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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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城是一個四季分明的城市,雖然一年中它的冬天比較長,但至少你衣櫃裏的衣服是四季都要有的。
在c城二環線的立交橋上奔馳著一輛銀灰色的寶馬。現在正是下午三點多鍾的時候,秋日裏明媚的陽光透過前麵的擋風玻璃照射進車廂裏。密閉的車廂裏激昂的交響樂從高質量的車用音響裏傳出,因為音響聲音開的很大,音樂在這個密閉狹小的空間裏來回震蕩,聽起來格外震撼人心。
正在開車的沈渭南,因為光線的關係帶上了墨鏡,墨鏡後麵他的雙眉緊皺,現在這個時候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沈渭南之所以心情不好,是因為今天是星期六,最近這幾年他基本上每到星期六心情就不太好,因為每到星期六這天他都要回家吃飯和住一晚,這是當初他搬出他爸媽住的軍區大院時和他媽媽的交換條件。
快下高架橋的時候,沈渭南的電話響了,他隨手關了音響,把手機的藍牙掛在耳朵上,電話接通後一個懶洋洋的男聲傳了過來:“渭南,在那呐?”
沈渭南一聽聲音就知道是杜遠山,他估計這廝應該是剛睡醒這會說不準正躺在床上給他打電話呐。
沈渭南看著前方的路麵,隨口回了一句:“在開車呐。”
“回大院啊,嗬嗬。”杜遠山最後的那兩聲笑聲有點調侃沈渭南的味道。
杜遠山和沈渭南可以說是發小,沈渭南他們家那點事他基本上都知道。沈渭南聽著他那笑聲有些惱火,說話的語氣明顯有些不耐煩:“你給我打電話有事啊?”
電話那頭的杜遠山忽然安靜了,有那麽一會後,他的聲音才傳過來,這次他的聲音倒是很正經:“渭南,那個,我昨天看見你那個emily了。”
沈渭南的心“咯噔”一下,但語氣還是裝的無所謂的樣子:“看見就看見唄,怎麽了?”
杜遠山的語氣難得的嚴肅:“渭南,按理說這種事不該我一個老爺們這麽八卦,要是換成別人我也就當成個笑話看看,自己樂和一下就算了,可你是我兄弟。”
沈渭南隱約知道杜遠山要帶給他一個什麽消息,已經是極度的不耐煩:“你到底要說什麽?”
杜遠山不再廢話,一口氣說了出來:“我昨天晚上在程海看見的emily,我在監視器裏一直看著她進了總統套房,那套總統套房從去年起就被一個新加坡人長包了。”
沈渭南直盯著前方的路麵,很久沒有說話。電話那頭杜遠山見他半天不吭聲不由的叫他:“渭南?渭南?”
沈渭南打轉方盤向下了高架橋,淡淡的應了聲:“知道了。”說完後,他掛斷電話,扯下耳朵上的藍牙,隨手扔到副駕駛上。
下了高架橋後,沈渭南把車開上大馬路,往前開出去大概500米後,拐上一條不太顯眼岔道,這條路不寬,是雙車道,路上極少有車通過,一拐進來就把大馬路上的喧嘩甩在了身後。
沈渭南把車開的平穩,順著一道高牆一路開過去,在一道鐵門前停了下來。他都有些佩服自己在知道自己的女人爬牆後還能這麽鎮定。
沈渭南和杜遠山相交多年知道杜遠山是個務實的人,他不是個會拿些子虛烏有的事情來說是非的人。
程海”是家五星級的酒店,它在c城的地位,就相當於上海的“和平飯店”,非常有名,以前是國有企業,五年前因為裏麵各項設施老化,經營不善沒落了,後來被杜遠山通過各種渠道三轉兩轉的以破產收購的名義弄到了自己的名下。杜遠山把程海收購後,投了大筆錢把裏麵全部重新裝修過,靠著“程海”這塊老牌子現在基本上接待的都是外商。
沈渭南知道杜遠山沒有必要騙他,在emily這件事情上他們沒有任何厲害衝突,既然杜遠山沒有騙他那這件事就是真的了,既然是真的,那他和emily之間這回也就是真的要走到頭了。
