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奉天殿前
曹忠賢的劍本來還在背後,那樣長的一把劍,竟沒人看清是怎麽移動到身前的,柔韌纖細狹長的劍身,已經在他身體前方幻化出數十道閃亮的劍氣光影。
那就像是一片流動的電光,幾十條細長彎曲的銀色閃電正從曹忠賢掌心這個發源處,朝著葉孤城的方向蔓延、覆蓋過去。
這一劍發出來,所有人悚然色變。
那些帶著劣質人皮麵具的人,因為表情變化太大,下巴和耳朵等麵具邊緣的位置都出現了明顯的脫落痕跡。
然而這時候,絕不會有人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所有人都知道,曹忠賢的武功高強,堪稱當世絕巔之列,也都知道他用的是劍,但是真正見到他全力出手的人實在少之又少。
世俗之人再怎麽去想象一個真正高手的劍術,也難以從幻夢中覓得一二分真實。
這一招,讓全部的目擊者都升起了驚豔的感覺,即使是第二次看到曹忠賢出手的陸小鳳也無法避免。
劍光映入眼簾的時候,陸小鳳感覺到眼球發涼,而身體周圍的溫度沒有絲毫改變。
這說明曹忠賢這一招,光是看著就讓人產生幾乎要被刺破眼睛的幻覺,可又凝聚到了極點,沒有一點多餘的力量外散,沒有擾動四周的氣流、改變周圍的溫度。
奉天殿周圍的人看不清這片屋頂上的情況,卻清楚地看到了那一片光芒綻放,都不自禁的懷疑有人釋放了一場煙火。
二十步的距離,在這些劍光的閃耀之下,著實不值一提。
九尺斷腸劍迫在眉睫,葉孤城的劍還在鞘中嗎?
不在了。
那把淨重六斤四兩,海外寒鐵精英所鑄的寶劍一出鞘,就成了一道雪白的光。
雪白的光芒,先淹沒了漆黑的劍鞘,然後淹沒了葉孤城這個人。
好像他人已入劍,一劍勢如飛虹,淩虛無塵,說不盡的絢爛榮光。
曹忠賢一出手,就有數十條劍光如真如幻,如露如電。
而葉孤城連人都投入了這唯一的劍光之中,這一招已不似凡塵,這就是天外飛仙。
頂尖高手的戰鬥,要分一個勝敗生死,有時需要三天三夜,有時隻是一個刹那的錯身。
兩大劍招即將碰撞,曹忠賢的眉毛都被照成了雪白的顏色。
他們兩個這一戰,好像就是後者,一招之間,生死成敗落定。
劍氣嘶鳴,在寂然夜空之下傳出很遠。
可惜……
可惜!
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那不及彈指的一瞬間,曹忠賢怒目驚叱,撤了半招。
因為有葉孤城以外的人,也在那時向他出手,不是一個,不是兩個,而是足足十三個。
在其他沒有動手的人眼中,根本看不清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麽。
隻有九尺斷腸劍,忽的化作繞指柔,竟然從曹忠賢手中逆卷過來,在他周身纏繞飛舞十幾匝。
十幾條人影,同時撞在了飛舞的劍光上,又都被彈射出去。
可是葉孤城的一劍,已經闖入其中。
兩種劍光同時收斂,曹忠賢踉蹌著從屋脊上滑退下來。
他身上血如泉湧,一道傷口從左邊肩膀上一直延伸到右邊腰部,幾乎切開了整個後背,似乎隱約能看到骨頭的森白顏色,又迅速被血色掩藏。
九尺斷腸劍,留在曹忠賢手裏的已經不足四尺長。
葉孤城麵目冷峭的看著插在琉璃瓦之間的那截斷劍,好像突然變成了一尊雪白的雕塑。
而剛才出手的那十三個人,已經再度朝著曹忠賢撲去。
這十三個人手中的兵器,各有奇特之處,都是形製不同於主流兵器的奇門兵刃。
天龍棍,破雲震天筆,風雨雙鷹牌,東海鎖鐮刀,溫侯七喪戟……
陸小鳳看著他們這些兵器,突然想到了多年前曾經威震武林的“中原十三外門兵刃高手”。
雖然在那個時代,因為東海白衣人橫行中原武林,蓋住了所有外門兵刃的光芒,卻也有人認為,那十三高手放到白衣人以外的任何一個時代,都是最頂尖的人物。
可十三人有正有邪,曆經江湖風波之後,絕技早已失傳,想不到今天居然一同現世。
那個拿天龍棍的人在出手之際更是大喝:“曹忠賢,我們十三兄弟一出山,就聽說了你這無惡不作的奸賊,今天就為天下人除了你這個禍害。”
不過他們還沒殺過去,一聲呼哨,四處飛簷之間忽然翻上來十幾條人影,其中領頭的幾個正是百勝刀王關天奇他們。
原來東廠收羅的這群邪派高手,早就用鉤索一類的物什吊在各處簷角的陰影之下,作為曹忠賢應對突變的一招暗棋。
然而,雙方剛一碰上,東廠這邊的邪派高手就像是一捧雪花遇上了沸水,當場崩潰。
這十三個人打倒東廠收羅的那些邪派人士時,輕鬆的簡直像是推倒無根之木,砍倒鬆散草人。
他們十三個好像早就有過很多共同出手的經驗,出手默契,十三種奇門兵器,發揮出初見之時意想不到的種種妙用,每一個奇妙之處的展現,就是一條性命被收割的代價。
這種手段,可絕不像是什麽剛出山的人,恐怕他們手底下至少也有百十條人命打底。
曹忠賢趁這個機會頭也不回的從奉天殿上躍下。
這已經不是一場單對單的決鬥,而是刺殺。
曹忠賢安排的後手已可以正大光明的發動。
他剛一從殿頂上離開,下麵蓄勢待發的兵陣之中,就有上百人張弓引箭。
鋪天蓋地的羽箭破空之聲,把此時殿頂上所有人都籠罩了進去,包括陸小鳳和鐵肩、木道人,這些正派人士。
實際上,普通的弓箭,先要射到這樣的高度,已經幾乎耗盡了力量,對於屋毫無威脅,然而東廠所用的箭卻是與眾不同。
這些箭,是曹忠賢命人針對武林高手特地研發的東西,通過獨特的裝飾或者巧妙的孔竅機關,使箭射出去之後,有的可以淩空轉彎,有的在被兵器撥打後,會出現與常理相反、角度詭奇的彈射,還有的射程特別遠,淬了劇毒。
每一支這樣的箭,造價都在三十兩白銀之上,東廠發動的這輪攻擊,簡直是把十幾萬兩白銀,往奉天殿頂上扔。
屋頂上這些一等一的高手應對起來也要多加小心,甚至真的有人中箭,當場毒發身亡,死的慘不忍睹。
他們不敢在這高處繼續做靶子,紛紛施展輕功,攀援翻落下來,在此過程中,又有數人中箭墜落。
而等他們一落地,披堅執銳的大隊禁軍就壓上來了。
東廠二檔頭劉純,扶住了曹忠賢,給他封穴止血上藥,兩邊的東廠人手團團圍上,護衛起來。
禁軍隊伍中,有幾個人脫離隊列,其中一個人悄聲道:“大將軍,曹老狗奄奄一息,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呀。咱們先殺了他,再到聖上麵前陳情,肯定一帆風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