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凹凸> 31、第三十二章

31、第三十二章

  凹凸最新章節

  蘇然離婚了,辦完手續她還是回了二環線上的家,站在自家小院門口,她遲遲沒有進去,她是冬天結的婚,她的記得她剛來的時候,這院子裏光禿禿的,門口的兩顆細脖小樹也是頂著光禿禿的枝丫,沒精打采的聳立在那裏。


  如今是春天了這院子裏也有了些生機,院子的邊邊角角都鑽出了青幽幽的小草,就連門口的兩顆小樹都帶上了綠色的帽子,隨著風發出“沙沙”的聲響。


  蘇然站了一會推開院門走進去,房前的回廊上,掉了幾盆吊蘭,旁邊是一長串風鈴,一陣風吹來“叮叮咚咚”的作響,帶著幾分寂寞的味道。


  蘇然看著風鈴笑了一下,然後拿出鑰匙開門進屋,以前買這個風鈴的時候,帶著多少少女浪漫的情懷,現如今也就覺得它的聲音還好聽,門在她身後輕輕關上,留下身後一片冷清。


  這一年的夏天成了蘇然生命的轉折點,六月,她經曆了婚姻的失敗,七月研究生畢業,然後緊接著八月初的時候她去支教的通知就下來了,她和賀妙瑩沒有分到一個地方,賀妙瑩去了青海而她被分到了貴州。


  在等到還有兩天就要出發了的時候,蘇然終於回了一趟娘家,蘇然在離婚後這一個多月都沒有回過娘家,家裏打電話來問,她就說在準備畢業答辯,忙的很,也沒有人說她什麽,看樣子他們離婚的事情家裏都還不知道。而她也從來沒有接到過沈家人的一個電話,包括沈渭南的。


  這次蘇然回娘家的時候已經是八月中旬了,現在的她懷孕已經16周了,孩子這個時候還沒有開始顯懷,從她身材上還看不出什麽。所以蘇然也就隨便穿了一身休閑裝就回去了。


  說起孩子,不知道是她體製的原因還是這孩子實在是太好了,蘇然從懷孕以來就什麽反應。她這段時間很忙,實習總結,論文答辯都是耗費精力的事情,可這孩子一點都沒有拖累過她。


  怕和沈家人撞見尷尬,蘇然選在晚上回的家,從出租車上下來,四周還是和原來一樣的環境,幽暗暗的燈光下,自家的客廳裏亮著明亮的燈火,看起來格外引人注目,蘇然看著自家透出來的燈光第一次覺得她們家的燈顏色顏色是溫暖的,她沒敢回頭看沈家的房子,直接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蘇然掏出從包裏拿出一串鑰匙,開門之前她看著鑰匙出了一會神,她手裏的鑰匙串裏,有三把大一些鑰匙,分別是自己娘家的和對門沈家還有就是二環線上原來自己小家的。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久了,多少都會留下些痕跡,她想著沈渭南的手裏也應該有著和她一樣的三把鑰匙,不知道他有沒有把另外兩把拆下來。


  始終忍著回頭的,蘇然打開自家的大門走了進去。她回來的時候早已經過了晚飯時間,一家人都圍在客廳裏看電視,看見她回來都很是驚奇。


  胡女士最先站起來。迎著蘇然走過去:“你怎麽今天回來了?吃飯沒有?”


  蘇然伸手挽上她媽的胳膊:“吃過了,媽,來先坐下,我有話跟你們說。”


  蘇然長這麽大其實跟她媽不太親,平時基本沒有什麽身體上的親密接觸,胡女士一下被蘇然親密懂事的態度弄得有些反應不過來,乖乖的就被蘇然又帶到了沙發上坐下。


  蘇然挨著她媽坐下,先喝了口水緩緩神,也給她們家人一個緩衝。坐在她對麵的莫言從她進門起雖沒有起身也沒說話,但目光一直就追隨著她,越到後來越是目光灼灼,蘇然感覺到了,但是裝沒看見,沒有去看他。


  蘇然喝了水,咳嗽了一下,挺直了腰,張張嘴卻發不出聲,她還是少了一分勇氣,不管之前做過多少心理建設,不管想說的台詞在心裏背的多麽滾瓜爛熟,但是麵對著親人她還是慌亂的,從最初的結婚就是自己的任性,到現在的離婚她再也沒有了當初不管不顧的混勁,她的成熟讓她明白了當初的自己有多麽揮霍父母對她的愛,可現在她又要讓他們操心了。


  坐在一邊胡女士終是沉不住氣,開口問道:“你這急急惶惶的趕回來要說什麽?渭南呐?”


