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情蔽而愚

  虐文女主畫風不對[穿書]最新章節

  杜常清真的生氣。


  他不僅生氣,他還害怕。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兄長是什麽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


  明明答應他要去好好休息,不要拿自己的身體當兒戲,轉眼開個窗戶就看見他站在風大的船頭,一身都是血,整個人好像是從紅蓮業火地獄爬出來的。


  那一身血淚像是落在肩上的落花,他實在是不忍心拂去,根本不管,很正常地在和人談笑。


  兄長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杜常清憂心忡忡,兄長這幾年一直都處於高強度的工作狀態,連軸轉起來也沒個停。


  以前母親還總責怪兄長沒個定性,風月之地老有他的影子。這幾年母親早就不說他了,恨不得他再找以前的朋友出去玩兩天,不要整天撲在公務上。


  兄長應是應了,完全當耳邊風——這一點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樣,沒帶變的。


  杜常清不知道做什麽才能讓他去休息,讓他別逼自己了。


  等杜常清從書房裏出去,噔噔噔下樓,恰好就在門口撞上了自己兄長。


  兄長似乎不是很想看見他,眼神不由自主地閃躲了一下,不知是為了掩蓋什麽情緒,嘴角的弧度揚得更高了些。


  他老以為自己笑著就代表一切都好。


  “兄長,你答應去休息一下的,”杜常清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又要繼續去工作。”


  姬金吾試圖辯解:“我去換身衣服,然後就去休息。”


  杜常清:“我看著你去,你不躺在床上我是不會走的。”


  姬金吾:“……”


  姬金吾示意自己的侍衛別跟著了,然後和杜常清一起往樓上走去。


  這幾個侍衛的修為都不如杜常清,見杜常清在,也沒什麽異議,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姬金吾:“我其實不困。”


  杜常清真的對他這副“我沒事不要在意不就是糟蹋自己身子死的早點嘛”的模樣非常生氣。


  杜常清的語氣忍不住有點重:“每天喝那麽多提神的東西,怎麽會困呢!這些事情沒有必要的!”


  他的脾氣是很好的,幾乎從來不和人發脾氣,話一出口,姬金吾停下腳步,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他們已經上了樓,站立的地方離易楨躺下的房間挺近,朱欄曲檻,窮極奢麗。


  杜常清知道這就是自己兄長的審美,但是他氣上來了,脫口就想說“這些身外之物一點也不重要,你不要那麽看重,重要的是你的身體”,轉念又想這畢竟是兄長為數不多喜歡做的事情,還是硬生生忍住了。


  他自己把自己氣得雙眼通紅,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是很生氣地在盯著姬金吾。


  姬金吾臉上的笑意終於收斂下來了,他的表情冷下來之後,一身都是血,整個人的氣場更加不對勁了,倒真像幽冥之客來訪。


  他隻說了四個字:“情蔽而愚。”


  愚蠢。


  這話已經很重了,再加上他表情冰冷,素日以來作為兄長積累的威嚴在起作用,杜常清先是忍不住條件反射般顫了顫,然後才咬著牙反駁:“難道還有什麽事情比你的身體更重要嗎?”


  姬金吾完全不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這些事情我不做,誰去做?”


  杜常清:“……”


  杜常清根本不會吵架,也沒有和人吵過架,再加上兄長難得對他說了重話,現在不過是梗著一口氣撐著,邏輯完全亂了:“你明明方才才答應我的……”


  他的話沒有說下去,因為姬金吾忽然抬頭看向了他身後。


  杜常清在氣頭上,心情激蕩,完全沒注意到背後有人靠近,連忙順著兄長的視線看過去。


  嫂嫂。


  她總著紅裳,杜常清還沒見過她不穿紅色的樣子。他其實也沒見過她幾麵。


  陽城有首很有名的民間小調,叫《落葉哀蟬》,“羅袂兮無聲,玉墀兮塵生……望彼美之女兮,安得感餘心之未寧。”