沈渭南盯著前方的鐵門發呆,恍惚中身邊的車窗發出被人輕叩的聲響,他把車窗降下來,一個穿著武警軍服的小戰士“啪”的一聲向他行了個軍禮。
沈渭南看著那張被凍得紅紅的年輕麵孔有一會才轉過身拉開副駕駛前麵小抽鬥,拿出通行證遞給他,小戰士看完後遞回給他,示意前麵的人開門放行。
開進黑色的大門,裏麵是一棟棟坐落有秩的小別墅,這個軍區家屬院是三年前才建好的住在裏麵的最少也要是師長一級的待遇,如果不是大門口站崗的武警這裏和民間別墅區其實沒有什麽差別。
沈渭南拐了幾個彎把車停進了自己家的院子,c城的冬天天\的早,這會已經是落日時分,夕陽下的光線是黃色的,照射在他們家那棟小樓一側向西的牆上。夏天的時候那麵牆上爬滿了爬山虎,這會冬天了就隻剩下幾根長長的幹枯了的藤條,看著有那麽一點蕭瑟的味道。
沈渭南盯著那藤條發了一會呆,他伸手摘掉墨鏡,兩手覆在臉上,用力的揉了幾下,轉身拿起副駕駛上的西服外套推門下車。走到門口他深吸一口氣,臉上擺出一個笑容按響門鈴。
沈渭南強迫自己打起精神,裏麵還有他要應付的呐。
來開門的是他們家的四川小保姆小惠,小惠從18歲就在他們家做保姆,如今已近23了,早就融入了他們家的生活,基本成了他們家的一份子。
小惠身上係著個圍裙,開了門後朝著沈渭南叫了一聲:“沈大哥。”也不等沈渭南答應就又“噔噔”的往廚房跑去。
沈渭南順手把西服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往客廳裏走去。客廳沙發上沈渭南的奶奶正坐在那看電視,老太太快80了,滿頭銀發精神挺好,手裏杵著個手杖腰挺的筆直,正在看戲曲頻道放的京劇。
老太太聽見沈渭南進屋的動靜,轉頭向他看去,一看見進來的沈渭南臉上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南南回來了?快點過來。”
“誒。”沈渭南應了一聲走過去在老太太身邊坐下。
老太太一直看著沈渭南笑眯眯的,她伸手從麵前的果盤裏拿了個桔子遞到他手裏:“吃一個,老甜了。”沈渭南老實的接過來,撥開桔皮慢慢吃著。
沈渭南一邊吃著桔子一邊問他奶奶:“奶奶,我爺爺和我爸呐?”
“在書房下棋呐。”老太太回答完轉過頭來笑眯眯的問他:“怎麽光問你爺爺和你爸,不問問你媽?”
沈渭南嘴裏含著東西嘟囔道:“還用問嗎,她肯定在廚房唄。”
沈奶奶還是笑眯眯的說:“去,和他們打個招呼去,好幾天沒看見你了,你爺爺念叨你好幾回了。”
沈渭南應了一聲,起身往書房走去。沈家的這棟樓麵積挺大,書房就在一樓,沈渭南走到門口沒敲門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沈渭南他們家的書房是公用的,他爸,他爺爺,他媽都在用,裏麵布置的也中規中矩一張巨大的辦公桌,靠門兩麵的牆邊立著四個巨大書櫃,裏麵滿滿當當的擺滿了書。這些書可不是放著裝樣子的,裏麵從代表中國五千年璀璨文明的論語,四書五經,中庸,大學等,到近代各種語種和版本的軍事書籍,全是他爺爺和他爸爸多年的收藏。
沈渭南是出身軍人世家,他爺爺快90了,幹了一輩子革命,老爺子出身書香門第,17歲的時候就和一幫熱血青年跑到延安。打了大半輩子的仗,退休的時候是某軍區的軍長。沈渭南的父親也是子從父業現在是c城所在這個軍區的參謀長。
沈渭南推門進去的時候他爺爺和他爸正在靠落地窗前麵的小桌上下圍棋,聽見他開門的聲音,父子倆同時抬頭看向他,爺倆看清進來的是沈渭南都挺高興的笑了。
沈渭南走過去規規矩矩站在那挨著叫:“爺爺,爸。”
“嗯。”老爺子也是一頭花白的頭發,在家裏穿了一身寬鬆的家居服,雖然快90了,但保養的挺好,額角雖有兩顆老年斑但精神健碩,看不出快90的樣子,他應了沈渭南一聲,和藹的說:“南南回來了,最近換季了,生病的人很多,你還好嗎?”
