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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吾愛吾厭者,紅日淩朝陽(6800)

  “下三濫的心法!”


  “這些玩意兒,都是什麽下三濫的東西。”


  三十歲的襄陽王,也曾經在他家中發出這樣的怒斥。


  那個時候的他,練了二十幾年的先天乾坤功,還停留在未達第二絕的層次。


  到了襄陽之後收集的各種功法,要麽練起來,比先天乾坤功還難進步,要麽就是雖然練得快,但是練到頂,也隻是個三流的水準。


  古人有雲,三十而立,但是三十歲的他,除了頂著一個王爺的名頭之外,其他各方麵,根本沒有任何一項拿得出來,說得出口的成就。


  他把那些秘籍堆在一起,找了一個鐵盆生了火,一本一本的撕開丟進去,看著火光灼灼,披頭散發,撕一本,罵一本,怒極反笑。


  其實,單單是王爺這個身份,已經是一種了不得的成就了。


  會投胎,也是值得吹噓的事情。


  尋常人不知奮鬥一世,能不能在史冊之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而作為皇族,作為王爺,從他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注定,千古之後,還有人能在史書裏麵翻到他的名字,是何等令人欣羨?

  可世上的水總往低處流,人心,卻總是要高了再高的。


  習慣了身處某一個層麵的年輕人,把這個高峰也視作平地了,自然也就把這些已經享受到的東西,全都當做一攤爛泥給輕賤了。


  實際上,早年在皇宮裏的時候,武功,也曾被他視為爛泥一般。


  十五歲的時候,宮裏的所有人都已經知道,趙爵在習武方麵的資質不佳,甚至可以說是到了低劣、魯鈍的程度,遠比不上他的那些兄弟。


  但是他卻還是眾皇子之中最為受寵的一個。


  因為年幼的趙爵,就最會察言觀色。


  他觀察他的兄弟和父皇。


  武功練得好,到了父皇那裏,也不過是得到一兩句讚許。


  武功練得太好,到了父皇那裏,反而還會無端惹得一些不喜。


  至於治國方針,朝政理論,這些東西也都是一樣的道理。


  於是那個時候的趙爵,就把心思都放在了詩詞歌賦上。


  他在宮中吟詩作對,寫詞譜曲,如果弄得不好,跑到父皇麵前去獻藝,會引得一陣嘲笑,卻也是一陣開懷。


  如果做得好了,更是能得到其他兄弟萬般難得的大加讚賞。


  那個時候,隻要他一到皇帝麵前,皇帝的心情總會變好一些,戰戰兢兢陪著皇帝的那些嬪妃、大臣,也都因之對他另眼相待,常常讚揚他。


  走在宮裏的時候,趙爵可以感受到,自己就是最引人注目、最威風、最有用的那一個。


  當然了,這些“最”都是要把皇帝本人排除在外的,但是皇帝操心的事情太多,動不動的還要跟那些臣子罵來罵去,殺了人回來,都得氣的吃不下飯。


  要是上了前線,禦駕親征還吃了敗仗,淘得像兔子一樣被人恥笑,更是鬱鬱難平,華發早生。


  這麽一比,趙爵就認為,果然還是自己活得最鬆快、最愉悅、最聰明。


  武功?那隻是邊邊角角裏一小捧自己想不起來,別人也根本不會在意的灰塵。


  然後,他爹死了。


  他不得不離開自己活得最舒服的皇宮,去往襄陽,而且在這一路上,很不太平。


  偶然撞上的江湖仇殺、山野盜匪,專門找上他的刺殺者、追殺者。


  身份不明,一兩句口角,或者僅僅因為擋了路,就準備砍了他的江湖邪道。


  那個時候,襄陽王才豁然驚醒,原來世界不是隻有一座皇宮和那些安安分分的朝臣。


  麵對那些無法無天的人物,他待在身邊,引以為豪的古玩字畫,詩詞曲集,金銀財寶,都保不住他的性命,隻能依靠身邊的侍衛。


  而侍衛也被越殺越少,越來越險。


  那個被遺忘在角落裏的灰塵,他身上唯一的缺陷……武功!