  他很久沒聽見過這曲子了,這一刻忽然想了起來。


  “郎君……”眼前的紅衣美人神色驚惶,鬢雲散亂,衣服也沒穿好,可憐兮兮的,人還沒到跟前,已經伸手出來想去抓姬金吾的手臂了。


  美人玉色輕體,探出紅衣的那一小截手臂更是瓊英膩雲,骨頭肌膚仿佛是碾玉雕成的,看一眼都覺得在冒犯她。


  姬金吾手上全是血,這一刻為她殊色所震撼,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半步,似乎想說自己懷裏都是血汙,不要弄髒你。


  也正是這一刻,易楨再次聽到了那個奇怪的聲音。


  上一次張蒼要殺她,卻被假扮成姬金吾的那位小郎君發覺,張蒼於刀光劍影中從窗前消失的時候,這個聲音也出現了。


  鳥雀忽然展開翅膀,翅膀卻擊打在樹幹上的聲音。


  她背對著空無一人的長廊,看不到身後發生了什麽,杜常清卻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長廊上憑空吹來了幾根烏黑的鴉羽。


  這裏是姬金吾住的主樓,不應該有這種禽鳥毛羽的,這裏離風口又遠,也不應該有風能夠把羽毛吹得那麽遠。


  杜常清猛然回想起什麽來,驟然伸出手,一把握住跟前美人的手腕。


  他原本是避讓到一邊去的,給兄嫂騰出位置來,現在忽然變動身形,整個人直接攔在了姬金吾與易楨之間。


  還沒等易楨露出詫異神色,她就感覺腰身一輕,隨後便看見有燃燒的黑色鴉羽從腰後吹到身前。


  那是一大捧紛紛揚揚的鴉羽,已經燒起來了,從她身邊穿過的時候卻沒有一絲熱度,隻維持著微微火星,等與她擦身而過,再驟然烈烈燃燒起來。


  有一隻手臂攔在她腰間,冷冰冰的,因為肌肉用力,觸感很硬,攔在她柔軟的小腹上,不由分說要將她向後拉進自己懷裏,顯出說一不二的強硬來。


  杜常清也顧不上害不害羞了,他握著自己嫂嫂的手腕不放手,右手已經抽出了鳴鴻刀,無法閃避正麵襲來的燃燒鴉羽,隻能咬著牙硬撞上去。


  姬金吾手也不慢,袖中符籙不要錢一樣往外飛,截在自己弟弟之前,向那一大捧燃燒的鴉羽迎去。


  紙質的符籙遇火即燃,但在碰到鴉羽上燃燒的青黑火焰時,卻驟然化成冰,反過來包裹住了來勢洶洶的火光。


  第一張符籙碰到火焰的瞬間就結成薄冰,冰層雖薄,但是在飛快地往四周延伸過去。姬金吾是直接扔了十幾張符籙出來,指數級加強了冰封的效果。


  幾乎是一眨眼間,那一大捧燃燒著青黑火焰的鴉羽就被冰層定死在了原地,杜常清右手刀光一現,冰層紛紛崩塌,在長廊上散落了一地。


  張蒼創立的殺手組織,名字就叫隱生道,與心法名字一模一樣。因為這個道派十分小眾,多年來又被斥為異端,傳承幾乎全在他一個人手上。


  隱生道最著名的就是隱匿之術,相傳可以步塵上無跡、行日中無影。


  簡單翻譯成遊戲術語就是:這是一夥刺客!!!

  刺客最重要的是什麽?攻擊?暴擊率?穿透?吸血?不是啊!是移速啊!不敢偷家的刺客算什麽刺客!

  不敢從別人手上搶女人的刺客算什麽刺客!

