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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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過一整天雨的東京，天色被淘洗成明淨的藍，陽光沒了雲的遮擋，開始把地上的水漬烘幹。
淩凜從手塚懷裏醒來，睡眼惺忪的得到了早已醒來的後者一個輕淺的吻:“早安。
“早。淩凜在枕頭上蹭了兩下臉才終於恢複了神智，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又被親了，有點惱怒的瞪了手塚一眼。
“去爬山吧，今天的天氣很好。手塚剛剛跑步回來，已經洗刷完畢，側躺在床上的樣子居然有點風情萬種的感覺。淩凜見狀，先在心裏鄙視了一句:哼，搔首弄姿。
“去哪。言簡意賅兩個字，淩凜又翻了個身，好像還沒有爬起來的打算。
“鬼怒川。如果你喜歡的話，還有溫泉可以泡。
“這麽熱的天還是算了吧，我怕中暑。
“今天很涼爽。
“說什麽也不在夏天泡溫泉。淩凜撇了撇嘴抬眼看手塚:“鬼怒川是什麽地方，聽起來是個凶險的地方。這名字一點也不像可以泡溫泉……而且，她並不喜歡泡在水裏。
“沒關係，是個很秀美的地方，你會喜歡的。
一點也不想相信他了怎麽辦？淩凜腹誹。
雖然如此，淩凜還是從床上下去洗漱，準備去那個什麽鬼怒川爬山。
吃過早飯，從家裏出發去淺草，再從淺草轉車去鬼怒川，中午的時候他們才來到鬼怒川的山腳下。
“遊客還真是多啊……淩凜看著前麵的人群，轉頭對手塚說:“你確定要去湊這個熱鬧？今天失策了吧。
“……手塚也沒想到不是旅遊季的今天會有這麽多人來，心裏有些挫敗:“如果你不介意走小道的話，也有些不錯的景色。
“小道啊，爬野山會沒命的吧。淩凜笑了一下:“走吧，讓我也感受一下爬野山的樂趣。
“嗯，不要大意。
雖說爬野山是無奈之舉，但就算是跟隨人群，也還是要注意安全。
遠離人群的上山小路風景確實也很好，一路上有蟬鳴伴隨，想到這附近還有寺廟，就覺得非常安逸，好像已經遠離紅塵似的。
“我說，你是不是經常爬野山，所以熟門熟路的。
“鬼怒川來過幾次。
“你要是把我弄丟了，老爺子可是真的要和你拚命。
“我知道。手塚伸手牽住淩凜:“不會丟的。
鬼怒川著名的楓葉景色如今還不到季節，但也是漫林碧透的好顏色，偶爾視線裏會有甩著大尾巴的紅鬆鼠一閃而過，迅速的躥上參天大樹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裏。
不知道走了多久，水流的聲音越來越近，等他們走到岸邊，發現確實是一條有點寬的河流，倒是有一些自然分布的大石頭躺在河裏。
“跳過去吧，反正石頭上還是幹的。淩凜目測了一下距離，覺得以他們兩個的大長腿完全可行，隻不過，她有點發怵:“你帶我。
“不然在這裏停下吧。手塚有點不放心，這畢竟是人跡罕至的地方，如果出了意外，真的是追悔莫及:“有點危險。
“這兒除了樹林還是樹林，又不是楓葉季，沒什麽看頭了。
“……那你跟著我。確實，這一路上除了樹就是落葉，再不然就是鬆鼠，遠不如前麵已經開辟出來的風景區。手塚有點不放心的伸出手，卻被淩凜打掉了:“拉著我很累贅，石頭上就那麽點地方，能站下一個人就不錯了……我跟在你後麵，水流不急，沒關係。
“不要大意。手塚再三叮囑，才一馬當先的跨到了第一塊石頭上，腳下沒覺得打滑才放心示意淩凜，接著一隻腳跨到第二塊石頭，回過身來拉了有些露怯的淩凜一把。
其實有一件事阿凜一直沒有說過，她怕水，很多很多的水。江河湖海，她從來沒有接近過，隻要聽見洶湧咆哮的水聲，亦或是汪洋一片，她就控製不住的腿腳發軟。可是，她不想讓手塚止步於此啊，他明明那麽想帶她出來爬山的，怎麽能看點樹林子就打道回府呢。所以淩凜硬著頭皮踩上了第一塊石頭，雖然她的臉色有些發白。
就這樣一個接應一個跟上，幾個石頭馬上就要走完，水流卻突然湍急了起來，劈裏啪啦的拍打在原本幹燥的石頭上，水位也肉眼可見的漲起來。
