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兩茶

  楊衝鋒這話也是事實,錢教授這種人物作為國家智囊團隊之一,還是其中份量很足的一個,楊衝鋒作為江北省副省長,要求見確實難以約到的。


  “聽你這話,今天的午餐吃得更沒味了。”


  “老先生,在火車上相遇,下車後又遇見,那是緣分呢。一起吃飯,要這樣掂量清楚啊。”


  “這個理由讓人輕鬆。”錢教授說著笑,楊衝鋒、周善琨也都笑起來。


  車沒走遠,附近有銀河天集團連鎖酒店,楊衝鋒讓車到酒店去,也請陳副主任一起。陳副主任本來準備請楊衝鋒到駐京辦那邊,但這裏有重要客人,不敢再做主張,跟在後麵走。聽一聽副省長跟人聊天,也會對自己將來有不少幫助吧。


  更主要的,是一個很好接近副省長的機遇。


  到酒店,錢教授顯得坦然。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楊衝鋒跟銀河天集團連鎖酒店之間的關係,完全一副安之若素的神態。倒是陳副主任跟在後麵,心中有些惶恐。如果副省長習慣在五星級的酒店裏住,自己安排在駐京辦酒店裏會不會滿意?


  到酒店時,有酒店經理迎上來一路引著往裏走,顯然是楊衝鋒之前就安排好了的。一直到餐廳包間,關上門,上了茶,楊衝鋒讓服務生都出去,大家在休息間坐著。問錢教授,“老先生,吃飯還要稍等。要不先上點心?”


  “你們隨意吧,我有一杯茶就夠了。”說著聞了聞茶香,有些愜意的樣子。這茶也是楊衝鋒特意讓酒店準備的,對錢教授的喜好已經掌握。


  “我們早點吃得多……”周善琨見楊衝鋒看過來,錢教授表示不餓,他們這些人自然不會貪嘴壞了談話的氣氛。


  “老先生,請喝茶。”楊衝鋒雙手端茶遞過去,彎腰,很正式的樣子。錢教授看他一眼,伸一隻手將茶杯接了,說,“你別把我擠走,既然是在車上萍水偶遇,這是做什麽?”


  “在家鄉,後生對長一輩的第一次在一起吃飯,都是這樣子。習慣了,老先生不會怪我吧。”楊衝鋒笑著說,不以為然。錢教授再看他一眼,臉上的表情更隨和了,說,“那就好,我也輕鬆輕鬆。”


  楊衝鋒坐下,喝一口茶,稍做思索,說,“老先生,前些年做事一直都沒有多想,覺得自己認準了便執意去做。好在還不算做出大錯的事情來,有時想到,心裏也覺得稍安。近三年在江北省埋頭做份內的事,反而多一些時間想事,對自己做過的和正在做的事情都在想,是不是做對了,路有沒有走偏?會不會有更好的途徑來做如今的事情,是不是自己所看到的,都沒有看到本質,抓不住問題的關鍵?說實在話,有時候想多了,也跟周圍的人討論,但都沒有那種撥雲見青天的領悟感。老先生,我想請您幫解惑啊。”


  錢教授沒有應,也不看楊衝鋒,而是在埋頭喝茶。似乎將所有的精神都放在品茶上,喝兩口,說,“這茶真不賴,酒店給客人準備茶,都是這種?”

  “老先生要是覺得還行,我讓酒店弄些過來,您帶著吧。”楊衝鋒說。


  “好啊,不要多,二兩就夠了。”


  “好。”楊衝鋒轉身看著金武,金武當即出去處理這事。錢教授這樣的人,往往不能用平常人的心態來對待之,楊衝鋒做事也簡捷幹脆。


  “柳河酒業集團這幾年成長得快,整體結構和布局也平衡合理,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會成功?姑且用成功來定論。”錢教授看著楊衝鋒,放下茶杯,突然從這樣的話題說起。


  “柳河酒業集團能夠在三年中占據白酒市場裏的一定份額,我也想過。一是當時酒業行業比較混亂,消費市場不穩定,容易擠進去;二是柳河酒業集團依靠銀河天集團的先天優勢,在銷售渠道成本很低,競爭力也相對占優勢;三是文化賣點、宣傳廣告策劃得還不錯,讓消費者接受了;四是酒的品質本身也有一點優勢。老先生,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錢教授沒有說對或不對,看著周善琨和陳副主任等人,說,“你們最初接受‘柳河醇’是怎麽樣的心態?”