  刺客頭子張蒼沒有什麽不敢的。


  再說本來就是他的,他就是接回來,什麽搶不搶的,多生分啊。


  張蒼眯著眼睛向後疾退,懷裏的紅衣美人手腳都嚇得冷下來了,好在不再像剛才見他時那樣發抖了。


  她的手真好看,唯一不好的就是握在另一個男人手裏,看起來那個男人還沒有放手的打算。


  姬家這位上品修士,修的是無情道,名字叫做杜常清,與姬城主是同胞兄弟,關係極好。


  這種旁人都知道的基本身份資料,張蒼還是了如指掌的。就連旁人不知道的,他也掌握了一些。


  這位修無情道的修士,默默地戀慕著自己這個好看的嫂嫂。


  特別明顯,他的眼睛太幹淨了,幹淨到一切情感仿佛被鏡子倒映出來一般。


  張蒼不信那位姬城主沒看出來,就算一時當局者迷沒發現,過了些時日,也總會發現的。


  姬城主向來愛護自己的幼弟。


  張蒼想,既然如此,當然不能將阿楨留著這裏。


  那對兄弟,關係這麽好,怎麽能讓阿楨落到他們手裏,誰知道將來要怎麽磋磨阿楨。


  恐怕有了孩子都不知道是誰的。


  對吧,懷裏這個神寒骨清的美人,還是得由師父教導,嚐一嚐沒嚐過的滋味。


  長廊不過數步,頃刻間便窮盡了。杜常清怎麽知道這個長得比姑娘還精致的男人腦子裏在想些什麽不堪入目的東西,他一心放在易楨身上,又不敢貿然進招,怕傷著她,隻能近身綴著,伺機出手。


  張蒼連出數招,都被杜常清格擋下來,一時脫不了身,知道再纏鬥下去,優勢隻會往杜常清那邊偏去。


  如此年輕的上品修士,確實天資過人。


  他左手將懷裏美人的腰身抱得更緊一些,右手從芥子戒中隨意摸出一把匕首,眼都不眨,徑直斬了過去。


  刀鋒所向,並不是杜常清,而是易楨那隻肌體溫軟、給握在旁人手裏的手腕。


  帶不走就斬下來吧。


  杜常清心中閃過“瘋子”二字,呼吸都屏住了,連忙鬆開了手。易楨自己也意識到剛才那個瞬間發生的事,手縮得很快,驚魂未定,肩膀在微微顫抖。


  就知道你會鬆手。


  張蒼衝著杜常清得意一笑,也不知道他在半空中如何借力,眨眼間就竄出了主樓,要一鼓作氣離開這艘萬方船。


  空中懸著數位修士,早已在主樓他逃走的出口等著他了。


  如此周密的圍剿之勢,便是他一個人也不容易全身而退,更何況他手上還帶著個恨他恨得咬牙切齒的姑娘。


  易楨剛才根本不敢動,手裏隻緊緊抓著那根帶血痕的金簪。她怕他們二位過招的時候自己亂動,那些原本不是朝著自己來的殺招全招呼在自己身上了。


  “你方才要殺了我!”易楨心有餘悸。


  “阿楨為我而死,我覺得也不錯。”張蒼掃了一眼她的袖子就知道她要幹什麽,直接給她下了個定身咒,讓她隻能軟軟地靠在自己懷裏。


  “因你而死和為你而死是不同的。”易楨一字一句地說。


  張蒼輕輕笑了笑,把她抱得更緊一些,整個人已經輕飄飄飛出去了,試圖衝破姬家修士的防線。


  他的動作已經快到突破易楨的理解上限了,她甚至什麽也看不清楚,隻聽見耳邊一片叮叮當當的兵刃相擊,偶爾還有刀刃刺破肌體的沉悶聲音。


  易楨都做好待會兒被這個變態拋出去當擋箭牌的心理準備了。


  可是張蒼隻是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裏,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某個瞬間,易楨覺得他偏低的體溫變得很高,幾乎要灼傷她。


