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六十四頭狼崽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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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灰狼先生瞳仁微顫,下意識的掙開了阮秋秋握著他的手。
她碰到他的地方酥酥麻麻的,好像比被石塊打中還要疼痛和難以忍受。
淵訣兩根黑漆漆的眉毛擰起,往邊上跳著躲開,雙眸卻不知為何始終盯著阮秋秋,灰藍色的瞳仁亮的緊。
第一次這麽明確的被淵訣拒絕靠近,阮秋秋有些懵。
她無力的抬起小短手,朝小灰狼先生伸了伸,試圖把那頭狼崽叫回來。
小灰狼先生明明看到她了,卻還要裝作沒看見,抿著唇不說話,蒼白著小臉偷偷用餘光瞄她。
阮秋秋:“……”所以這頭狼從小就是這麽一個擰巴的性格嗎?
阮秋秋有點兒欲哭無淚,還沒等她邁著短腿跑到小灰狼先生身邊,那些豬妖就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驅趕。
“你們不要太過分了,這象鳥上的咬痕根本就不是狼族留下的。”阮秋秋氣的要命,張開胳膊擋在為首的豬妖麵前。
淵訣眸光沉沉,看著那個突然出現的、帶著麵具的奇怪人族,心底蔓延上陣陣麻麻的感覺。他有些不習慣,慌亂之間,狼爪爪露了出來,“哢擦”一聲,不小心用力到將手裏握著的木棒捏碎了。
但出乎小灰狼先生、也出乎阮秋秋意料的是,那些豬妖們,完完全全無視了她。
他們好像感知不到她的存在,也沒辦法觸碰到她。
石塊破開空氣,徑直穿過阮秋秋小小的意識體,砸到了她身後的小灰狼先生身上。
阮秋秋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回頭去看淵訣。
但她還沒來得及轉過頭,就覺得被穿透的意識體傳來了一陣密密麻麻的疼痛,伴隨著強烈的眩暈感,讓她一下虛脫的摔在了地上。
還是臉著地的那種,摔的一點都不美觀。
幸虧她臉上還帶著一個摘不下來的麵具,好歹擋了一下。
阮秋秋想自己爬起來,但她離豬妖們太近了,她掙紮著給自己翻了個麵的功夫,眼瞅著有幾個豬妖的腳就要踩在她的身上。
要被踩到了嗎?
阮秋秋覺得自己有點慘,她舉起胳膊,想著起碼要把腦袋保護起來。
小灰狼先生視線滑過那群滿臉憤恨的豬妖,又落在地上那個突然出現的,帶著奇怪麵具的人類一副馬上要被踩死的可憐模樣,舔了舔小尖牙。
小灰狼先生在心底告訴自己“千萬不要理會”,可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甩開了手裏一直攥著的木棒,拎起了阮秋秋的衣領往後退了好幾步。
反應過來他幹了什麽之後,小灰狼先生眼底劃過一抹懊惱之色,但到底還是揪著阮秋秋的衣領,把她放平了。
阮秋秋的手腳在空氣中撲棱了兩下,安全落地。
“操,老子之前怎麽沒發現,這狼不僅是個啞巴,還是個神經病?”一隻豬頭雄妖用十分嫌棄且鄙夷的目光看著淵訣,“那地上什麽都沒有,你抓雪呢?狼族都有這種奇怪的嗜好嗎?”
阮秋秋:“……”果然這些妖都沒辦法看到她,也沒辦法觸碰到她。
但小灰狼先生為什麽可以碰到她,是因為這裏是他記憶中的世界嗎?
阮秋秋想不太明白,但她知道麵前這些豬妖們的謾罵和侮辱聽在她耳朵裏很不好受。
她彎腰摸了摸雪,發現自己還是能觸碰到一些物體的,便撿了許多小石攥在手裏。
而小灰狼先生則是沉默了兩秒,從一直護著的自帶狼皮裏掏出了一個小獸皮袋——
幹淨的、雪兔的皮毛做成的,上麵蹭到了一點兒他的血。
“嗷嗚。(藥草。)”小灰狼先生平靜的注視著小雌妖豬珠,然後彎下腰,把那個小獸皮袋放在了地上。
他不是來偷東西的,也沒有偷吃食物。
他隻是,聽說幫了他一次的好心妖生病了,找到了一些藥草,想要給他。
他也沒有想搶豬珠的阿父。
可是,除了突然出現在他身邊的阮秋秋外,沒有妖願意相信他。
小淵訣悄悄的瞥了一眼戴著古怪麵具的阮秋秋,耳朵莫名熱了起來。
她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麽別的妖都看不到她碰不到她。
她說會相信他,難道她是特別的,是他幻想出來的小人類麽?
所以,她才會這樣的弱小。
如果他現在選擇離開,她會跟著他嗎?
小灰狼先生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骨子裏是一頭大狼的他顯然很好的繼承了未來田螺灰狼的品格,盡管內心已經掀起了驚濤巨浪,漂亮精致的小臉上卻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緒。
阮秋秋看見小灰狼先生做完這一切後,抬手抹了抹臉上的血跡和髒汙,轉過身就要走。
水豬部落的豬妖們倒是沒有阻攔,但他們也沒有更多的溫柔。
“喂!臭啞巴!我阿父才不需要你的藥草!”豬珠率先走了上來,抬起腳就要往小淵訣準備的藥草上踩。
阮秋秋眯起眼睛,顛了顛手裏的石子,用力朝豬珠的腳邊砸去。
豬珠被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摔在了地上。
阮秋秋勾起了唇,沒停下來,繼續用石子回報那些剛剛砸她家狼崽崽的豬豬。
“操,難道有魔物?”為首的雄豬妖有些害怕了,他聽說越靠近山林就越容易遇到魔物,忍不住低低咒罵了一聲,惡狠狠的瞪著淵訣,撂下狠話,“你給老子等著!豬珠別哭了,我們走!”
