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心性
深秋來臨，小溪附近的綠植茵草，日複一日地變黃，一點點枯萎倒塌，失去生機。
在洞巢中沉睡了幾天的吳止，因為實在太過饑餓，與太陽一同起早，爬出洞外，打算弄些吃的。
枯黃草葉之上，掛著一粒粒細小的白霜，他六條腳踩在上麵，發出吱呀吱呀的細響。
走了約有兩百多米，吳止遠離小溪，來到一處土坡。土坡四周有一片樹林，吳止想也沒想，找到一棵手臂粗的綠皮小樹，張嘴咬住樹皮。他口中利牙嘶啃，很快扯下一條樹皮，用前肢抱著樹皮一頓咀嚼。
樹皮吞進肚子，沒有一丁點滋味，但他已經麻木了。自從入秋，缺少食物來源，他就成了土坡這片樹林的常客，隔三差五，便會來往此地，食樹皮，以飽腹。
撐大肚皮的吳止，打起精神，站到土坡頂部，朝著遠方眺望。現在的他，目力可達十米，再遠一些，隻能看見一些模糊的影像。如果動用雙眼的廣角模式和聚焦模式，五米以內，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法眼。
很可惜，他在土坡上看了許久，也未發現有什麽生物活動，連螞蟻也不見一隻出沒。
倒是一陣人類交談的聲音，由遠而近，傳入他耳中。
聞聽人類聲音，吳止立馬躲藏到一堆枯葉之中，隱匿身形，保持一動不動，與枯黃樹葉融為一體。
沒過多久，他的視線之中，就看見約有十人的隊伍，途徑他所在的土坡。
“哈哈.……”
熟悉的爽朗笑音，自吳止先前見過的修仙少年口中傳出，他邊笑邊與旁邊人說話，隻不過吳止聽不懂他們在談論什麽。
除了這修仙少年之外，吳止在這群人中，還看見兩個自己認識的人。正是當初將他扔進淺潭的那對兄妹，妹妹被哥哥牽著小手，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後，一幅興高采烈的模樣。倒是哥哥麵龐冷峻，不與他人搭話，隻有偶爾看向妹妹時，才會露出一點微笑。
隊伍中的其他人，皆是十多歲少年，看他們背著弓箭，拿著柴刀和繩索，似乎準備去打獵。
很快，這夥人消失在吳止眼中。目送他們離去，吳止腦中忽地生出一個跟上他們的想法。但這個想法一露頭，他又馬上按下。長久生活在舒適圈內，附近不會有什麽生物威脅到他，一旦離開此地，遭遇意想不到的危險又該怎麽辦？
吳止不打算冒險，即使跟在他們身後，能夠發現可供自己捕獲的野生動物，他也不在乎。餓上秋冬兩個季節，並不會怎樣，再說不是還能吃樹皮熬過這段時日麽。若真去到危險地區，反而有丟小命之險。
如此這般想過之後，吳止隻覺剛才冒出的念頭，異常荒唐，搖搖頭將雜念甩出腦海。
中午，不知從哪刮來一片大霧，樹林漸漸掛上霧珠，天空中的太陽，則被陰雲籠罩，光線變暗。秋風呼啦刮過土坡，揚起陣陣枯葉滿天。
就在吳止準備返回淺潭洞巢，再休眠個十天半月之際。人類交談的聲音，又從遠方湧入耳中。聽那些人頻繁傳出笑聲，輪流開口說話，仿佛遇到天大喜事，十分激動。
“發生了什麽？”
好奇之下，吳止又忍不住探出腦袋，從土坡之上，打量下方經過的那群人類。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吳止真是有被驚到。那十幾個少年，或扛著獐子，或捆著雉雞斑鳩背在背上，一幅收獲頗豐之景。亦有兩名少年，抬著一頭近百斤重的灰狼，就連那小女孩兩隻小手，也一左一右，抓著兩隻野兔，吃力地跟在哥哥身後，呼哈呼哈地喘氣。看她通紅小臉上，表情有些小嚴肅，生怕別人說她提不起兩隻小兔子似的。
最令吳止吃驚的，還要數那修仙少年。此子走在眾人前方，肩上扛著一頭長有獠牙，重約兩百斤的黑野豬。他行走之間，笑嘻嘻地回頭開口說話，仿佛在取笑身後少年們都沒吃飯一點力氣沒有。
這群少年之中，就那對兄妹中的哥哥，長得人高馬大，近乎成人之高。然而，這高大少年比之修仙少年，卻是遜色不少，扛著條五十斤的獐子都大口喘氣，不停抹汗。
又是一陣討好般的言論從少年們口中說出，那修仙少年驕傲地聽著奉承，領著眾人消失於吳止眼中。
“十多歲的少年，殺死一頭野豬！”
“放在前世，怕是幾個成年大漢，也未必能做到吧！”
“那修仙少年，定然學過法術，否則，他怎能博殺野豬。對了，還有大灰狼，狼是群居動物，不會單獨出沒，也就是說，修仙少年極有可能，從狼群之中，獵殺了一頭狼！”
“我不是一直想要修練嗎？為什麽不跟上那修仙少年呢。”
“跟不跟？”
“人類居住的地方，肯定充滿危機，被他們發現的話.……啊.……到底該怎麽辦呐！要不要去，要不要去，要不要……”
“拚了！前世自己就是優柔寡斷，唯唯喏喏，給人猥瑣膽小的印象。既然重活一世，就不能再過得像以前那麽苟且。修練，我一定要修練……為了修練以後不再為饑餓而發愁，為了未來不懼其它動物，為了.……為了重新變化成人，對，我是人類，怎麽可以一直背著這幅螻蟻之軀！”
吳止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堅定過，前世的他，稍微遇到點不如意的事，就會夾起尾巴做人，遇到點磕絆與挫折，心誌會受到影響，無論幹什麽事情隻要不成功，馬上失去鬥誌，從而半途而廢。
懷著滿腔激昂與奮勇之心，吳止雄糾糾地爬下土坡。
修仙少年等人走過的地方，從他們背扛的野獸身上，灑落了一些鮮血，順著這些血跡，跟上他們不難。
可是，轉折來了。
趴在地上，拿軟舌吸淨血跡的吳止，疲憊之軀又恢複活力，精神狀態也好了起來。
然後，他就又陷入糾結之中。
“還是算了吧！我沒必要這麽衝動，身為螻蟻小蟲，學習人類的修練方法，不是天方夜譚嗎？再者人類地盤太過複雜，真丟了小命不值當。”
“要不還是跟上吧，就算沒辦法修練，先學會人類的語言，也算對這個世界多少能有些了解。”
猶豫許久，吳止順著血跡跟上，將沿途滴灑的血跡全部吸食幹淨，最終跟著血跡來到小溪邊上。
朝小溪對岸的一片梅花斑斑的血跡看去，他下到水中，朝落血處遊去。可，遊到一半，他又折身而返，並毅然朝淺潭洞巢而去，鑽進洞巢內部便呼呼大睡。
吳止最終還是沒能走出舒適圈，吸過大量野獸之血，他不再那麽饑餓和疲憊，更不打算冒險去人類地界。
他是一條普通小蟲，前世為人時亦沒有經過什麽大風大浪，普通平凡至極，心性如此，想要改變並非一朝一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