  “姬城主,素聞您有雅量,今日不如放了我們這對苦命鴛鴦走吧。”大約是實在找不到突破口,張蒼甚至開始笑眯眯地和姬金吾開玩笑。


  姬金吾平素絕對是個愛笑的人,但是現在他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


  易楨不知道姬金吾剛才去幹了什麽,他滿手滿身都是血,整個人看著可怕極了,嘴裏的話倒是沒失分寸:“我們夫婦之情,義均一體,實在不能割舍。張道長如此冒犯,我除了請您把命給留下來,著實想不到別的了。”


  “那姬城主猜猜看,是你動手快,還是我動手快。”張蒼笑眯眯的,手指在易楨的手腕上摸來摸去,左右在感受她的脈搏:“鶼鶼翼墜,比目半無,想必姬城主也不願意看到。”


  姬金吾不答他的話,冷笑著看過來:“我這兒可不是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


  倒像是深情刻骨,扭曲成悲痛之後的暴怒,憤怒到極點,隻能笑出來了。


  隻可惜她還沒死呢。


  易楨:“……”


  騙子!!大騙子!!!說好的幫他殺了張蒼就保證人身安全呢!這是勞務欺詐!!!


  利用完了就一起殺!


  張蒼見他有如此決然的殺意,卻是完全不急,甚至還和易楨說起了話:“阿楨要和我死在一起了,這樣好像也不錯。”


  媽的。誰要和你這個變態死在一起。


  “我還想在死前,見一見阿楨情態纏/綿、嬌姿媚態的模樣呢。”張蒼低聲在她耳邊說,很惋惜的樣子。


  就在這個刹那,在他話音剛落,易楨還來不及產生任何情緒的刹那,漫天懸在空中的修士忽然全部動了起來,一道鋪天蓋地的刀光自身後斬來。


  刹那間易楨聽見好幾聲刀刃刺入人體的聲音,近在咫尺。


  沒傷在她身上,那自然是……


  修士間的鬥法,分秒之間形勢就可以完全逆轉。


  嘈雜動亂之間她也不知道是被哪位修士一把抓住,從張蒼懷裏搶了去。那位不知名姓的修士大約是怕她在亂鬥之中被傷到,一到手就將她扔了出去,遠遠拋離張蒼的位置。


  易楨身上還有定身咒,手腳完全動不了,被拋出去之後看不見身後發生了什麽,隻有耳邊風聲呼呼而過,她像被獵人射中的雁一樣往下墜去。


  姬金吾不假思索伸手接住了她。


  他身上的血腥味非常濃重,因為上古異獸血淚的特殊性,到現在都沒有完全幹涸,血紅色直接染到了剛入懷的美人身上。


  她一直裸露著雙足,現在又是冬季,在寒風中吹了那麽久,肌膚都失了血色,慘白慘白,可憐得要命。


  不止是雙足,她身上的溫度也流失得厲害,姬金吾接過一邊遞來的裘衣,將她裹進去。裘衣不夠長,遮不到她的足部,他不假思索地想用自己的衣袖去裹,裹完進了屋,再放在自己懷裏暖一暖。冷了那麽久,不能直接用暖爐捂。