“不好，快到對岸去。手塚臉色一變，就要把淩凜從後麵那塊石頭上拉過來。淩凜剛要拉住他的手，腳下被河水一衝，驟然打滑，一個沒站穩，“噗通一聲就被衝進了水裏。
“阿凜！手塚大驚失色，卻沒有撈住淩凜的指尖。
“……你別過來！雖然不會遊泳，淩凜還是掙紮著冒出水麵，對手塚喊了一句，也不知他聽沒聽見。
顯然沒有，淩凜被卷走的下一刻手塚就跳進了水裏，向著她的方向遊了過去。
“你這個人怎麽不聽勸啊！我不會有事……
“這座山有瀑布。手塚把淩凜摟進懷裏，卻沒有找到可以讓他們停止漂流的物體。
“瀑布？！淩凜心裏臥槽了一聲，這才後悔過河的決定。
“嗯，不要說話了，保持體力。
可是在湍急冰涼的水流裏，人的體力總是流失得更快。一個不會遊泳的淩凜，還有一個不是專業遊泳選手的手塚國光，很快就沒了和水流抗爭的機會。
“真琴！有人掉水裏了！在凍得失去知覺之前，淩凜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終於努力抬起手:“救……然後陷入無邊黑暗。
好冷……好冷……
淩凜打著哆嗦突然驚醒，映入眼簾的是一麵暖黃色基調的牆壁，她“騰地一下坐了起來。
環顧四周，她也沒有看到手塚的身影，心裏頓時有一點著急，當即就要下床去找——那家夥非要跳下來救她，萬一出了什麽事，自己的心理陰影大概會跟一輩子。
不動還好，一起身她才發現自己什麽都沒穿，怪不得蓋著被子還渾身發冷。不過……誰把她扒了的？淩凜臉一黑——手塚不會做這種事吧。
“咦，你醒啦。一個元氣的聲音響起，淩凜看過去，紅頭發長馬尾的少女站在她床尾的位置。
“你脫了我的衣服？
“當然啦，你衣服都濕了，總不能就這麽躺在床上吧。少女拿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果汁遞給淩凜:“喏，別感冒了，暖暖身子吧……我去告訴你的男朋友你已經醒了。
“他沒事吧？
“比你好多啦，救你上來的時候你都凍暈過去了……我說，好好的幹什麽會掉進河裏呀，多危險。
“……石頭太滑了，過河的時候出的意外。
“了解了解……呐，我叫鬆崗江，先去叫你男朋友過來啦。
“嗯，麻煩你了。
“哦哦對了！鬆崗江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大叫一聲，跑到衣櫃那裏拿了一套衣服出來:“雖然是男朋友，也不能光著身子見麵吧~你的衣服拿去烘幹了，這是我給你借的部長的衣服，希望你不要介意。
“啊……沒關係，非常感謝。淩凜點了點頭，鬆崗江這才出去找手塚。
看得出來這套衣服的主人是個挺壯實的男孩子，雖然長度上阿凜穿著正好，但是實在鬆垮了一點，淩凜扯了扯身上的運動衫，希望不要暴露她沒內衣穿的尷尬現狀。
手塚很快就趕過來了，臉色焦急和安心集於一體，卻非要維持著冷靜的樣子，看起來非常糾結:“阿凜，你怎麽樣。
“我沒事啊，就是有一點冷。淩凜拍了拍手塚肩頭:“抱歉，因為我逞強，連累你了。
“你沒事就好。手塚得到了本人答複，才真的有些冷靜下來:“是我堅持要來爬山，否則你也不會出意外，抱歉。
“不要說的我好像已經死於非命了一樣啊。淩凜失笑，這明明是她的錯吧，怎麽反而不怪她？她轉了視線，看向跟著手塚一起進來的幾個少年:“是你們救了我和手塚嗎，非常感謝你們幫忙，否則真是要絕望了。
“真是的，為什麽隨便挑戰過河這種高危行動啊……藍頭發少年有點別扭的推了推眼鏡:“差一點就要到瀑布了，簡直不要命。
“憐，這也不是他們兩位能預料到的啊，水流的變動很讓人措手不及呢。最高大的少年溫和的安撫同伴的情緒，回頭有點抱歉的看著阿凜:“憐他雖然說話不太中聽，但是救人的時候也很賣力呢。
“沒關係，原本就是我的錯，還要麻煩你們。
“不不不，那種情況不會有人嫌麻煩啦，你們沒事就好。
淩凜笑了一下，幾個男生頓時有點看呆，她伸出修長而有些蒼白的手:“不嫌我現在手涼的話，我想認真自我介紹一下。
“嗯嗯，不介意的噢。有些下垂眼的高大男生笑著和阿凜握手:“我叫橘真琴，是岩鳶高中男子遊泳部的部長。