  成了僅有的、真正的保障。


  可是這個缺陷,實在是太缺、太陷了,正麵對抗的話,那些估計連一個成語都說不出來的粗鄙武夫,誰都比他強。


  先天乾坤功這樣的絕頂神功,在他手上,隻能增加一點跑路的速度。


  那通往自己王府的最後一段路程,襄陽王是以偽裝成乞兒的樣子,蒙混過去的。


  他臉上抹著爛泥,為了避過旁人的懷疑,甚至曾吞下發黴的饅頭。


  然後在他終於來到王府,終於在忠臣的幫助下證明了自己的身份,氣到幾乎要哭的嚷著追殺那些反賊的時候,一連串的消息傳到了這邊。


  襄陽王的這些兄弟,一個個都已經抵達了自己的封地,風風光光,正大光明。


  他們身邊的侍衛也有死傷,路上也有凶險,但卻聚集了更多願意幫他們的人,受傷最重的一位兄長,更是曾經自己反殺了那些匪徒。


  原來最聰明最受讚賞的那個人,在離開了皇宮之後,卻是最不受關注的那個。


  願意幫他的人最少,甚至要殺他的人都是最少的。


  然後隨著時光流逝,襄陽王活到了三十歲,皇帝又換了兩個,京城裏大概再沒有什麽人會特意提起他的存在,記得他的詩句,稱讚他的聰明。


  他的文才已荒廢,用金銀籠絡了一幫門客,卻沒有幾個有用的,想回頭練武,也一事無成。


  鐵盆裏的火舌舔舐著,承受著三十歲襄陽王的怨恨視線,吞噬著那些曾重金搜羅而來的奇功絕藝。


  一片片書頁被燒盡,唯獨一捆布滿青苔的古卷,在烈火之下不曾被焚滅。


  那是一個盜墓賊送來的東西,青苔間隔中的一些零星語句,也不知道是用什麽文字寫的,根本就看不懂。


  襄陽王初得之時,隨便翻過,隻用半刻鍾,就耗盡了自己對這張古卷的耐心,扔到一邊,再沒有過問。


  這捆古卷在眾多秘籍裏麵,就像是他在當年那些兄弟裏麵一樣,看起來最為別致,又最不受期待。


  隻是,在火光中,襄陽王重新看見那書卷的時候,就像是重新看見了自己一樣。


  三十歲的襄陽王,從火裏撿起了兩千年的魔光七重天。


  他請來在古文字方麵有研究的學士,半蒙半猜,逐字推敲,譯出一段就練一段,有殘缺的地方,就自己想象著填補。


  彼時有門客覺得這功法許多地方全憑臆想,有悖常理,練了必然暴斃。


  襄陽王就把那整個段落挑出來給門客練,果然把那人給練死了,他就坐在那人屍體旁,自己接著練。


  練一樣的文字,練得七竅流血,神采奕奕,功力大漲。


  這跟他一樣的武功,果然也隻有他能練通。


  他越練越覺得武學的深邃,武功的奧妙,他越練越怨恨那些比他更早明白武力之重要,嫉妒比他更早體會武學之精奇的人。


  有人認為自己的武功是利器,有人認為武功是不必強求的愛好,有人認為武功會承載自己的理念。


  襄陽王心底裏則是這麽想。


  “我愛它,它也愛我。”


  “她是最美,獨屬於我,獨能賞識我。我豈能辜負了她。”


  “有了她,我更該登上至尊位,為她殺盡世間神功。”


  ………………


  轟!!!

  一道橫空而過的雪白光柱,被蕭太後氣勢荒蠻的一爪撕破。


  襄陽王的身軀從破裂的光柱之間顯現,被反震回去,左胸的衣服上多了幾道狹長的爪痕。


  天地遼闊,此刻皓月在西。


  天已經亮了一半。


  東方的地平線上,雲層之中,一抹氤氳的白色,逐漸擴大。


  古老的城牆、改道的護城河。


  天門陣前的這一片廣闊荒地,半邊是正在鋪延開來的河水,另外半邊則布滿了青綠色澤,地下陰氣上湧,如霧如潮,匯聚到蕭太後體內。


  蕭太後一個動作,地麵就有青綠生波,她的身體表麵隱約有一些古老的花紋浮現,體型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給人的感覺就是從本質上脫離了人的範疇,如同某種具象化的蠻荒圖騰。


  無論是在天門陣中遙遙窺探的,還是此刻在城牆內勉強趕來的那些人,隻是看著蕭太後此時的形貌,就有一種極其新鮮、強烈的味道氛圍,闖入他們的鼻腔眼耳之間。


  仿若無意之間的一步,落入了巨大的蠻荒天地,各種刺鼻的植物氣息交雜在一起,殘酷的血腥味,時有時無,淹沒人的眾多感知。


  這樣獨特、鮮活、龐大的氣勢,使所有人都生出一種預感,大約隻要再往那邊靠近些許,就會五感盡失,淪為無知無覺,半死不活的獵物。


  “下三濫?”