  蘇然把頭扭到一邊,通過落地窗看向對麵沈家的院子,那裏和自己這些年來次次凝視的樣子一樣,院子裏幽暗的光線,房子裏點點的燈光,蘇然的眼淚落了下來:“爸媽,對不起我離婚了。”


  蘇然的話在震得蘇家的人一時鴉雀無聲,片刻後反應過來的胡女士“刷”的從沙發上站起來。蘇然眼明手快,她知道她媽要幹嘛,伸手一把就抱住了胡女士,蘇然就著坐著的姿勢一把抱住胡女士的腰:“媽,別去,沒誰的錯,渭南哥沒做對不起我的事情。”


  胡女士扭動著想甩開蘇然:“沈渭南沒錯,那是你幹了什麽錯事?你們當婚姻是什麽?說結婚就結婚說離婚就離婚?你們都還小啊!”胡女士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幾乎是在喊了。


  蘇然把臉埋在她媽的肚子上,就是抱著她媽既不撒手也不出聲。胡女士掙了半天沒掙開,忽然一把抬起蘇然的臉,蘇然緊閉著嘴,已是一臉淚水,胡女士忽然一陣心酸,頹廢的坐了回去。


  一家人都沉默著,屋子裏壓抑的似乎空氣都不再流動,過了很久一直沉默不動的蘇軍長才緩緩開口:“然然,為什麽你這麽胡鬧。”


  蘇然還抱著她媽的腰,臉一直埋在她媽的肚子上,沒有出聲:我沒有胡鬧啊,是渭南哥不要跟我過了啊,我努力了啊,可是我太笨了,怎麽都經營不好自己的生活。我們都想好好過來著可是就是不行啊,可是這些你讓我怎麽跟你們說啊。


  胡女士看著趴在自己懷裏的蘇然,心裏堵的慌,那邊坐著的蘇軍長也陰著臉,蘇然有悶不吭聲,這場麵眼看著就收拾不住了,最後還是一直都沒反應的莫言說話了:“他們倆的事,不是外部的原因,是他們自己沒有處理好,他們走到這一步沒有誰的對錯,您們消消氣,就別為難然然了。”


  莫言的話讓蘇軍長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點,胡女士也是無奈的長歎一口氣,再沒說話,很久後蘇軍長對著蘇然又說道:“然然,你不小了。”後半句他沒說出來,站起來往書房走去。


  蘇然在後麵叫住他:“爸,我後天要去貴州支教了。”蘇軍長頓住了腳步,最後頭也不回的揮揮手臂:“隨你吧,你都這麽大了,我們還能為你操心到幾時?”語氣是無比的低沉。


  夜深的時候,莫言站在蘇然的臥室門口,一轉門把手沒有動靜,他抬手敲了敲門,房門打開蘇然穿著睡衣,一臉清醒,顯然還沒有睡。


  “哥,進來吧。”蘇然往旁邊讓了讓,給莫言留出一個進門的位置。


  進到房間裏,莫言在寫字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蘇然坐在他對麵靜靜的看著他不說話。


  “跟我去美國吧,到了那裏你還可以繼續讀書,等一段時間過去,慢慢都會好起來的。”


  “哥,我長大了,讓我自由吧。”蘇然直視著莫言,靜默的姿態,淡淡的說出。


  莫言眉頭輕皺:“貴州那麽偏遠貧困的地方你去那裏幹什麽?”


  “哥,要是我的生活裏沒有你,我就沒有那麽多的選擇,我想過我自己選擇的生活。”蘇然看著莫言還是不疾不徐的說著。


  莫言靠在椅背裏,他偏著一邊的頭一隻手支在額頭上有些低沉傷感的姿態:“難道你的生活裏就不能有我嗎?”他的聲音低低的,輕輕的這句話的尾音如含在他的嘴角滑出。


  蘇然低下頭,很久後才輕輕的說:“哥,我的生活裏一直有你,以後我也不會離開你,哥,小時候我生病你一夜一夜的守著我,我難受的睡不著覺,你就背著我在醫院走廊裏來回溜達,我被人欺負了,你給我討回來,我開家長會,從來都是你去,我都上初中了,我的內衣褲你都還給我洗。哥我都記得的,我從來就沒想過要離開你。”


  莫言覺得夠了,他這輩子對蘇然求的就是個能守在她身邊,這孩子被他付出心血一點一點守著長大,原來她從來都沒忘記,這對他也就夠了。


  蘇然的聲音又低低的響起:“哥,等我從貴州回來,如果那時候你要是不生我的氣,你走哪,我都跟著你。”


  第二日的清晨蘇然早早的就離開了家,這時候天剛蒙蒙亮,蘇家沒有一個人起床,也沒有人送她。


  蘇然出門的時候,站在馬路上回頭又看了一眼自家的小樓,二樓的一扇窗戶裏,胡女士站在窗邊,牽起一角窗簾,看著窗外凝視不動的蘇然:“老蘇,就讓她這麽走了?”