沈渭南規規矩矩的站那回道:“我都挺好的,爺爺。”
“嗯,那就好。生意還好嗎?”
“挺好。”沈渭南幹幹的答道。
他們爺孫兩對完這兩句話後就冷場了。其實沈渭南的爺爺奶奶對他都很好,隻是沈渭南小時候一直跟著他爸媽在他爸所在的部隊生活,直到16歲的時候才跟他爸媽回到c城,和他爺爺奶奶住在一起。
那時候老爺子還沒有退休,家裏整日進出的都是部隊裏的高級將領,老爺子在外人麵前挺嚴肅,工作又很忙,所以沒有什麽時間和沈渭南接觸,等老爺子退休了,沈渭南又出國念書了,這爺孫兩基本從來沒有真正的進行過感情交流,所以沈渭南雖然知道老爺子其實挺疼他但就是親昵不起來。
旁邊沈渭南他爸看氣氛有些冷,就對沈渭南說:“你也不愛下棋,別在這看了,去跟你媽打個招呼。”
“哦。”沈渭南應了一聲,對他爺爺道:“爺,那你們下,我出去看看。”
老爺子點點頭,沈渭南轉身出了書房。
沈渭南走出書房,在快到廚房門口的時候稍稍停了一下。其實沈渭南之所以頭疼每個星期六回家,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媽。
沈渭南的媽媽,叫顧蘭英,是一個婦產科醫生,現在是c城的一家部隊醫院的婦產科主任,他媽50多了,年輕的時候是個極美麗的女人,就是現在她雖然有些微微發福,也是個保養得當的講究女人。
沈渭南和她媽最大的矛盾就是沈渭南的婚事,沈渭南是三代單傳,今年已經30了,可還沒結婚。在這個家裏其實沈渭南和他媽的感情最親厚,但是這些年因為沈渭南還單身的事情,顧女士把沈渭南折騰的看見她就頭疼。
沈渭南蹭到廚房門口,廚房裏空間挺大,顧女士正在洗菜,她一邊從水槽裏把青菜撈出來,還一邊扭頭指揮著小惠把蒸鍋上的蒸屜拿下來,忙的不亦樂乎。沈渭南隔著一段距離喊了一聲:“媽。”
顧女士回頭瞄了一眼杵在門口的兒子,不鹹不淡的說:“喲!少爺回來了?”
“啊!回來了。”沈渭南輕輕笑了一下,倚在門框上回道。
顧女士又回頭看了他一眼:“最近過的挺好?”
沈渭南更放鬆了些,笑嘻嘻的回:“挺好。”
顧女士轉回身,不再看他,手裏一邊忙著一邊淡淡的說:“那就去坐著等吃飯吧,杵在這幹什麽?”