  麵對這種程度的強敵,襄陽王本來是打算遊鬥為主。


  但是剛才蕭太後充滿嘲諷的那句話,卻使他在落地之後,情不自禁的吐出一句語調冰冷的反問。


  他本來是個很能忍的人,偽裝成一個草包,無論是受到什麽樣的輕視嘲笑,也都可以表現出草包應有的反應。


  可是,偏偏剛才蕭太後罵的是他的武功,不是平時偽裝的功法,而是已經認認真真施展出來的《魔光七重天》。


  “嗬嗬嗬嗬嗬嗬!”


  襄陽王低了下頭,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笑得須眉顫動,又問了一句,“你不是蕭綽吧?”


  “蕭太後”本來正要接著動手,聽到這句問話,手上的動作卻緩了一緩,五指勾著垂在肩上的發絲,往下一捋,自傲道:“你看出來了,不錯,你倒有些眼力。”


  “吾並非蕭綽,而是天妖。”


  天妖!


  這個名號讓城門下的眾人,但凡有些見識的,都心中一震。


  “天妖?”


  襄陽王更是大驚失色,嚇得雙手一顫,身子微仰,語調都變尖了一些,“難道你是說,你就是開創了天妖屠神法的大天妖?!”


  “傳說中,早在商周以前就有存世痕跡,可以上溯到數千上萬年前的蠻荒大妖之首?”


  天妖對他這副樣子略有些滿意,自矜的想到:不錯,不錯,這才是旁人知道吾的身份之際,該有的模樣。


  “想不到啊,想不到。”


  襄陽王唉聲歎氣,連連搖頭,“本王原先以為,大約是前代的什麽天妖屠神法修煉者,借著蕭綽的軀殼重生。”


  “沒想到,居然會是初代創者大天妖,比本王想的還失敗呀。”


  被天妖附體的蕭太後,臉上衿貴自滿的神色一滯,疑道:“你說什麽?”


  “你活了這麽久,還要竊據傳人的軀殼,失敗的次數一定多得嚇人吧。”


  襄陽王臉色越來越冷,“惜敗一次的人卷土重來也就罷了,你一個不知道失敗了多少次的老東西,活了幾千上萬年,也還是用這老一套,半點進步都沒有的蠢物,居然能這樣理所當然的大放厥詞?”


  “世上若論臉皮之厚,從前擊敗過你千次萬次的那些人加起來,也遠遠比不上你千分之一吧。”


  天妖震怒:“你……”


  “住口吧,下三濫的老狗!”


  襄陽王臉如冰削,兩眼猩紅,雙臂一張,重重的一腳跺在地上,“魔光驚蟄伏!”


  春回大地,驚蟄雷動。


  早在襄陽王落地,開口詢問的第一句話,就已經伴隨著如同萬千蛇蟲潛藏越冬一般的氣勁,似有若無,如生如死的,滲透到地麵以下。


  驚蟄一到,天下蛇蟲複蘇,攪亂地氣,破土而出。


  襄陽王一腳踏下去的時候,前方一個碩大的扇形區域,半徑約有兩百多米的土地,猛然崩裂開數之不盡的縫隙。


  有的土塊凹陷,有的土塊隆起,所以一下子葬送上千鐵甲重騎的劇烈變化,還隻是發生在地下的那一股驚變,暴露出來的些許餘波。


  原本把整片土地化作青綠色澤的陰氣,轟然一散。


  這蓄勢已久的一招“驚蟄伏”,瞞過了狂妄自大的天妖,成功擊碎了它從地下吸取陰氣的渠道。


  西方天際的月亮,已經去得極高、極淡。


  淩晨的天光下,襄陽王的軀體已經借著那一腳重踏的動勢,追風逐電一樣,衝向天妖。


  身在半途,他身上的光芒就滿盈而放,整個人化作一輪倏忽而去的皓月。


  魔光,月無極!