  身後的蘇軍長還穿著睡袍坐在床上,他雙手抱胸,臉色顯然不太好看:“走吧,她也該長大了。”


  這一家人這一夜其實沒有誰真的睡了,三樓的莫言也一樣站在窗邊,他兩手插在睡袍裏,握成一個拳頭,他靜默的站在那裏,麵無表情,目送著蘇然最後凝視了一會然後轉身走出去,再也沒有回頭。


  蘇然他們學校這次被分配到貴州支教的隻有蘇然一個人,她走的時候沒有一個人送她,c城的機場向來熱鬧喧嘩,蘇然被淹沒在人流裏,她提著簡單的行李有條不紊的換機票,托運行李,然後安靜的排隊走進關口,沒有回過一次頭。


  賀妙瑩是在三天後臨上火車前才知道,蘇然去了貴州支教的消息。


  蘇然坐的從c城到重慶的飛機,中途在青島轉機,經過六個小時的飛行,在晚上7點半的時候到達重慶。


  蘇然支教的地方雖然在貴州境內但是那個地方太偏,它的地理位置靠重慶比靠貴陽還近,蘇然原是不知道這些的,也是她運氣好,她要去支教的那所學校,是他們學校的一個長期支教點,她回學校拿通知書的時候,正好碰見她要去接替的那個學弟回學校辦交接手續,那學弟人不錯,告訴了她不少東西,讓她少走了不少冤枉路。


  蘇然以前沒來過到重慶,她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一路從機場出來到,四周都是中國都市常見的夜景,黑暗的天空一長串的路燈,看不太清遠處的景象。


  叫了出租車到市區的沙坪壩,蘇然打算在那附近先找一個賓館住下,明天再坐長途車去她要去支教的縣城。


  蘇然一路奔波滿臉疲憊,雖在去市區的路上見到了著名的重慶夜景,但即使是美麗輝煌的燈火她都已經失去了興趣。她隻是覺得疲憊,有點擔心肚子裏的孩子,好在她這一路都還沒有感覺肚子有什麽不適。


  在沙坪壩找了一家如家住下,蘇然為著肚子裏的孩子,雖然沒什麽胃口還是下樓找了一家飯店吃了點東西。


  這一夜蘇然其實心裏惶惶不安,她這是第一次獨自離開家這麽遠。她以前被人照顧的太好,但她也知道社會的險惡,這一路雖然順利但她不知道後麵會碰到什麽,這一夜她縮在賓館的床上抱著肚子,難以安睡,讓她後來想起奇怪的是,在當時的那樣一個情況下,她竟然一次都沒有想起過沈渭南,當時她想的全部都是自己的父母還有莫言,最後竟然很沒出息的哭了。


  第二日蘇然振作精神起床,拉著她的小行李往汽車站去,到了汽車站的大廳這會她才徹底的傻了眼。


  蘇然曾經聽一個同學說過:不在春運的時候坐一次火車你永遠不知道中國有的人口有13億是什麽感念。蘇然這會蒙了,這還沒到春節啊,現在也不是什麽節假日啊,離學生開學還有一段時間啊,可這麽多的人從那裏冒出來的。


  汽車站的候車大廳,全部是人,站在門口老遠看去就是一片黑壓壓的人頭,蘇然稍稍往前走了幾步就不敢走了,人太多了,她隱約看見裏麵有好多人在地上鋪上報紙,或躺或坐的。地上垃圾遍布,空氣渾濁,人群吵鬧,蘇然長這麽大哪見過這場景啊,她停在門口不敢再往裏走了。


  蘇然站在原地想著該怎麽辦,為著孩子她也不能待在這樣的環境裏,剛才她走進汽車站的大門時就看見很多跑長途的汽車,那裏麵她沒看見一輛像樣的,在她眼裏那好些車都可以直接報廢了。蘇然想著她要是攤上那麽一輛報廢的車,這幾個小時坐下來,她受得了孩子受得了嗎?