看著一眾豬妖倉皇而逃的背影,阮秋秋還覺得有些不夠解氣——
她現在的身體太弱小了,用力扔出去的石頭打在他們身上根本不疼。
要不是他們之中大部分的豬妖還隻是崽子,又太害怕詭異的小灰狼先生和魔物了,才會這麽輕易的被嚇走。
但即便阮秋秋把他們都嚇跑了,小灰狼先生落在地上的那個小獸皮袋也還是被豬珠慌亂之中踩髒了。
阮秋秋蹲下身體,把那個被踩了幾腳的小獸皮袋撿了起來。
處於對小灰狼先生的考慮,她沒拆開看到底是什麽藥草,但隻是拿在手裏,就能感覺到裏麵放著的藥草已經碎了。
阮秋秋小心的將小獸皮袋捧在手裏,剛轉過身,就對上了一雙灼灼星眸。
小灰狼先生用一種她不知道該如何描述的目光緊緊盯著她,阮秋秋隻是略一抬眼,就跌入了他那雙漂亮的灰藍色雙眸裏。
這還是阮秋秋第一次同淵訣四目相對,也是第一次發現他沒有失去光明的眼睛裏,可以藏著這樣灼熱的亮光。
此時尚且不太會掩飾自己的小灰狼先生沒發現,他心底的情緒已經全都順著眼睛跑出來了。
他隻是用一種自以為萬無一失的目光望著麵前這個戴著麵具的小人,十分不耐煩的“嗷嗚”了一聲,想確定這個“人”到底是從哪兒來的,是會不會是他的妄想。
但他這句詢問阮秋秋身份的“嗷嗚”,卻比她之前聽過的、他的任何一句話都要更加的期盼和小心翼翼。
小灰狼先生大約是很緊張的,大灰狼先生緊張時候的表現他都有,甚至更甚,明明耳朵和尾巴都已經冒出來了,尖尖都快變成粉紅色的了,幹裂的唇抿著,但眼睛卻一直緊緊的盯著她。
看著小灰狼先生這樣的表情,阮秋秋隻覺得心口酸酸澀澀的,根本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她原本是打算,找到狼之後,直接喚醒他的潛意識,讓淵訣清醒過來。
可是……
要讓她怎麽告訴這樣的小灰狼先生,未來的他,是一頭狼狽的、殘疾的、正處於魔化中期的半魔半妖呢?
她要怎麽和他說,其實她,並沒有出現在他被誤會的童年裏。
甚至,她也並沒有陪伴他走過一路荊棘的少年時期。
她來的,太晚了點。
阮秋秋心口一片酸澀,她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小灰狼先生的話,隻是抬起胳膊,拉著他的衣袖,把那個裝著藥草的小獸皮袋放在了他的手裏。
即便是在幻境裏,還隻是幼崽的小狼也比她高出一個腦袋。
他的手,和她現在的對比,也稱得上是大手了,“……冬天藥草很珍貴,要好好收著。”
阮秋秋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小灰狼先生就那樣略垂著頭看她,睫毛顫了顫,也沒有把小獸皮袋裝起來,隻是煩躁的舔了舔小尖牙,聲音比剛剛更加小心翼翼,“嗷嗚?(你為什麽要幫我?)”
“嗷……”他又低低叫了幾聲,才想起來,麵前的阮秋秋,是人類。
人類是聽不懂狼語的,而他不會說人話。
阮秋秋聽著小灰狼先生的話從“為什麽要幫他”、到“我可能被詛咒了你靠近我會倒黴”、再到“忘了你是個人類,聽不懂我說的話”。
她有些哭笑不得,本想告訴他,其實她能聽懂他的聲音,卻不想某頭從很小就性格有點問題的狼崽,一邊露出了有些凶惡的表情,一邊輕輕的說話。
“嗷嗚。(我覺得你很熟悉。)”
小灰狼先生看著阮秋秋,漂亮的眸子裏露出了一些痛苦和迷茫之色,半響喃喃的從咽喉裏發出了低低又沙啞的聲音,“嗷嗚……(你是……秋秋……)”
他的聲音變得稚嫩了許多,狹長的雙眸定定的看著她,明明依舊還是幼小的模樣,眼底卻好像盛滿了歲月沉澱過的了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就好像,現在站在她麵前的,是大灰狼先生一樣。
阮秋秋沒想到淵訣即便是在記憶的幻境裏,他也還能記得自己。
她隻覺得熱度從眼眶一路燒到臉頰和耳側,兩隻眼睛酸酸澀澀的。
阮秋秋不敢在去看淵訣的眼睛,隻是略低下頭,模模糊糊的看到他一雙滿是石壁刮痕的腳。
想也知道,這些是之前去采藥草留下的傷痕,連自帶狼皮都破了一些,卷卷的,半搭在他小腿上,加上一些剛剛被砸出來的痕跡,配合上他身後那根輕微搖動的大尾巴,看起來其實應該很滑稽的。
但阮秋秋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她忍不住想,要是她再早一點、再早一點……
要是大灰狼先生的眼睛和左腿都還在,該有多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雙更,爭取把這段一次性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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