  他這招施展出來的時候,完全就是不加掩飾了。


  護衛著佘賽花的眾多將領之中,有一大半的人,臉上都流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哪怕是正在進行灌頂傳功、難以分心的楊六郎,也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出來,這個自稱嗑藥的襄陽王,絕對就是之前突襲佘賽花的蒙麵高手。


  雷英身子一抖,他怎麽也想不通,一向隱忍的王爺到底是哪裏的禁忌被戳中了,怎麽會突然一副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


  不過這些人的想法到底變化如何,對現在的戰鬥都根本沒有影響。


  青綠之氣飛散,一輪滿月就撞在了原本青綠光華的中心。


  天妖這個時候,幾乎已經恢複了自己全盛時的八成功力,縱然地下陰氣一時斷絕,一身力量也堪稱驚世駭俗,獨步今夕。


  它這個時候怒至無言,隻有一聲嘶吼,弄得蕭太後發飾散亂崩碎,一掌劈打出去。


  滿月光輝,在它一掌之下,被硬生生劈成兩半。


  青綠色的妖氣轟然奔瀉,如同滔天大浪,把碎裂的月光卷入其中。


  然而這滿月之中,空無一物。


  月有陰晴圓缺,千秋詩人詠懷,從來都是可望而不可及。


  無論是人還是妖,向月伸手,又怎麽可能觸碰到真身所在?

  天妖後背被重重地轟了一掌,“蕭太後”的胸脯向前高高隆起,身體前方都被轟出了一個迅速擴大、遠去的掌印。


  可是天妖對這具身體的改造已經接近完工,自從他本體被毀以來,這麽多年,除了當初的妖嬰武則天,這具軀體,是最適合他發揮的一具。


  襄陽王隻覺得自己手掌下按住的脊椎,不但沒有被他重掌轟斷,反而如同一條妖龍,抖擻精神,節節拉伸,如蛇繞樹的一轉。


  天妖太後的整個軀體,如同風車一樣,盤旋舞動起來,已經看不到具體形態,隻看到空中豎起了一圈直接把襄陽王手臂吞噬進去的巨大漩渦。


  大天妖雖然修煉到了元神不滅的境界,就算是魂魄都被打成碎片,也能夠經過後世修煉者的召喚,逐漸重聚。


  可是它的意識蘇醒,畢竟有一個過程。


  奪得了蕭太後的軀體之後,它的意識雖然已完整,但有些地方,還有些蒙昧不清。


  所以才會什麽都不管,孤身上路,甚至比蕭天佑去的更快,直接來到城中發動突襲。


  可是在今夜的戰鬥之中,它連續被佘賽花和襄陽王刺激,不但功力在恢複,戰鬥的意識也終於被喚醒。


  這一招,脊椎如龍,身旋成渦,就是不曾記載於天妖屠神法中的本能用法。


  襄陽王的右臂掙脫不得,更有一種半邊身子都要被撕裂成肉片的感覺,索性往前一撞,整個人都闖入漩渦之中。


  蒼綠漩渦的另一麵,兩點猩紅的目光亮起,一道破破爛爛的身影轟擊出來。


  襄陽王在突破這個漩渦的一瞬間,周身連受了數百次妖氣邪爪的打擊,遮攔不及,當場重創。


  穿透旋渦之後,他單膝一跪,來不及多想,雙掌交疊往頭頂一擋。


  一隻青綠秀美、邪魅異常的手爪拍向他的頭顱,與他雙掌一碰,將他整個人打入地下。


  這隻爪子沾連著他的手掌,即將探入地下的時候,又往上一勾,把襄陽王的身體拔了出來。


  襄陽王雙臂掙開,人在半空,麵前的天妖太後一擰身,一片爪影腿影,就像青綠色的浪潮一樣,拍了過來,把襄陽王砸飛出去。


  “這螻蟻一樣的東西,也敢辱罵吾大天妖!”


  天妖太後噴了口慘綠色的陰氣,把鳳袍都染綠的身影,忽然一分為二,二分為八,八分為六十四……


  數百道仿佛都是真實的陰綠身影,如同颶風過境,追向襄陽王的方向。


  在距離城門兩裏之外的地方,幻化千百的天妖太後,一陣狂轟亂炸之後,身影歸一,雙爪之上,鮮血淋漓。


  溫熱的血跡從手背上滑落,露出光潔無傷的皮膚。


  這些都是襄陽王的鮮血。


  一具渾身不知留下多少道傷口的身體,墜落在她背後,接觸地麵的瞬間,鮮血四濺。


  天妖太後心頭終於暢快了一些,把指甲縫裏的碎布片彈飛,哼道:“不自量力。”


  嗒!

  殘傷的手掌拍在自己體內流淌出來的鮮血之中。


  血泊上濺開了一朵猩紅的花。


  比一般死屍還要淒慘些的襄陽王,筆直地站了起來。


  “你說誰下三濫?”