  姬金吾手都摸到她腳腕上去了,忽然一眼看見自己手上的血跡印在了她腳腕上,鮮紅色非常眨眼,他愣了一愣,被嚇到了一眼,驀然收回了手。


  一旁的婢女拿來了足履,很有眼力見,眼疾手快給她套上了。


  易楨落在姬金吾懷裏的瞬間,就聞到了刺鼻的血腥氣,她眼角勉強能看見半空中纏鬥的數人,還沒來得及多看兩眼,就兜頭蓋臉地被裘衣裹住了。


  她原先以為自己不冷,但是如今厚衣服披在身上了,才知道什麽是真的不冷。


  “別怕。”姬金吾簡單地安撫了她一句,瞥了一眼半空中的鬥法,並沒有再下達任何命令,抱著她進樓裏去了。


  他們倆都髒兮兮的,一身的血汙。婢女匆忙地在浴室裏忙來忙去,姬金吾把人放在榻上,伸手想試著解開張蒼加在她身上的定身咒。


  解不開。


  姬金吾雖然早知道自己修為不如對方,但是這種時候還是忍不住煩悶。


  門半掩著,丫鬟們在門前來來去去,跑動著準備沐浴用的東西,因為易楨剛剛被凍了許久,不能直接進熱水,現在丫鬟們在按醫囑往水裏加藥材。


  “郎君要與夫人一同沐浴嗎?”婢女垂首,恭敬地問。


  姬金吾還沒答,忽然聽見榻上沉綿枕席的紅衣美人說:“不要。”


  很篤定。


  她的聲音其實沒什麽情緒,非常平靜。


  姬金吾也沒打算故意拆她的台,順著說:“夫人嚇著了,你們手腳輕些,退下吧,我有話和夫人說。”


  婢女答應了,退下去,順手把門掩上了。


  這下屋子裏陷入了難言的沉默。


  姬金吾很明白這個時候該做些什麽,該說哪些好聽的話哄姑娘。他在年少時熟知了太多和姑娘相處的技巧,更何況這件事他其實並沒有什麽錯誤。


  剛才這麽說,不是騙你,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好讓常清出手,他要帶著你死,我想你活著。


  但是易楨並沒有出言責怪他,也沒有質問他為什麽騙人、為什麽不守信用,她大約真的很冷了,裹在裘衣裏,閉著眼睛,想蜷縮起來都不行,動不了。


  現在應該把她抱在懷裏,講些好聽的話,姑娘都愛聽哄人的話。


  但是姬金吾就站在榻前沒動。


  他忽然有些厭惡那些熟練到骨子裏去的技巧,連帶著有些厭惡自己。可是剝去了那些技巧,他又完全不會其他的了。


  或許他隻是很久不休息,有些累了,所以才不想解釋。


  常清那麽喜歡她,常清第一次喜歡一個姑娘。常清比他真誠多了。


  “你今日早些休息吧。”姬金吾最後這麽說。


  易楨:“劉醫女是他的人。”


  姬金吾頓了一下,答應道:“知道了,我會處理。”


  易楨聽見他推門出去,沒睜眼睛,她氣得肝都在痛,又不願意表露出來,撐著平靜的神色,覺得手腳冰冷,暖不起來。


  氣死她了氣死她了氣死她了氣死她了!


  狗男人!狗男人!說話不算話!騙人!男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


  她沉默地躺了一會兒,忽然聽見門口有兩個聲音很陌生的小丫鬟在小聲說話:“你知道嗎,那個刺客跑了!”


  “啊?!小郎君的刀不是都捅進他胸膛裏去了嗎?!這怎麽能跑了啊!”


  “聽說那個刺客很厲害!是中州最厲害的刺客!你看他長得那麽好看就知道了,普通的刺客不會長得那麽好看的。”


  她們說了幾句,就說著“快走快走,侍衛來了,被看見偷懶又要被紀姐姐罵了”,匆匆小步跑遠了。


  易楨:“……”


  侍衛走動的聲音很小,但是易楨氣得想不了別的,倒也聽得清楚。


  有人來了,侍衛向他行禮,他進門了,穿堂風吹進來,有點冷,他反身還是把門關上了。


  姬金吾又來做什麽。


  連個張蒼都殺不掉,他過來幹什麽。


  易楨懶得理他,聽見來人停在榻邊,良久不說話,終於耗盡了耐心,睜開眼睛,脫口就是:“你過來幹什麽?”


  白衣男子離她的床榻很有些距離,兩隻手都不知道該怎麽放,見她忽然說話,條件反射般後退了半步,很不自在,叫了一句:“嫂、嫂嫂。”


  少年風儀在局促不安的神情之中折損不少,但是眼眸明亮、天質自然,一下子就讓人想起那個迎親時被一句“郎君”叫得整個人呆掉的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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