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陸小鳳畏罪逃逸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了陸小鳳。
這裏門窗緊閉,喬上舟和陸小鳳都是當世頂尖高手,也不可能有人在這短短時間裏闖入,殺了他們其中一個,悄然而退。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陸小鳳現在臉上的神情很難形容。
如果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有人某天早上喝涼水塞了牙,吃豆腐卡了喉嚨,出門看大夫,半路被一盆狗血從頭澆到腿的感覺。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如果我說,喬盟主的死和我毫無關係,還有人能相信嗎?”
崔白龍已經怒極,猶能自持,冷然道:“那你說,這是怎……”
他話沒有說完,陸小鳳忽然動了。
方才各派高手雖然都已經進屋檢查喬上舟屍體,但後續還有許多弟子趕來,此時都在門外廊道之中。
陸小鳳一動,他們是最先反應過來的。
最靠近門口的三個弟子同時抽劍斬擊。
鏗!!
三把精鋼長劍斬在一處,劍刃的對撞迸出了幾點火星,可見這一下斬擊的迅猛。
可是三劍齊出,還是沒有攔住陸小鳳。
他一個大男人,此時卻好像真的變作了一隻翩翩蝴蝶,渺小、靈巧,在門口到走廊裏十幾名各派弟子身邊、頭頂穿過,身法輕靈高妙的難以言表,無人能擋他一步、滯他一息。
然而他這一逃,卻無疑坐實了凶手的名頭。
崔白龍抄起一根鐵棒,怒吼著衝出門外,其餘人全部追去。
方雲漢落在最後,略微低頭掃了一眼掌心裏的紙條。
那是剛才陸小鳳從他身邊飛過的時候,借著雙方衣袖遮擋其餘人視線,塞到他手裏的東西。
紙條很小,上麵的字更小如蚊蟲。
——三刻鍾後,城外五裏,西郊樹林。
方雲漢掌心一縮,把紙條壓成了粉末,跟著追了出去。
而陸小鳳此時已經衝出了萬香樓,他沒有與沿途任何一個試圖攔阻他的人交手,隻憑著幻影蝴蝶飛鴻踏雪一般的輕功,到了天井中,雙足在那水池花卉、四周樓簷上點了幾下,就上了屋頂。
在一座座屋頂上騰挪躍動,一路向城外去。
萬香樓的眾人之中,此時還能追上的隻有八人,可他們在半空中踩著一家家屋脊追了大約有百丈的時候,陸小鳳也已經跟他們拉開了數十丈的距離,身形往下一落,衣袍忽閃間就消失在了層層疊疊的樓簷中。
八人追到那處,其中幾人落下街麵,四方掃視,卻怎麽也看不出來陸小鳳是走了哪條路。
方雲漢站在屋脊上,見陸小鳳已經脫身,就準備離開,不過他剛轉身,恒山派的林燕就揚聲說道:“姓方的,你想去哪裏?”
其餘幾人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巴山劍派顧清風也連忙道:“方少俠,陸小鳳此人道貌岸然,包藏禍心,你如果此時獨行,也許就遭了他的毒手,不如先隨我們回萬香樓吧。”
說話的時候,他們七個已經各自提兵刃,往這邊方雲漢落腳的屋脊逼近。
這七個人之中,顧清風和林燕的心情此時最為微妙,他們兩家的掌門最早身亡,之所以還留在此處,正是要追拿真凶,以報血仇。
喬上舟被陸小鳳所殺,這件事情又給了他們更多的聯想。
須知那牡丹使者輕功高絕,來曆神秘,陸小鳳豈不也正是輕功高絕,不知師承。就算二者並非一人,必然也有深切聯係,而這次陸小鳳現身洛陽,身邊又有一個來曆神秘的方雲漢。
他們怎能不疑?