  這一刻的他,特意修剪如刀的右眉,也斷掉了一半,左邊臉頰上有深可見骨的傷口,雙眼凹陷,眼球依舊猩紅。


  天妖太後詫異於他的生命力,厭惡的反手一掌,拍在他的胸口。


  一股血霧從襄陽王背後爆開。


  但這本該是足以讓他粉身碎骨的力量。


  這個瞬間。


  西天的明月猶在。


  一輪熾烈燃燒,鮮豔純淨的太陽,從東方的天際,躍出雲層。


  襄陽王落到了這步境地,在日月的光芒同時照下的時候,他竟然還露出了一種,果然如此,天助我也,自信甚至幸福的笑容。


  日月同輝,一臉幸福念出至愛之名的血人。


  這幅場景,那種不用言語都能感受到的愛意,甚至讓天妖都愣了一下。


  “魔光,日月無極,與我同休。”


  旭日皓月的光明,匯聚在分向東西舉起的雙掌之上。


  東邊的那輪太陽越來越大,越來越明亮。


  佘賽花之後,天妖又一次感受到了無法預料的惱怒。


  晨光詩章,大地驚虹。


  光柱煌煌,猝不及防的天妖,被一路撞到天門之下。


  那股光柱漸漸暗淡下來的時候,天妖距離背後如真如幻,似乎是由雲霧和白玉共同構成的高聳門戶。


  已經隻剩一步之遙。


  “它”的後背,距離那座天門中垂落下來的迷霧屏障,還不到兩尺的距離。


  襄陽王左手纏繞金色光焰,右手纏繞銀色流輝。


  日月無極的力量仍欲上前,他額頭上流下來的鮮血,盈入眼眶之中,雙眼強睜,喃喃說道:“你說誰是下三濫?”


  天妖太後斥道:“雜碎!”


  “它”已經緩過氣來,妖氣加倍運化,雙掌微移,就要施展出吸天蝕日,吸扯對方的力量,化作天妖之刀,把襄陽王斬成碎片。


  但在此時,半空中一股乾坤正氣,浩蕩而來,天妖太後不得不分出一掌迎去。


  佘賽花飛身而至。


  天妖太後一人抗住兩大高手,隻向後退了一尺。


  “它”看著對麵傷殘的兩人,目光尤其在佘賽花臉上停留了一下,放聲大笑。


  “原來你們想把我逼入這座陣法。”


  天妖太後扛著二者的力量,極其沉重緩慢的向後退了一小步,後背幾乎貼在了那迷霧屏障之上。


  然後又立住不動。


  任憑佘賽花和襄陽王如何加推功力,虛空裏的陰魂逐漸被吸收殆盡時,天妖卻是越來越強,已經快要恢複到十成全滿。


  “哈哈哈哈,吾送你們一步,你們就能成功了嗎?”


  天妖太後很期待對麵兩人臉上流露出其他神情,但它也隱約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便無味的輕喝一聲,“渺小的螻蟻,你們該認清自己的位置。”


  襄陽王的傷勢更重,甚至讓天妖想不通他怎麽還沒死?

  天妖太後右掌一震,便加摧力道,準備先把襄陽王拍碎。


  孰料,襄陽王左臂之上纏繞的金焰暴漲,居然蔓延全身,一下劇烈晃動,就扛住了對麵加壓過來的力量。


  天妖驚疑一聲,突然轉頭看向東邊。


  襄陽王已經意識不清,這時卻也察覺到異常,日無極的力量,正在飛速蔓延,覆蓋月無極的力量。


  他的魔光日無極,從來沒有這麽強盛過,簡直不像是他在向日光借力。


  而像是太陽的光輝,主動把力量塞到他體內。


  那一輪被襄陽王借力的太陽,越來越近,越來越亮。


  居然這麽快就從東方雲海之間,移動到這一片荒地的上空,移動到天門陣前。


  有人在這震撼的戰場上,把目光從高空那輪太陽上移開,揉了揉眼睛,一片迷亂,又回頭看向東邊。


  東方仍有魚肚白,今日的朝陽還在醞釀之中。


  穆桂英一手扶著楊六郎,也在仰望那劃過長空的日輪,若有所思的喊道:“師父?!”


  之前躍出雲中的,原來不是真正的太陽,而是一個人。


  飛天穿雲而來,如太陽一樣的青年道人。


  他的光芒劃過長空之時,照亮城池與迷霧,淩迫天妖的麵孔。


  天門陣前,紅日墜落,方雲漢一掌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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