  最後蘇然拖著行李又出了汽車站,她想不出好辦法,好在她有錢,她決定打車去她要去的縣城。


  和沈渭南離婚後不久,律師又找過蘇然一次,給她把當初她簽署的文件上的資產全部給她過了戶,房產什麽的,她就得了一堆房產證,股票她知道有哪些,但都在股市裏,她不會操作就放在那裏沒有管,至於現金她有好多,中國的每個銀行她都有戶頭,手裏有幾十張□□。蘇然這次出門帶了兩張卡,每張裏麵都有幾十萬,

  好在蘇然還有點生活常識,沒在汽車站附近打車,她拖著行李走出去兩條街,站在她昨晚住的賓館門口攔車。


  蘇然不敢隨便攔車,在賓館門口守了半個多小時才終於守來了一個女司機。那個中年女司機,看她大白天的攔車跑長途,又是一個單身的女孩,知道沒什麽危險就答應了,就是價錢要的有點高,但蘇然不在乎,兩個人很快談好,蘇然終於坐上了去貴州習水縣城的車。


  從重慶到習水坐長途客車要6個小時,坐出租開的快的話大概5個小時可以到,這一路上,路不好走,沒有高速,一條所謂的國道也是水泥石子鋪成,路麵狹窄,有時候在拐彎的地方,碰上迎麵來一輛車,這邊還要停下,等著一輛先過了再走,這一路上入眼的也都是崇山峻嶺,除了山還是山,看見的都是眼前的這點景色,偶爾在路邊看見一兩家人家,從外麵都可看出他們的貧困,房子的大門就對著馬路大開著,空曠的,幾乎看不見家具堂屋,髒亂的環境,房前泥濘的地麵上,還不會走的孩子就那樣坐在地上玩耍。


  蘇然一路看下來全是這樣的景色,她看著一層層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的大山,沒有一點舒服的心情,入眼所看的隻讓她覺得壓抑。


  車上的司機,剛開始還找蘇然說幾句話,她說的是重慶方言,蘇然其實聽的懂一些,但是她不想說話,幹脆就裝聽不懂,最後那司機也覺得沒意思,就放音樂聽,也不找她說話了。


  蘇然坐在後麵,路麵不平老是會有顛簸,她怕顛著孩子,幹脆就在後麵的椅子上躺了下來,閉上眼睛養神。


  蘇然是上午9點多攔到的車,5個多小時後到達習水縣城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蘇然下車後多給了司機100塊錢,算是補償她的午餐費。


  司機挺高興臨走的時候還囑咐她:“看你就是大城市來的,這個地方窮困偏僻,民風比較彪悍,你注意一點。”


  蘇然笑著答應,目送著她的車子離開。


  蘇然到了這裏還沒有到她要到的終點站,她要去的地方是這個縣城下麵的一個鎮中學。那個地方叫城寨,當天下午蘇然先到縣城的教育局去辦了手續,然後又坐了一個多小時的中巴,終於在傍晚的時候到了地頭上。


  從習水縣城到城寨其實隻有二十幾公裏的距離,但是這裏全部都是大山,這裏的路都是從山的側麵挖出來的,不是水泥,也不是瀝青路麵,全部都是土路及其難走,車子的時速估計也就是十幾公裏。蘇然坐中巴車來這裏的一路上經常看見半個車軲轆已經在路基外麵了,可是坐在車上的人個個都神色正常,坐這車的都是些住在城寨附近的村民,車子外麵看上去還算新,但是裏麵沒有一個幹淨的地方,座椅上的白布套蒙著一層黑乎乎的汙漬,車廂的地上到處都是泥巴,幾個男人在車裏抽著旱煙,高聲談論著,好在現在是夏天,車窗都開著,空氣都還算好,蘇然在要崩潰的情緒中忍受了一路。


  下了車,蘇然的心情終於好了一點,入眼的景色其實挺好看,她下車的地方是一座石橋,城寨就在橋的對麵,一個依水而建的小鎮,傍晚的夕陽下波光粼粼的河水從橋下穿流過過,對麵的河岸邊是一座座中國鄉鎮農民自家蓋的房屋,基本全是兩層以上的小樓,外牆貼著白瓷磚,沒有規劃,錯落無序的建在河邊,看著有些雜亂但是有人間煙火的味道,再遠處是一座青幽幽的大山,依山傍水,小橋流水其實有那麽一兩分婉約秀麗的美麗。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