不小,但我們都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心。江北省發展到目前,如果在不對省內的各種阻力進行清除,之前,我們所取得到成績也會慢慢變味。我想,省裏有見識的人都會看到這些,也會看到江北省發展的瓶頸所在。


  為此,我們在省內可爭取到支持不會小,也可以到外麵再借助一些力量,來促進江北省的運轉。”


  之前,張滔鵬跟楊衝鋒反複討論過江北省的現狀,要找到江北省發展的契機,該怎麽借力、怎麽找到突破口,楊衝鋒雖說了不少自己的想法。具體的還是沒有提到,張滔鵬知道,楊衝鋒在沒有萬全把握之前,肯定不會先透露出來的。這時候,提到這一點,應該不會是激勵的話語。


  “衝鋒省長,能不能說具體一些?”張滔鵬說。


  “上回我和善琨到京城,很巧合地認識了錢教授。錢教授是怎麽樣的權威人物在普通人眼裏沒什麽影響,但我們都知道他的份量。昨天,他終於答應到江北省來走一趟,看看,實地對江北省進行考察,之後,為江北省的發展提出建議。”

  “好好好。”張滔鵬連說三個好,顯然有些激動。錢教授這樣的人物對圈子外的人說來,不過是一個大學教授而已,但對於高層決策者說來,他的建言則非常有份量。江北省能夠得到他的建言,今後,江北省的發展自然會受到京城大佬們的關注。錢教授是應楊衝鋒之約而來的,雖說不會偏幫楊衝鋒什麽,但對江北省的建設積極作用是明顯的,對楊衝鋒今後在省裏所做的工作,也是有著較大的支持作用。


  京城的關注也會讓李雷等人收斂,再說華英市這種狀況讓錢教授看在眼裏,哪會看不到本質所在。錢教授出入京城核心,自然不會為江北省什麽勢力所忌諱。不論李雷等在省裏有多大勢力,都會忌諱錢教授這樣的人。隻要他在京城大佬麵前露出一句半句,李雷的政治前途說不定就此打住了。


  賈書理對錢教授是誰不了解,但聽省長的話也能夠感覺到這樣的外部壓力對他們非常有利,隻要李雷等省主要領導不直接施壓,省廳在華英市的工作會順利得多。


  “蔣書記那裏,是不是也要溝通溝通?”張滔鵬說。蔣為為離開江北省時間不長,對華英市做工作能夠跟蔣為為溝通好,在京城那邊也會少一些壓力。這件事情運作後,肯定會驚動京城,那邊會有什麽反應確實不好說,但蔣為為要是不事先溝通,會不會成為強大阻力之一?打擊華英市的那些人,也是對蔣為為當初在江北省工作的一種否定,負麵影響是必定的。


  “老書記那邊我找機會跟他談談吧,老書記當年不也是支持何森到華英市去?說明老書記心裏亮堂著,不過,當年江北省的形勢不同此時,時機還不成熟而已。”楊衝鋒說,這邊要得到蔣為為的諒解,肯定要為當初找到借口。


  “書理廳長還有什麽困難和要求,直接說。”張滔鵬說。


  時間緊,討論這麽一陣,一些具體細節的東西雖無法細說,但大框架已經討論到了,各自的分工也明確了。


  “兩位領導不怕風險,為江北省、華英市、平江縣群眾和這些地區的前程著想,我一個快要退休的老頭子還有什麽好擔心的?省廳的壓力再大,我也會咬牙擔起來。李雷也無法當麵將我的廳長一職給撤了,不過,劉明新書記那裏會有什麽態度?我覺得這才是決定我們今後成敗的關鍵。”


  “確實是關鍵,我雖有準備去跟明新書記溝通交流,但他的態度是什麽,我也無法肯定。他到省裏兩年來,對華英市一直都在有意無意回避。當然,包括我在內,但凡事關華英市的工作,都是用回避的態度的。


  我心裏也忐忑啊。”


  “事在人為,盡人事而聽天命。”楊衝鋒說,“何況,天命也是可改寫的。”


