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雲鳥
晨光之下，荒山野嶺之內，一條大蛇穿梭於山野茂林之間，疾徐有度。此蛇下半截身子，爬行於山野，如履平地；其上半身，則抬首仰目，使一名麵色泛紅含帶藍斑胎記的醜漢，端坐於其頭頂。
那端坐於大蛇頭頂之醜漢，四方臉，粗短眉，閉目盤腿，仿佛入睡，絲毫未受身下大蛇爬動而影響身體頃倒，穩如磐石。除這一人一蛇，又有一蟲，叫二者中醜漢握於手中，那蟲瞳眼無神，一幅氣絕僵硬模樣，隻是偶爾瞳孔上那赤斑閃轉流波，證明還活著。
這一人，一蛇，一蟲，正是離開雁口坪後，往東邊遠離村落的申元乙，他的靈寵，以及吳止。一路上，申元乙不知用什麽秘法，禁錮了吳止，他想活動下痛麻不已的六肢都不行。不但如此，這名醜漢捉妖師，更死死將吳止抓在手裏，生怕鬆落了吳止。
吳止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會是什麽，但他十分坦然。身而為蟲，處於食物鏈緊底端的弱者，既然被強大修行之人抓拿，那便等死吧！這就是弱者的可憐之處，一旦遇到危險，生死不由自己，極其可悲！他也是認清這點，絕了反抗與自救之心。
除了認命之外，他內心最為後悔的一件事情，就是離開小溪，來到雁口坪。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絕對不會出現在人類的地域，更不會想著去學習人類語言。接觸人類和修行者，是他自認為做的最傻的一件事。
“啾！”
就在吳止無限悔恨之際，耳畔突然傳來一記清鳥鳴。那一聲鳥鳴，清脆，透亮，如同銀鈴，滲人靈魂。他在聽到鳥鳴過後，心神打了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朝天空發出鳥鳴之地掃了一眼。
他的眼中，一道黑點，於初升暖陽之下緩緩地盤旋著。那黑點清嘯兩聲，忽地一個俯衝，自蒼穹之上垂直而下。其下行之快，在吳止眼裏，立馬從一道芝麻大小的黑影，化作一道展開翅膀的龐大白鳥。此白鳥滑翔到吳止頭頂數十米處，淩空而立，隻偶爾振抖一下雙翼，保持與吳止一行平行的速度，停留在空中，也不下墜。
與吳止隔了幾十米，那白鳥也約有房屋般大小，雙翅有赤藍二色羽紋，頭頂一抹紫色肉冠，嘴喙純黑。吳止能深刻地感覺到此鳥一直注視著自己，因為他察覺到一陣莫名的精神威壓，籠罩自己腦海。難道，此鳥也是奔著自己而來的？它不會是想吃掉我吧！申元乙這名捉妖師，好歹是要把我抓去賣錢，這頭白鳥若真把我搶去吃了，那可就真得去和閻王爺打交道了！
“道友，留步！”
就在吳止心思複雜這當口，天空那白鳥背部，伸出一頭。見到那張臉，吳止雙目猛地瞪大，眼珠子不停地打轉，直恨自己沒無法說話呼聲救喊。鳥背上那人，正是少年蘇臨，他的聲音吳止不可能分辨不出。
“雲鳥！”
同樣聽到蘇臨話語的申元乙，拍了拍蛇首，示意大蛇停止爬動。他在念出那白鳥名字過後，醜臉低下瞟了瞟吳止，眼中有幾分驚異之意。旋即，吳止眼前一黑，被他放入衣袖之內，藏了起來。
“道友何事？”
申元乙問話聲，傳入吳止耳中。雖看不清醜漢申元乙的麵容舉止如何，可吳止認定他此刻極其緊張。因為，申元乙伸入袖內的手指，死死掐住手腕，皮膚捏得青白一片。
“在下蒼雲山，玄極洞第七十三代弟子蘇臨。敢問道友是否途經雁口坪，並取走我村中一蟲？”
蘇臨自報家門後的話，聽得吳止心頭一熱。看來，他是來救我來的。
“什麽雁口坪，小道從未聽說過這地兒！還有，我沒事取你村內小蟲作甚，某家可沒什麽食蟲的特殊嗜好，道友勿要辱我！”
“那就奇怪了，蘇某村中之民，可是詳述了道友體貌，並直言你座下大蛇犯我村落，奪我靈蟲！不知道友姓甚名誰，師承何處？”
“某家俗務在身，不便逗留，道友自便！”
“哼！蘇某再問一句，道友可曾取走在下靈蟲！”
“沒有就是沒有，你待怎地？”
“蘇某乘雲鳥，巡查方圓數百裏，發現能觸發我村落仙緣之修士，除爾之外，再無他人！加之村民舉證，你與你座下大蛇曾入過我村，當下，我那村中還有你靈寵爬行留下的印跡。如此人證物證俱在，道友莫要與我狡辯，速速還來我那靈蟲，否則，定叫你曉得玄極洞傳承數千年之手段！”
“豎子爾敢！”
啾！
聽得蘇臨與申元乙談話的吳止，耳邊又響起雲鳥的清嘯。這一聲鳥嘯傳來，隻讓他渾身傳出一陣異響，仿佛有什麽鎖住自己身體的東西碎裂。接著，吳止便發現自己身子能夠動了。頓時，他飛出申元乙袖口，快速與這醜漢拉開距離。
“我的天地瞳蟲！”
申元乙但見吳止飛離袖中，驚叫一聲，身子猛然蹦起，就要伸手去抓拿吳止。這一舉動，嚇得吳止差點無力撲打翅膀摔在地上。好在，那蘇臨背下的白鳥，伸出一爪子按住申元乙，將醜漢踩在地上雜石樹叢之中，才使得吳止逃離魔掌，獲取自由。
飛在離白鳥不遠處的吳止，見得白鳥真正體形，當真心驚肉跳。此鳥之龐大，雙足平地，頭離地麵約莫五丈之高，身長十丈，單單那一對黑色爪足，便有兩丈高，可稱巨鳥。而申元乙那靈寵大蛇，對上這白鳥，說它是小不點也不為過，或許稱其為蚯蚓更合適。總之，不管大蛇，還是那捉妖師申元乙，在白鳥麵前，弱小如螻蟻，毫無與之抗衡的能力。
威風凜凜的雲鳥，一下子深入吳止心中。他不由自主地幻想自己若有雲鳥這般厲害，那該有多好。
“還不回來！”
吳止心思沉淪當頭，忽聽坐在雲鳥背上的蘇臨開口，目不轉睛地盯住自己，並伸出一隻手來，示意自己飛過去。
看了眼被雲鳥踩在地上的申元乙，吳止吞了口唾沫，然後嗡嗡地拍打翅膀，有些忐忑地飛向蘇臨。
隔得太遠，吳止看不清蘇臨表情，也不知他對自己有沒有其它想法。如果自己真是所謂天地瞳蟲，這蘇臨會不會把自己收為靈寵，或是把自己拿去賣個好價錢？
如果能認他為主，想必也能跟著他修行吧？哎，給修行者為奴仆，難道就是我的命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