  “聽人說這酒不錯,就嚐嚐,確實不錯。”周善琨說,他的注意力非常集中,不想錯過楊衝鋒和錢教授所說的任何一個字。


  “經濟工作其實很簡單,聽說了,然後去證明。證明的結論跟聽說基本吻合,就認可了,在給別人告知。這就是一個基本規律,這個過程中,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都不可能演變成如今柳河酒業集團的規模。”錢教授說,“江北省前一段時間在引進項目,做成了,也看準江北省的弱點,隨後的幾年鞏固這些項目,也就有了江北省經濟的飛躍性發展。最近三年,可說是穩步前進,按目前的勢頭還可看到三五年後的發展趨勢。你如今有這樣的思考和擔心,確實值得多喝幾杯茶……”


  “誠心請教呢,老先生。”


  “我有什麽可教你?說句實話,國內的官員要是都有幾個人能夠靜心反思自己的工作,反複求證自己的決策,就是國人之福了。更多的人,頭腦一熱,大手一揮,項目就拍板了。讓人心焦心疼啊,不過,見多不怪,久了也就習慣。”


  “我也擔心,自己是不是老先生所說的那類人啊。就算反思,也得有高一點的平台,站在上麵才能夠回頭看,才能夠看出對錯呢。”


  “想不到遇上這樣纏人的,怕了你了,好在有二兩好茶葉可拿,我們就聊聊吧。”


  自然不會纏著錢教授太久,吃過飯,將話題繼續聊一會,雖不能盡興,卻也收住話題。錢教授見楊衝鋒如此安排,也覺得滿意。輕錢教授到酒店裏小睡一會,估計他們有午睡習慣,錢教授卻不肯,說,“今天就算了,我還是早走為妙,要不然你又該找我吃晚飯了。二兩茶葉拿來吧,可不能拿別的茶葉胡弄我。”說著站起來往外走。

  楊衝鋒要金武開車送錢教授先走,酒店這邊也有車。送到酒店門外,等錢教授離開,再折回酒店說話等金武回來。回到包間,周善琨的興奮勁還沒有消散,今天能夠聽錢教授和楊衝鋒討論經濟問題,即使自己有些東西聽起來還不能夠完全理解,但鬧性子裏那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讓人抑製不住衝動跟興奮,“楊省長,想不到在車上會遇上這樣一位大人物。今天,聽你們討論,對以前那句‘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確實有了深刻的體會。”


  陳副主任對這些話題更難接觸到,但在京城裏也時常解釋一些人高談闊論,眼界也有一些。笑著在邊上點頭,不敢隨意插話進來參與聊天。副省長和副廳長對他說來都是難以高攀得到的大人物,而麵前這兩位都年輕,顯而易見前途遠大,更見楊衝鋒跟錢教授這樣的大人物討論問題都不怯場,也不輸,顯示出更多的潛力。


  想要表現一番,卻又怕自己沒有摸清胡亂表現讓副省長有不好的印象,還是忍住沒有說話。


  “跟錢教授這樣的人說話,確實太累,好在不把他當成權威,忘記他給中央決策提供參考意見,在你們麵前他不就是一個老頭子?隻不過有精神一些,能說會道一些,見過的事情多一些。是不是?”楊衝鋒說,說著有種擦汗的用神。周善琨笑著說,“我哪會有這樣的心態?隻想著這一輩子可能就這一次聽錢教授談論,一個子都不敢落下,可惜沒有錄音了,得找時間靜靜地回想思考,對自己的幫助更多一些。”


  “也沒這樣誇張,這種老頭子隻要肯見你第一次,那說明跟他有緣,今後要再見他也不會太難。這幾天在討論會上,不是還要見他?”


  周善琨自知報自己名字去,肯定是見不到的。錢教授自己要做學問需要時間,應酬也多。國內不知有多少人想拜見錢教授,而後讓自己的名望提升上來,真難輪到自己。副省長和老先生談得暢快,說不定今後會再找機會討論交流,隻不知自己有沒有機會。


  正說著,陳副主任的手機響起來,將周善琨的話打斷。陳副主任急忙按下手機,卻見是司機打來的,不知是什麽事。走到稍遠處接聽,楊衝鋒和周善琨不會在意,繼續說著。錢教授走後,周善琨的談性也上來了,籍此討論一番對經濟方麵的見解,交流想法,對理解錢教授所說的論點有不錯的進益。


  卻聽到陳副局長聲音一下子控製不住,叫出來,“怎麽會這樣?這點事情都處理不了……”陳副主任似乎想將手機掛斷,但那邊還在說話,他看了看周善琨和楊衝鋒,心裏焦急,誰知會這樣倒黴遇上這種事?直接跑出去解決問題擔心副省長等人會有不好印象,如果那邊沒有解決好,讓領導們知道了會不會懷疑自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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