  “說得好,就是這一句話。”張滔鵬說,心裏充滿感概。


  在體製裏,最為重要的一點就是要看準形勢,不論自己有沒有大背景,這一點都至關重要。這一次,三個人顯然要跟大勢力進行挑戰,對每一個人說來都是在犯險。這種事確實很危險,體製裏的對與錯本來就沒有精細的界定。


  對華英市這樣的存在,十多年來都有麵子上的說法,黑惡勢力的存在與壯大,都是在這樣的籍口中演變而成。很多人心裏明白,但由於種種顧慮、利益訴求等原因,沒有誰會來揭穿。時間越久,漸成氣候的黑惡勢力,就越讓人們顧忌,牽扯到的人越多,顧忌就會越大。

  賈書理很快離開,張長昆還在廳裏等著,要是自己離開讓他疑惑,雖不至於讓他查出自己的行蹤,心裏警覺性提升後,對接下來的工作都不利。


  回到省廳,才進辦公室張長昆果然找過來。賈書理見他找來,稍帶冷色地看著張長昆。張長昆一開始有點緊張,隨後便安然以對。賈書理知道他的來意,說,“長昆來了,好,我正要找你說說。”


  “是。廳長。”張長昆心裏有些急,不知賈書理得到李雷書記的話後,會有什麽反響,這一點對他接下來的工作接受非常重要。李雷書記雖說是省委大領導,但賈書理死硬著不聽,不執行領導的意圖,張長昆確實無奈。


  吳洋跟賈書理不是一條陣營的人,不過,賈書理跟他也不彌合。各有利益,如今要賈書理出麵來壓製吳洋而推他上來,如果不是因為華英市的工作、案子的推進,賈書理未必就肯做。這件事對賈書理說來沒有任何好處,卻有不小的風險。


  李昌德案子在省裏引起的風波不小,張長昆心裏明白,自己本該遠遠躲開才是,隻不過華英市那邊不會讓自己躲開,李雷書記也會讓自己出麵來解決這一案子,省廳給出結論後,省裏那些人再有什麽議論都可以不理了。雖說給了結論,但要讓人就此消停也是難以做到,對自己到華英市去推動這樣結論的執行人,確實存在較大風險。


  案子涉及到省裏不少人,其中有些人不是他能夠招惹得起的,李昌德的親屬會有什麽反應還難說。要是不肯就此罷休,糾纏下去,確實很麻煩。對下麵的人可采用一定的手段進行壓製,但對李昌德親屬這樣的存在,用一般手段會讓更多的人激憤,對省廳的壓力隻會更大。賈書理肯定也能夠看到這點,事情雖說是自己推動,但賈書理也無法脫開。


  對省廳和賈書理說來,華英市的案子要承擔壓力和責任,他肯不肯完全按照李雷書記的意思做,張長昆也在觀察。


  賈書理不等張長昆問什麽,說,“上午省委李雷書記跟我談到華英市那邊的工作,省廳的小組在華英市的工作進展讓省裏不滿意,對我們說來壓力不小。在華英市那邊又有一定的反響,我想,省裏的意思是責成省廳盡快將李昌德案子偵破,給出結論,消除社會影響。”


  賈書理這樣說,確實是曲解李雷的意思。李雷跟張長昆說得非常清楚,那就是要將吳洋換回來,案子是不是偵破、案子給什麽樣的結論沒有提到,言下之意張長昆自然明白。但賈書理這樣說,想來李雷書記不可能跟賈書理直接說出意圖而是要他理解。賈書理這樣來進行理解,張長昆確實不好糾正。


  省廳最初下去接手案子的目的就是要對李昌德案子進行偵破,如今,離開案子偵破的話題確實說不出口。


  “廳長,確實是這樣。我也聽到一些反應,情況比較嚴峻啊。”張長昆說。


  “情況確實複雜。”賈書理說,“我回來考慮過,麵對目前的情況,省廳要怎麽做?既要將省委的精神落實到位,又要將案子的真相找出來,不論哪一方都不能偏頗。長昆廳長,我考慮讓你再帶一些人到華英市去,對案子進行偵破,你有什麽想法?”