“初次見麵，我是青春學園高中部舞台社社長淩凜……這位是我的未婚夫，青學高中部網球社前社長。
“啊嘞？！！居然真的是淩桑嗎？！！旁邊一個身形嬌小的少年突然就蹦了出來，用星星眼看著淩凜，那表情就好像餓了三天的流浪漢看到一塊熱騰騰的牛排:“淩桑是我的偶像啊！
……哈？淩凜有點發愣的看向比她矮了不隻一截的少年:“你是……？
“我我我我是岩鳶高中一年級的遊泳部部員，我叫葉月渚，請多指教！一個十分激動且格外標準的90°＋鞠躬，少年興奮的差點破音。
“啊……請多指教……不過，偶像？
“青學夏日祭的時候，我們有幸看到過舞台社的表演視頻。橘真琴解釋道。
“我在外婆家的社區也看到過！前輩來過外婆家的社區表演！
“還有我還有我！鬆崗江也舉手湊過來:“原來是淩凜前輩，沒有近距離接觸過，真人果然比屏幕上還要帥啊！怪不得被遙當成了男生……要不是手塚君還有體力解釋，大概遙就會直接把人家扒光光了，鬆崗江心有餘悸的看了一眼同伴。
“原來是淩凜同學，真是在我們學校也非常著名的風雲人物。
“……誒……淩凜在這個時候充分展示了“懵逼的奧義，她已經出名到日本海去了？
“你好，我是遊泳部的七瀨遙。藍黑色短發的少年伸出手和淩凜的碰了碰，又補充了三個字:“副部長。
“請多指教，七瀨君。
“……一開始指責淩凜和手塚的那位少年最後也站了出來，表情別扭的和淩凜握了一下手:“龍崎憐，岩鳶二年級，男子遊泳部社員。
還真是一個比一個精簡……淩凜勾了勾嘴角:“給您添麻煩了，龍崎君，謝謝你出手相助。
“……不然還能見死不救嗎。龍崎憐嘟噥了一句，又退回了原位，橘真琴無奈的笑了笑。
“啊真是的，憐醬你不要對我的偶像這樣說話！葉月渚有點不滿的撲了過去和同伴扭在了一團。
“手塚，你不自我介紹一下？淩凜轉過頭來。
“剛才你昏迷的時候，已經介紹過了。手塚頓了頓:“也介紹了你，隻不過，葉月君並沒有相信。
她的存在很不切實際嗎……淩凜抽了一下嘴角。
“嘛，雖然剛醒過來，淩凜同學還是再休息一段時間比較好，我們會讓服務生把晚餐送過來的。遊泳部今天集訓的任務還沒完成，我們就先告辭啦。
“啊，也請注意安全。手塚應道:“再次非常感謝。
“那這個房間……
“是我開的。手塚摸了摸她有些濕潤的發頂:“去洗個澡吧。
“好。
浴室裏熱氣蒸騰，淩凜心想可能是手塚剛剛洗過澡，所以打消了一會兒出去的時候叫他也洗澡驅寒的想法。
溫熱的水很快把寒意從體內驅趕出去，換成了渾身的溫暖舒適。淩凜有些瀟灑的甩了甩已經洗幹淨的頭發，天知道剛才有多少泥沙夾雜在她的發絲間，洗到她懷疑人生。
“我洗好……淩凜套好浴衣踏出浴室，就看到了已經躺在床上睡過去的手塚:“……了。
睡得還真夠快，剛才不還挺清醒的麽？淩凜挑了一下眉毛，心想還好剛才出來前把頭發吹幹了，不然現在豈不是沒人管？
她走到門口，把“休息中的牌子掛在外麵，關好房門，然後回頭走到床邊俯身看著手塚。
要睡覺也不知道摘眼鏡？淩凜伸手把架在手塚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取下來，注視著人平靜的睡顏。
淩凜曾經吐槽過手塚的睡姿，簡直就像躺在殯儀館裏一樣規矩。兩手交叉平放在胸前，可以一動不動的睡整晚，要不是還有呼吸，淩凜還以為自己每天和一具男屍同居。但是如今後來她才知道，自從他們躺在一張床上，手塚就再沒那麽“安詳的睡姿了，畢竟每天晚上都有一個她會進行無意識幹擾。
現在這個人有點疲憊的側躺在床上，茶色的柔軟發絲撒了滿枕，發出悠長呼吸。剛才他是一直擔心昏迷了的自己所以沒有休息嗎，所以現在才睡得這麽快？淩凜把他的眼鏡放在床頭，給手塚蓋上旁邊被他忽略的被子，還忍不住輕聲說了一句:“平時我放個手出來你都不願意，現在你自己反而不怕會感冒了……真是笨蛋。
掀開被子躺進去，想了想還是靠近了手塚的身體，剛沐浴完的人有的是熱氣發散。她伸手摟住手塚的腰，難得溫情的吻了對方的嘴角:“晚安。然後把頭靠在他頸窩，依偎著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