崔白龍也開口,道:“方少俠,你且跟我們回去,隻要你清清白白,我以師門聲譽作保,絕對不會冤枉誤傷,事後也會親自向你賠罪。”
這崔白龍師父新喪,一條凜然大漢,眼眶已有些泛紅,但幾番言談表現,卻還能保持冷靜,著實不易。倒也不愧是武林盟主的首徒。
隻是此時方雲漢還有急事,如何留得,他隻好笑歎一聲。
“嗬,江湖中人終究是刀劍,說話,若要攔我,你們就來試試吧。”
那一把毛竹劍鞘的劣質長劍,豎在屋脊之上,輕觸瓦片,方雲漢手扶劍柄,五指似鬆似緊,說出這以一敵七的狂言後,仍是一派悠然自若。
“好,我來領教!”林燕最先出手。
其實這七人,能夠追到此處,武功顯見不俗,他們各自在江湖上也早闖出了一番名頭,如果真是生死搏殺的話,自家的掌門也未必就能壓他們一手。
更關鍵的是,這七人全未中毒,此時心中又全都懷有仇恨雪恥之念,正是狀態最佳,出手最淩厲的時候。
林燕一出手,用的就是恒山派三十年來,隻有她一個人練成的“一劍七殺”絕式。
這一招,是在起手一劍之間,挑斷敵人四肢大筋,刺腰,穿胸,斷喉,端的是很辣無比,而且一劍中的七種攻勢,全無先後順序,顛倒錯亂,隨意排列,都可以施展完整,防不勝防。
她出劍的時候,方雲漢也出劍了。
那一把劣質鐵劍抽出劍鞘的聲音本來絕不好聽,此時卻真如一聲風蕭,一道玉笛。
方雲漢一劍在手,身上忽然湧現出一股強烈到無法逼視的自信。
疾衝而來的林燕,竟然好像有一種正對強光的感覺,不由自主的眯了下眼睛。
那劣質的鐵劍已經從空中揮過一道軌跡。
這一劍,猶如在海市蜃樓中迸發的一道閃電,猶如在烈日方升時露珠反照的一道光華。
林燕麵對這一劍,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抵擋,一劍七殺施展完了之後,居然全部落空,那劣質的鐵劍已經點到了她胸腹之間。
她渾身如遭雷殛,長劍脫手,倒退摔落到另一片屋頂上去。
方雲漢一劍將林燕打飛之後,頭也不回,鐵劍一轉,從他自己右側肩膀上方向後穿刺。
這一劍,劍如流星。
顧清風從後而來,他的巴山劍派七七四十九式回風舞柳劍法,功力已經提足,卻竟然連第一招都沒來得及發出來,就感覺到鐵劍劍尖抵在他眉心的那種激痛。
他一時駭極,手腳霎時僵硬,一動也不能動。
隻是,方雲漢的劍尖用流星飛射之速觸及到顧清風眉間皮膚之後,又驟然凝定,未曾穿腦而過,隻是極輕極緩的遞進了一分。
顧清風慌亂後退,腳下踩空,摔落街麵。
這個時候,崔白龍等三個以內功見長,年歲也較大一些的人,同樣躍上了這座屋頂。
他們各持鐵棒,大刀,闊劍,同時出手,屋頂上至少有上百片青瓦,被這三人的氣勁掀起,夾雜在三股攻勢之間,好似橫空暴雨,避無可避。
方雲漢手上鐵劍一振,吐氣橫眉,劍身從右側肩膀後方劃過一個巨大的弧度,從身前斬過。
劍氣如狂風,上百片青瓦憑空爆碎,碎片倒卷,崔白龍他們三個連忙抬手抵擋,卻覺得手上一輕。
那鐵棒、大刀、闊劍,都是價值百兩白銀的上品兵刃,其中崔白龍的那根鐵棒前端更是镔鐵打造,此時居然被方雲漢隔空一劍,全部削斷。
這一劍之威甚至還不止於此。
另外兩個高手本來在街麵上離得較遠,在崔白龍他們出手的時候,這兩人也將將躍上屋頂,被這劍氣餘波掃過,心中滿是一種沛莫能當的驚震,居然又從屋頂邊緣跌落下去。
唰!
到了此時此刻,那沒有手扶,立在屋頂上的空劍鞘還沒有來得及傾斜,方雲漢收劍,鐵劍剛好豎直入鞘。
他手扶連鞘長劍,立於屋脊,腳下一步也沒有挪動。
這幅場景跟動手之前驚人的相似。
方雲漢掃了崔白龍他們一眼,縱身離開。
林燕在另一片屋頂上掙紮起身,手掌撫在胸腹之間,傳來的觸感讓她一愣,不敢置信的低頭看去。
她剛才分明是中劍,而且是被那種速度、那種力量的劍尖直接刺中,可是現在仔細查看,身上的衣服甚至都沒有被刺破,也沒有血跡,更像是被大木錘砸了一下,渾身酸麻,傷勢卻不重。
手拿了把斷刀的威武中年猶疑道:“我們還追不追?”
崔白龍注視著手中鐵棒被削斷的地方,沉默著搖了搖頭,目光轉向其他人,發現他們七人剛才都在須臾之間被擊退,可是沒有一個身上是受了劍傷的。
隻能說,對方對於手中劍刃的掌控,已經到了隨心所欲,輕重自若的程度。
“此人內力之深,氣勢之盛,實在是我生平僅見,如果他也與陸小鳳密謀,要殺我們,根本不必這麽多波折。”
崔白龍滿是不甘的歎了口氣,鐵棒虛揮一下,終究還是把剛才最真實的感受說了出來。
“他若劍不留情,之前萬香樓中,早已萬事皆休。”
“先回去罷!”