  張長昆見賈書理直接將失去說開,但說是他的考慮,心裏在笑。沒有李雷的壓力,賈書理會有這樣的態度?有了壓力無法回避還用這般借口,確實有些滑稽。但他也沒必要揭破,自己跟李雷書記之間的關係是要隱秘對今後才有好處。

  “廳長,我沒意見。華英市那邊的案子在省裏、華英市都有很多議論,省廳的壓力會越來越大,我願意為廳裏分擔壓力。隻是,吳洋廳長他們那邊怎麽辦?將他們調回來,所有資料都交給我們,還是我們另外重新入手?”張長昆說,他是指望著要將所有資料都交出來,這樣,資料到他手裏後,完全可將一些資料給銷毀。


  如此一來,今後在李昌德的案子上完全占據主導了,省裏那些人今後即使提出種種質疑,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再翻案。心裏期待,不過,也知道賈書理肯定會看準這一點。這也能夠看出賈書理站在什麽立場,當然,有李雷書記的直接談話為前提,張長昆確實不擔心。最多就是讓賈書理找一些理由來,曲回地達成這一目標而已。


  看著賈書理,見他聽到這話後表情沒有什麽改變,讓他心裏安神不少。


  “華英市的案子該怎麽推進,省廳的立場是一貫不變的,以客觀事實為準,以證據為本。長昆廳長,我是這樣想的,你帶隊下去另從途徑入手,針對同一案子從不他的角度來偵破,總能夠找到更有說服力的破案證據,證據和事實,才是跟領導交待的最好答案,也是省廳向社會、人民群眾交送的最好答卷。至於吳洋他們一組,還是讓他們在華英市戴過立功,雙管齊下,會在短時間裏將案子大白於天下。這也是省委領導所作出的指示,我們要領會到位、落實到位。”


  張長昆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轉變,讓他心裏的期待大為失落,跟他之前的預想也有很大差別。吳洋等人沒有給抽調回來,他帶人下去即使有市局的人配合,能夠占多數優勢?張長昆覺得沒有一點優勢,在偵破案子的專業上,他不論怎麽做都會給網友一下就看到弱點,幾句話會將他的結論駁斥得體無完膚。


  這種較量不是第一次了,張長昆有過慘痛的經曆。幾次以為自己會在案子偵破上有完美的結論,但給吳洋看到材料後,很快找到漏洞所在,討論案子時,立即給揭破。這一次,到華英市去心中先就有了偏向,真要討論案子,今後自己的出的結論哪經受得吳洋的批駁?

  再說,賈書理是理解錯李雷書記的意思,還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李雷書記跟自己說的很清楚,那是要省廳將吳洋等人調回來,由他到華英市去解決這個案子。現在,賈書理將省裏的意圖理解為要盡快將案子大白於天下,他這時也不好怎麽跟賈書理說。


  總不能說出來,要將華英市的案子依據勞動的意思進行結案,這樣的話說出來,不僅會讓對手抓住死穴,還會引火燒到領導身上。想來,書記跟賈書理談話做工作指示,也不會說得太明顯,讓人抓住把柄。


  正因為這樣,如今賈書理這樣曲解領導的意圖,張長昆確實不好直接來糾正,但這種局麵卻不是他能夠接受的,說,“廳長的意思我理解,但我想,省廳的警員本來就少,力量都調集到華英市去其他工作怎麽辦?要不這樣,還是讓吳洋廳長他們在華英市繼續關注,廳裏強調紀律,提出要求,也不能完成省裏的工作意圖。”


  賈書理看著張長昆,臉上出現思索的神情,似乎要同意這一提法。張長昆見了心裏直後悔,自己這樣多嘴,賈書理會不會順勢答應了?賈書理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跟李雷書記的關係,今後李雷書記有什麽責問,他推到自己頭上那可糟了。但說出的話不好立即收回,心裏急起來也不知該怎麽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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