“哦,好。”沈渭南摸摸鼻子轉身回了客廳,他記得上個星期他是把他媽氣的把他趕出去的,這會看樣子是不跟他計較了。
沈渭南回到客廳坐回他奶奶身邊陪老太太看了一會“哼哼哈哈”的京劇,天完全\下來的時候,顧女士走出廚房招呼他們一家人吃飯。
飯桌上開始氣氛一直很和睦,沈渭南的爺爺出身書香門第,早年家裏其實是個世家大族,很多從小養成的習慣都帶到了生活中來,並且也言傳身教的教給了自己的後代,所以在沈家的餐桌上,兩個家長一般都是不說話的,沈渭南的奶奶牙已經不太好,顧女士在為老太太剔一個雞腿上的肉,一時餐桌上隻有碗筷偶爾碰觸發出的“叮叮”聲,氣氛安靜和睦。
破壞氣氛的是顧女士忽然問沈渭南的一句話:“渭南,下個星期你有空嗎?”
沈渭南一聽他媽這話,心就往下一沉,心下明白,他媽這是又來了,他扒拉了一口飯問道:“幹嘛?”
顧女士沒跟他廢話,直奔主題:“你周阿姨的女兒從法國回來了,下個禮拜你抽個時間和她見一麵吧。”
沈渭南今天下午接了杜遠山的電話後心裏一直不痛快,這會聽他媽這麽一說知道肯定又是他媽安排的相親見麵,他心下煩躁,沒像平時一樣隨口敷衍他媽,很衝的回了一句:“沒時間。”
顧女士也不生氣,一邊給老太太盛湯一邊慢條斯理的問:“那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沈渭南這些年其實已經被他媽磨的沒脾氣了,他放下飯碗無奈的對著他媽道:“媽,我說你能不能別再折騰我了,你就放過我行嗎?”
顧女士往嘴裏送了一口菜,慢慢的道:“行啊,隻要你正正經經的找個好女孩子結婚,再給我生個孫子。”
沈渭南泄氣的說:“我找過,是你自己嫌棄別人,看不上人家。”
顧女士舉著碗筷,停下吃飯的動作,她看著沈渭南說的很平靜:“就是那個夏小花嗎?早就跟你說過,她絕對不行。”
要是平時沈渭南也就應付應付他媽過去就算了,可今天他接到杜遠山的電話想著自己和夏小花也就是emily這些年的糾葛,不知怎麽著就是壓不住火,他把飯碗往桌子一跺朝他媽嚷道:“怎麽就不行?要不是你攔著,這會你孫子都會打醬油了。”
顧女士也把碗筷放下,她看著沈渭南一臉嚴肅:“渭南,你那麽聰明,都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你自己心裏其實早就清楚我為什麽不答應她進我們家的門。在你爺爺奶奶的麵前我不想教育你。”顧女士朝著大門的方向抬抬下巴:“你自己出去冷靜冷靜。”
沈渭南坐在那裏跟他媽對視著,倔強的不動地方。顧女士和他對視了大概一分鍾,什麽也沒說一臉平靜的站起來,她直接走到沈渭南的麵前揪起他的耳朵,扯著他往門外走。
沈渭南從他媽揪起他的耳朵那一刻就服軟了,從小他爸就工作忙一年難得見上幾麵,他是他媽一手拉扯大的,沈渭南對自己的母親其實感情很深厚並沒有真的想頂撞她。
他一邊順著他媽的手勁往外走,嘴裏一邊說道:“媽,我說你這樣有意思嗎?我都多大了你還這樣體罰我,顯得你也太幼稚了不是?趕緊的放手行不?”
顧女士揪著沈渭南,打開大門,一把把他搡到門外,她一隻手撐著還想往裏擠的沈渭南說:“從你剛才的行為就可以看出,我沒有哪裏幼稚,真正不成熟的人是你,等你在外麵冷靜好了我們再來進行一場理智成熟的對話。”
沈渭南還想往門裏衝,開玩笑這種天氣被關在門外,不被凍出毛病才怪,可他剛有了動作,大門就在他麵前“嘭”的一聲關上了,門板差點拍到他的鼻子上,他迅速的往後一仰上身才算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